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太阳高悬在洗碧的天,几只麻雀唧唧啾地在老树上跳跃。
玉兰巷子里,用旧了的木桌上盖着一层洁白的桌布,上面又压了?透明玻璃,两碗红烧牛肉面倒映在玻璃上,两颗头颅互相看着对方并表示……敌不动,我?不动。
“……你刚刚说,你其实是个富二代,家里有上亿的资产,光是老宅就停着数十辆全球限量的豪车?”许露吸溜了?一口红烧牛肉面,眼中充满了对智障的同情。
严骆荣双手搭在两只膝盖上,表情严肃:“确实是这样。”
“没事儿啊,没事儿,”许露用安慰的语气,“吃面吧,面都凉了?。”
严骆荣挠了?挠头:“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许露朝他笑了?笑:“哎呀,你也知道我?和我?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大不了?我?们以后生活更努力一点,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严骆荣:“……”不情不愿地又吸了一口面。
二人吃完面,收拾好,严骆荣拉着许露下楼:“我?带你去我家老宅。”
许露以为是见父母,有点紧张:“我?就穿着这身去啊?礼品什?么的要不要带一点?”
“不用,我?爸妈常年不在家。”
“那是……出去进?货了吗?”
严骆荣点头:“嗯,去美国进货了。”
许露看向严骆荣的眼神更加同情了?……
大少爷牵着女友回老宅,本来应该风风光光,但是严骆荣来的时候习惯了,乘了?地铁,于是只好黑着脸和许露挤地铁去军区大院。
许露还是稍微有些紧张,坐在座位上的时候不断捏着自己的裙摆,毕竟她还没有去过严骆荣的家。
下了?地铁,二人走过一条蜿蜒漫长的小巷,军区大院设立在一片上个世纪留下来的中西结合式老住宅区,过了?那片茂密的竹林,里头便豁然开朗。
严家小少爷第一次带姑娘回来,几个保安凑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地猜这是哪家的小姐。
许露觉得越走越不对劲,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
一直到了一座中世?纪西式庭院门口,从爬满绿植的篱墙外看过去,可以看到里面的雕塑和喷泉。整座庭院里的建筑都不高,但是颇具风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如同一幅精美的油画。
严骆荣一手撑着腰,另一手指向这座庭院:“看,这是我家!”
这姿态就像是三四岁的小男孩指着奥特曼说:“看,这是我变身后的样子!”
许露窘,想拉着他快点走:“天呐,走吧走吧,那个保安都看过来了。我?们不会被赶出去吧?”
“怎么会呢,这真的是我家!”严骆荣拉住他,然后朝门里喊,“胡管家,胡叔叔,开门啊,我?带我媳妇儿回来啦!”
许露整个人烧起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极高的金属质地大门缓缓打开,身穿正装的管家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严骆荣立刻拉着许露的手走进去。
“荣哥儿,请等一等,”老管家拦住二人,“夫人说,您小女朋友可以进?去,你不行。”
严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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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露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会是在严家的老宅。
娄相宜右手端着一杯上等红茶,六月份的天气还穿着毛绒绒的雪貂,化着精致的妆容,双腿交叠,兰花指一翘,声音端得很细:“许小姐,请坐。”
许露就在她面前坐下。
娄相宜掩唇轻笑一声:“这桌上的糕点,随便吃。”
许露看向桌面,上面摆着一些中式的糕点,如云片糕、藕粉酥之类,她拿起一片云片糕,尝了?一口。
“咳,”娄相宜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我?家也不是什么嫌贫爱富的人家,但我?家是做食品起家的。所以做我?家的媳妇儿呢,别的不提,主要是得会吃。你要是能说出这些糕点的所有成分,我?就让你进?门。”
许露觉得自己好像穿越惊了?某低成本网剧……这个场景,这个服侍,这个说话的台词,像设计好的似的。
门外,严骆荣狠狠敲了敲门:“妈!你别为难她!”
娄相宜端着红茶的手一颤,差点没洒出来。
许露吞了?口唾沫,想了想:“糯米粉,玉米油,黑芝麻,蔗糖……?”
娄相宜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面上波澜不惊:“行,继续。”
许露又拿起一块藕粉酥尝了?尝:“藕粉,蜂蜜,土豆,白芝麻,小米——”
娄相宜挑眉:“还有呢?”
“……菝葜?”许露侧了?侧脑袋,有点不确定。
娄相宜深吸一口气,假装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结果手中的红茶太苦,只能勉强咽下去:“小姑娘,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学油画的。”许露答道,“但是我比较喜欢做饭,为了收集食材我?去过很多地方。”
娄相宜把红茶杯子放到茶几上,站起身,端着姿态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嗯”了?一声,说道:“行了?,我?还有点事儿,就先去书房了。让我家荣子带着你到院子里逛逛。”
她一走出门,立刻把身上的大貂脱下来,递给?旁边的保姆,嘴巴里还有些苦味,她苦得咧起嘴:“你们谁给?我?想的馊主意?热死我?了?真是。”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严骆荣:“……”妈你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哎嘁。”忘了?门口还站着个人,娄相宜把手放到跟前?一挥,用手遮着脸往前?走。
“妈,书房在那边儿!”严骆荣喊道。
娄相宜立刻转身换了个方向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狠狠踩了他一脚。
严骆荣吃痛,正想说什?么,许露已经走了出来,一脸担心地问:“你……和你妈妈,没事儿吧?”
