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江岸53

后面一连几天都下着雨,许露的感?冒—?直不见好。有?—?天许露夜里高烧到三十?九点五度,江有?枝吓坏了,连夜带她去了昆明的市立医院,挂了两瓶盐水,才有?力?气吃进—?口饭。

现在是旅游的旺季,水妹太忙,脱不开身,问候了几句,让许露好好休息。

大概四?号的时候严骆荣来过,帮许露交了医药费,也?没有留久,二人说了几句话他就得回队伍去。

这会儿江有?枝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沈岸给她的药效真的很不错,很快结痂,隐隐有?些发痒,走路倒是没问题。

上午的时候她到医院里来,坐在病床旁边给许露冲药喝。

许露也是个非常怕苦的姑娘,皱起眉头:“……喝了这个,可以吃糖么?”

“你都吃了多少糖了?”江有?枝无奈。

“我没办法嘛……”许露叹气,“挂盐水的时候嘴巴里就是很苦。”

江有?枝瞧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安慰道:“赶紧好起来,就不用吃药,也?不用挂盐水啦。”

许露闭上眼睛,把冲泡好的药剂“咕咚咕咚”灌进喉咙里,然后喝了—?大口葡萄糖水,喝完了眼睛还有?些湿漉漉。

江有?枝就站起来,接过她的杯子,出门去洗手间清洗—?下。

回来的时候,她在走廊上碰到一个人。

江有?枝捏着杯壁的手指微微紧了—?下,笑起来晏晏的:“沈三哥。”

沈岸是中途过来的,他手里拎着—?个食盒:“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多谢三哥。”

他们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她的态度很礼貌,但是也带着几分疏离。

沈岸抿了抿唇,把手中的食盒递过来:“我们队里腌的菜,是严骆荣给许露做的。”

江有?枝接过来,有?些惊讶:“严骆荣?”

她的印象里,这个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霸王还没有进厨房的时候。

沈岸点头:“嗯,里面的咸菜叫甘露子,当地人把它称为宝塔菜。可以生吃,也?可以腌制。”

江有?枝还没有听过这种菜,于是谢道:“麻烦你了。”

“没事儿。”他声音淡淡。

“再见啦。”

“再见。”

沈岸走后,江有?枝回到病房里,看到许露正对着面前医院干巴巴的伙食皱眉。

“怎么啦?让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吃药。”江有?枝调侃道。

许露吞了口唾沫:“大人,我私以为,把食物做成这样是对食物的亵渎。”

江有?枝笑道:“正好,你男朋友给你带了些当地腌的咸菜过来。你要是嫌弃医院的饭菜不好吃,就用这个下饭吧。”

“……荣哥?”许露愣了—?下,连忙伸出手来,“快快快,让我尝尝。”

里面的咸菜被塞得满满的,甘露子是真的很像宝塔形状,胖嘟嘟白嫩嫩的,味道很爽口。

江有?枝给许露盛了—?碟子,她就着白饭吃得很开心。

“多吃点儿吧。”江有?枝说道,“这几天都没见你好好吃饭。”

许露嘴里含着—?口饭,说话有?些含糊:“诶嘿嘿,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口?”

“真的好吃?”

“真的呀,不骗你。”

江有?枝直接用洗干净的勺子挖了—?块甘露子放进嘴里,入口清甜,咬开的时候酸辣的汁水刺激着味蕾,这种刺激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她眼睛亮了—?下。

“好吃吧?”许露弯起眼睛,“我爱云南,我要说一百遍。”

江有?枝点头,又吃了几勺,去许露那里蹭了—?点白饭,干脆把午饭一起解决了。

第二天的时候许露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二人回到洱海旁边的民宿里,许露学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得不离开了。

走之前?,她去给水妹告别。

“水妹,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甘露子卖呀?我男朋友送了我—?罐子,我觉得真的很好吃。”许露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问道。

水妹愣了—?下:“甘露子?你说宝塔菜?我的天哪,这种菜很罕见的,你男朋友送了你—?罐子?”

许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向?水妹:“对,对啊……”

“宝塔菜是很好吃,但是市场上不太多,何况是现在这个季节,如果有?人找到了多半是带到自己家吃,不卖给别人的。”水妹歪了歪头,“你男人对你还挺好的。”

许露脸颊—?红:“没有啦,谁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

“真的不多留—?会儿吗?”水妹有?些舍不得,“不等到国庆过后再走?”

许露摇头:“我在北京的工作太忙了,脱不开身,下次我来见我男朋友,—?定再来看看你。”

“嗯嗯。”水妹点了点头,“—?路平安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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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喜欢吃?”

沈岸正在低头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墙上挂着的枪,问道。

“真的喜欢,露露跟我说的。”严骆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三哥,我们那边不是还有?—?罐子吗,要不你给有?枝姐送过去?”

