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盗?”小娘子垂下眼帘,小声嘀咕一句。鬓边刘海斜斜落下,堪堪遮住一双翦水明眸。
想是吓坏了。
黑胖男子心中得意:“怎么样?”
“怎么样?”江沅抬眸,弯起唇角:“那就来吧。”
她揉揉手腕,开始解裙衫束带。
黑胖男子一怔,呆愣愣缓不过神来。
自个儿脱?
这小娘子……不按套路出牌啊!
人不可貌相。
别看面上娇滴滴冰清玉洁,这行事可是够放浪的!
江沅解了束带,把裙袄脱下来往地上一扔,露出里面的青衣。
方才裹着这件交领缎面裙袄扭扭捏捏走了一路,可把她给累坏了。再说,待会儿动起手来,把这衣裳扯坏了也可惜。
她揉了揉手腕。
一抬头,对面人正准备解裤带。
江沅:……
她眼皮跳了跳:“你干嘛?!”
干嘛?当然是要和小娘子……共赴巫山。
黑胖男子看她一眼。
可为什么总感觉……哪儿不太对?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江沅的拳头已经到了。男子赶紧斜步侧身避过拳锋,还不待他回正身子,第二拳又到了,他赶紧曲肘一架,回手一掌直奔江沅心窝。江沅侧身抽手,迅疾扣住男子手腕,另一手掣住他的肩头,借着他扑过来的劲儿,直接把人抡到了地上。
男子重重磕到青石板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人用膝盖顶住了胸膛,雨点儿似的拳头啪啪啪落到身上。
拳拳能碎肉的那种。
这、这哪是柔柔弱弱的美娇娘?分明是个招招要人命的母夜叉!
“说!”江沅眼露凶光:“叫什么?!”
男子嘴边泛着青紫,显然没意识到更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花、花盗……”
啪——啪——
话音未落,又是狠狠两拳。
“你也配!”江沅怒目而视。
两颗牙顺着合不拢的嘴缝从男子口中滚落到地上。
他睁开高高肿起的眼缝看着江沅,欲哭无泪。
自打干了这行起,他就叫这个绰号,怎么突然今日就不配了?!
还敢瞪她?江沅眯起眼睛。
又是一阵拳头雨。
哀嚎连连……
黑胖男子说话撒风漏气,舌头也不利索,江沅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搞明白,这人确实不是有意冒用她的名号。
“以后不准叫了!”
江沅吼了句,想想又问:
“你姓什么?”
“江……”男子从三指宽的牙缝里勉强吐出一个字。
江沅:……
她一把薅住男子的衣领,在他嘴边狠狠掐了一把:
“这个以后也不准叫了!”
黑胖男子:……
他舔舔嘴边的血沫。
这伏于身下……掐上一把……哀叫连连……
剧情都对,就是角色错位。
江沅撒完气,冷静下来想了想。
这冒名虽不是有意的,但他犯的那些个事,偷人钱财,淫辱女子,可都是真的。
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
夜半,平津府衙门外。
纤细的身影拖着一大团东西快步走来。
待到府衙门口,脚步骤停。
见四下无人,黑影丢下手里的东西,匆匆闪身而去。
云后,月亮好奇地露出半张脸,将清辉散在石板路上。
脚步声渐近。
来人站在府衙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那团“东西”。
人用裤带绑得好好的。
已经昏过去了。
……
夜色已深。
江沅回到撷秀苑,轻手轻脚推开院门。她刚走没两步,便有什么东西忽地飞了过来。江沅丝毫没有防备,是以被这东西砸了个正着。
准确地说,是正裹在她头上。
伸手一摸,绵软丝滑。
她的裙袄?
江沅不由得一愣。
方才在平安巷时,她把裙袄脱下扔在一旁,后来她忙着揍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裙袄没丢固然可喜,但这东西突然蹦到她头上,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晚痛快么?”
果然,江沅才把裙袄从头上扯下来,迎面便碰上沈良玉的目光。
那眼神……颇为复杂。
“挺好。”江沅一时想不起别的话。
她一面说,一面胡乱把裙袄披在身上。
刚把束带搭在腰间,江沅的手倏然一顿。
“你……都看见了?”她仰脸看着沈良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今晚她定是气血上头,这么明白的事儿,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沈良玉大抵是什么都看见了,不然怎么会突然问她‘痛不痛快’,还那么巧,偏偏路过平安巷捡了她的衣裳。
“你不是去送秦姑娘回府吗?”江沅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可是亲眼瞧着沈良玉陪秦沐颖出的门。
“是啊。”沈良玉点头:“只不过我后来又去平安巷看了场戏。”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微微弯了唇角:“出乎我的意料,还挺精彩。”
江沅:……
就在几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向沈良玉保证过,只要沈府护她一日,她便做好沈宛曈,绝不惹事。结果今晚就被他亲眼瞧见自己在巷子里揍人,关键她还……
“你都看见什么了?”江沅试探着问。
“见你在巷子里打人。”沈良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见你将人丢在府衙门口。还看见……”
“行了!”江沅赶紧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都看见了!”
她揉了揉额角,试图为自己辩解:
“其实那个……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在替天行道……”
“阿沅。”
江沅最听不得沈良玉唤自己名字,立时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这里没有别人。”沈良玉略一犹豫:
“喝酒么?”
……
月色如水,洒落在石桌上,把白瓷瓶映得发亮。
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酒还挺香的。”
江沅随手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自言自语道。
几杯酒落肚,她转脸问沈良玉:
“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喝酒?”
总不会是为了褒奖她今夜“替天行道”吧。
沈良玉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落在空酒杯上:
“刚知道你不是宛曈的时候,你猜我如何想?”
江沅摸摸耳尖。
明白了。
平白无故惹了她这么个大麻烦,以至于这人郁结在胸,无处宣泄,再不找人发发牢骚,怕是要扛不住。
换位思考,她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