她充满同情的语气让严骆荣脸色一黑。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妈她平时真不这样。欸,你别叹气啊,我?说真的,她今天穿的这套衣服我?都没见?过,而且她根本就不爱喝红茶,她最喜欢吃的是火锅和麻辣烫——喂,你别笑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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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枝把车停在华安府自带的车库里,走下车:“谢了,沈三哥——从这里走出去,往右拐二百米的地方有地铁,或者你让司机过来接也行,一路走好啊。”
沈岸从副驾驶上下来,和她一起并肩走。
“嗳,”江有枝侧过脸去,秀眉一拧,“送到这儿就行了?啊。”
“我?也没说要送你,”沈岸走到第八幢门口,“我?回家。”
江有枝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愣了愣:“……沈爷爷知道你这么霍霍家里资产吗?”
“现金摆着总会贬值,在北京嘛,房子是最好的投资。”
沈岸说话的时候,微微一侧目,阳光落在他的发顶,好像这男人真的一身正气?凛然似的。
其实身后的狐狸尾巴都快收不住了。
江有枝脸色一黑,没有再跟他说什么,打开自己家的房门,“啪”地关上。
真是——给?点儿颜色都能给他开出个染坊来。
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她早上只吃了?一点吐司和牛奶,这会儿肚子有些饿。
戚因莱说她今天比较空,可以来华安府和她一起做个手膜贴个甲片,于是江有枝让她顺便带点吃的过来。
大概十二点零几分的样子,门铃响了?,江有枝打开门,看到戚因莱空着双手站在门口,热情地朝她打招呼:“中午好~”
“饭呢?”江有枝并不回应她的招呼。
“在后面呢。”戚因莱看向右边,陈延彻身上提着大包小包跟上来。
“有枝姐,因莱都要把整个超市给?你搬过来了。”陈延彻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还有给?美元买的东西,什?么猫罐头猫零食,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玩具和小衣服,不知道它喜欢什么,干脆都买了?。”
戚因莱把鼻梁上的墨镜拿下来,走进屋内:“买了些新鲜食材和一些速食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冬阴功面,燕子超会做,让他去厨房,我?俩先给?美元打扮打扮。”
江有枝吞了?口唾沫,这些东西陈延彻搬了两趟,差点没把她客厅堆满。
“美元,别跑呀,”戚因莱一边追一边说,“阿姨给?你换小裙子。反正你现在也已经是小姐妹了,可以试试嘛。”
一向温顺的美元从沙发上跳到那头的餐桌旁,动作非常迅速。
戚因莱扑过去,美元又跳到江有枝的脚边,往她怀里扑。
“……行了?,他现在还带着伊丽莎白圈呢。”江有枝把它抱起来,“等它恢复好了,再试试也不迟。”
小小软软一团的美元穿着小裙子的样子,想想都很可爱呀!
“哟哟哟,还挺护着自己儿子。”戚因莱从地上站起来,“三哥说——”
她一开口,突然就闭嘴不说了。
“什?么?”江有枝歪了歪头,疑惑道。
戚因莱一拍脑袋:“我?真是傻了。是我妈妈的表姐的闺蜜的女儿说,这段时间喝了?药,应该再去看一次老中医,方便再去抓下个周期的药。如果上一个周期没有效果的话,还得换药效更猛一点的。”
江有枝:“……哈?”
这时候,美元从她怀里挑出来,从刚才没关的门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欸,你儿子!”戚因莱连忙过去追,“等等我?呀乖乖。”
江有枝追出去,看到美元一脸生无可恋地呆在戚因莱的怀里。
戚因莱一边逗着猫咪一边转移话题:“我?跟你说,我?这次观察了?我?公司HR的一次面试,那些还没毕业的实习生?,个个儿又帅又干净,还很懵懂地对着你笑。弟弟真的好香啊,你现在也是空窗期,要不我?跟你介绍几个?”
江有枝:“……别别。”
“说真的啊,现在的男人,别说三十岁了?,一般过了?二十五岁的也都不大行。”戚因莱凑近,眼神贼兮兮,“不如大学里的鲜嫩有活力,超乖,还会超腼腆地叫你姐姐。”
江有枝还在犹豫,戚因莱恨铁不成钢:“我?给?你看照片啊——三哥!”
“什?么?”江有枝听得云里雾里。
戚因莱连忙把手机收起来,视线越过她,立刻恢复正经的表情。
江有枝回过头去,看到隔壁沈岸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胖嘟嘟的狸花猫。
把视线收回来,江有枝笑意盈盈看向戚因莱:“嗯,我?也觉得,现在男人过了?二十五岁都不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