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元(I)

“今日与沈将军一见,实乃有幸。”霍桐对沈良玉道:

“和谈结束之前,我一直都在平津城,想来还有机会与沈将军再见面。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好。”沈良玉爽快道:“我与云安侯,下次再会。”

说罢,他一路陪霍桐走到府门外,目送二人离开。

两人走在路上。

“海侍卫。”霍桐突然开口问道:

“你觉不觉得,那位沈姑娘像一个人?”

海启升脚步一顿。

觉得。

特别像侯爷那位“江贤弟”。

海启升不会像旁人那般,看人只看脸。其实,那晚他跟江沅动手时,已然发觉哪里不太对。

尤其是当他一掌推在蟊贼的腰上。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我说的不一定对。”海启升谨慎开口:“沈姑娘像侯爷的那位朋友。”

霍桐点点头。有了海启升这句话,他心里又笃定几分。

他想见见这位沈姑娘。

但沈良玉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如愿。

想到沈良玉,霍桐转而问海启升:

“你觉得沈良玉这人如何?”

海启升略一思忖:“名不虚传。”

霍桐笑笑。

他心里明白。

海启升这人率直自傲。今日能说出“名不虚传”四字,已然是极高的评价了。

两人回到平陆驿馆。

霍桐坐在房中,把今日在沈府的情形又想了一遍。

没能问到当年的真相固然可惜,但也有意外收获。

他得想办法见见那位沈府的千金。

……

送走了客人,残局总得有人收拾。

江沅表情麻

木,今日第二次给沈良玉上药。

“不行就别逞强。”她一面涂抹药膏,一面嘀嘀咕咕:

“开弓最要肩背使力,那一箭将靶心都射穿了,伤口不裂开才怪。”

“你心疼了?”沈良玉语气轻快。

江沅:……

她是心疼。

心疼这瓶金疮药。

“那两人来这里做什么?”江沅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不为什么。来谈些旧事罢了。”说完,沈良玉顿了顿,反过来问她:

“你见过他们?”

“当然没有。”江沅立刻否认。

沈良玉觉得覆在伤口旁的手轻轻一抖。

“是么?”他若有所思:“好像两人都觉得你有些面熟。”

“肯定是他们认错人了。”江沅脸不红心不跳。

她用纱布覆好伤口,双手绕到沈良玉身前,打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结。

“对了。”沈良玉披上衣衫:“再过几日,爹就要回来了。”

江沅的手一顿。

阖家团聚,真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突然间“父母双全”,让她觉得有点儿心慌。

“行吧。”她勉强挤出笑容。

“你放心。”沈良玉看着她:“有我在。”

江沅面无表情。

就是因为有他在,她上回才没能走成。

“大概什么时候到?”

“上元节之后吧。”

……

“成煜记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纪鄢直接把儿子堵在了竹里馆。

“娘,我知道。”沈良玉放下手里的兵书。

“你既是知道,怎么不去秦府,带沐颖一道岀去走走?”纪鄢坐下,

把沈良玉手边的兵书拿的远远的。

“之前上元节,你们不是一起过的挺好吗?”

沈良玉愣了一下。

印象里,上一回他和秦沐颖“一起过的挺好”,还是在七八年前。两个孩子,被秦夫人和沈夫人一人牵一个,嘴里塞着糖,在满是花灯的世宁街上走了一遭。

“又不是小孩子了。”沈良玉低声反驳一句。

“就因为不是小孩子了!”纪鄢觉得胸口闷的慌:“你该主动些,把人家姑娘约出来。”

“秦府又不缺人,沐颖若是想去看灯,有的是人陪她去。”沈良玉搪塞道:

“爹之前让我看的兵书,我还没有看完。过几日他就要回来了,我得抓紧些。”

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性命相搏。身为武将,沈初对儿子要求格外严格。

兵书舆图,沙盘布阵,沈良玉若是完不成,沈初确实会为此动怒。

这个理由让纪鄢无话可说。

“唉,儿子到底是大了。”她叹了口气:“我是管不动了。”

“怎么会管不动呢?”

沈良玉扬起唇角,探身把方才那几本兵书重又拿回手边:“娘还年轻的很。”

纪鄢瞪他一眼。

年轻?

照沈良玉这般,怕是她等到牙都掉光了也抱不上孙子。

“你现在忙。”纪鄢叮嘱道:“那不妨过几日把沐颖约出来。春日到了,去长扬榭赏赏花看看景也好。”

方才还说管不动,一句话的功夫,连赏花看景都给他安排好了。

沈良玉笑了笑,含糊

应下。

“对了,”纪鄢往窗外看一眼:“宛曈呢?”

明明早上见着时,那孩子还乖顺的像只兔子,说是今日一定会来竹里馆习字。怎么一转眼,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她说要出去赏灯。”沈良玉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

他本想陪她同去的。

……

江沅脚下生风。

幸亏她溜得快,不然今日怕是出不了门。

远远看见一道水蓝色身影,江沅瞬间扬起唇角:

“明欣!”

她像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欢欢喜喜挽了明欣的手:

“走!”

一进来喜坊,两人便被孩子们围住了。

“欣姐姐!”

“沅姐姐!”

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跑了调的合唱。

江沅把装着点心的纸包高高拎起:

“都去洗手!”

孩子们立刻如小燕儿一般,乌拉一下子成群飞开。燕群所过之处,差点儿把刚进门的甘弈撞倒。

“怎么来的这么迟?”江沅见他来了,低头去翻佩囊。

“顺路看了几个病人。”甘弈把药箱放到角落。

他看一眼江沅手里的东西,皱着眉道:“那是什么?”

几根细瘦的草叶,蔫头耷脑。

“药草啊。”江沅认真道。

这种草能祛风止痛,舒筋活血。她曾在医馆里见过。

之前在黄陂坡下,碰巧见到这药草,她便顺手拔了些。

“帮我做些愈伤药。”江沅晃晃手腕,那几根细草回光返照般跟着飘了飘。

甘弈:……

“那怕是不成。”甘弈瞧瞧几根被误杀的“倒霉蛋”:

“这些是野

草。”

江沅:……

她明明记得药草就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