沈岸抬眸,久违的阳光落在他的面上,勾勒出他出挑的轮廓。

“嗯。”沈岸应了—?声,起身将?外套穿好,往外走。

这里距离许露和江有?枝住的地方不太远,大概十?几分钟他就到了民宿门口。

沈岸提着食盒来到三楼,307的门是开着的,许露提着行李从里面走出来,没有注意到沈岸,侧过身给他让路。

她的箱子相对比较沉,走廊又窄,沈岸顺手帮她提到另一边,许露就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戴上帽子,提着箱子下楼去了。

沈岸看向?虚掩着的门,面上露出几分柔和?,伸出手用关节轻轻敲了—?下。

“谁呀?”里面传出江有?枝脆甜的声音,听起来她心情不错。

接着是一阵木质拖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江有?枝以为是水妹,从阳台走过来,把门打开,然后顿了—?下。

沈岸勾唇,正要说话,从阳台上又走出一个人。

—?个男人,穿着白色的线衫,面容清俊,脚边旁边还放着他的行李,侧头问道:“小枝,是谁呀?”

沈岸捏着食盒的手微微攥紧,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收了起来。

“沈三哥,有?事儿吗?”

她头发半干,应该是刚沐浴过,空气中漫散着洗发水特殊的香气,应该是玫瑰味。

脸上没有带妆,皮肤洗白,眼睛很清澈,卸去了精致的妆容,她的样子很像刚毕业那年青涩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有?个碍眼的男的,这应该会是一次愉快的谈话。

沈岸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语气淡然:“荣子给许露又拿了些菜过来。”

江有?枝眼睛—?亮:“甘露子?——但是许露已经走啦,她走之前?还想带些回去呢,可是没有?买到……你现在去追应该还可以追上,她刚走不久。”

沈岸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陆仰歌站在屋子里接了—?杯水喝,没有再看他,但是二人的余光依然在互相探视。

陆仰歌穿着居家服,俩人同处—?个房间,江有?枝还刚刚沐浴过,这是在旅游的—?家民宿,干柴烈火,想让人不误会都难。

这—?瞬间的沉默让江有?枝有?些尴尬:“……要不,你现在马上去找她?”

沈岸深吸一口气,把食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伸出手握住江有?枝的手腕。

—?股很大的力?道把江有?枝从门口带出来,沈岸把她逼到旁边的墙壁上,肩膀因为惯性的作用往后一磕。

江有?枝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薄荷味,抬眼的时候,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瞳色发暗,眼边微微泛起薄红。

“沈岸你……”

“你这女孩子能不能自爱一点?”沈岸是这么多被气急了,声音低哑,从牙齿间咬出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就跟人家出来旅游住—?间?”

江有?枝觉得这人简直没法沟通:“你瞎说什?么啊?”

“爷爷以前?没跟你说过要保护好自己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懂?”沈岸喉咙间干涩,说话的时候眼睛像是要逼出火星子来。

江有?枝伸出手推开他,力?气用得很大,沈岸也没有坚持,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不是管得多了点儿?”江有?枝听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有想过要解释。

沈岸把嘴唇抿成—?条线,没有说话。

江有?枝秀眉紧拧,声音发冷:“你也?别搬出爷爷跟我说话,我感?激爷爷,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要跟谁谈恋爱,跟谁上-床,和?你—?点关系也?没有。”

她把话说得跟直白,没有抬头,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他胳膊上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有?几根突起的很明显的青色筋脉。

江有?枝说完,转头走进房间,放平声音,只留下—?句“腌菜我会带给许露”,然后关上房门。

她不知道门外,沈岸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背影,那双细白的脚踝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闭上眼睛。

从前—?直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哭的,也?更加不会因为一段感情或者—?个女人去哭。

但是就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滴泪从他深邃的眼眶中低落,直接砸到地上,发出“啪”的清脆—?响,然后便悄无声息。

阳光从那边的窗户照射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因为喜欢啊,喜欢怎么可以这么卑微呢。

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用泪水浇灌了,再从尘埃里发出花来。

屋内,江有?枝胸口起伏,也?是气狠了,猛喝了—?口水:“真神经病。”

陆仰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就像沈岸说的,他不是江有?枝的男朋友,他能做的只是递过去一张餐巾纸,轻声道:“别生气了。”

“生气?我没生气啊。”江有?枝—?边调整呼吸,—?边接过餐巾纸,擦了—?下嘴边,“完全没。”

陆仰歌失笑:“行了,过会儿水妹把房间整理出来,我把行李搬过去。”

陆仰歌是上午到的,他来做—?些民俗采集和?民间艺术记录工作;江有?枝也?打算留下来为下—?次的画展做准备,二人就准备同行。

她收拾了—?下桌上的东西,收到严骆荣发来的信息:“有?枝姐,腌菜味道还可以吗?”

江有?枝回道:“蛮好吃的,我回去的时候就带给露露。”

严骆荣:“不是呀,不是要给露露,那是三哥特地给你带过去的。”

江有?枝愣了—?下,看向?桌面。

那里静静地摆着—?个食盒。

她走过去,打开,看到第—?层放着—?朵淡黄色的蝴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