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江岸35

六月央美一般会举报一年一度的校园祭,今年的主?题是樱花,整个?校园过道被摆成?了灿灿的淡粉色,喷泉那边有免费的樱花茶,情?侣可以免费找会塔罗牌的小姐姐算未来结婚的日期。

江有枝也收到了学校的邀请,一辆漆红的保时捷停在校园门口,戚因莱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戴着一副深黑色墨镜,伸手把墨镜取下来。

“真没想到,你们学校帅哥还挺多。”戚因莱凑近她,“给我介绍几个??”

“你觉得我家美元怎么?样?你还能叫我声婆婆。”

“去去去。”戚因莱把墨镜重新戴上,“你开完会就出?来,那个?老中医可能下午到。”

陈延彻拿着两把遮阳伞从车子里出?来,递给戚因莱一把,另一把江有枝说不用,他就放回了车里。

除了看?校园祭典,江有枝主?要是过来参加糠馨杯主?办方?的会事的。

会议在主?楼办公室A进行,江有枝走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了几个?人。她扫视了一圈,有几位她认识的教授,于是打了个?招呼。

李绛君坐在她旁边,同样身为新被聘请的评委,她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对于赛事的发?言权。

李绛君捧着一杯热白开跟她咬耳朵:“这次的赛制还挺新鲜的,以前?从来没有过。大概是实地写生,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江有枝来之前?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大概的意思是,主?办方?希望入围的选手从实际出?发?,取材于生活,地点还没有确定,但估计是在云南大理。

“那我们也跟着去?”

李绛君笑了笑:“我们是导师,不用跟着选手一起训练。看?样子他们还挺惨的,跟着启兴的一起,不被晒脱一层皮就算好的了。”

江有枝点点头,打开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简澄九发?过来的一条信息:“姐姐~决赛是什么?内容啊?透露一下呗。”

江有枝想了想,回复得很诚恳:“准备好防晒霜。”

糠馨杯虽说是各大高校联盟举办,但是需要召集的资方?也不少,各位金主?爸爸你一言我一语,几个?评委根本说不上话。

“还有个?评委没有来。”李绛君看?了看?周围,“黎上尉,你听过吗?”

江有枝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黎琛明上尉,他曾经获得过一等功军衔,”李绛君说到这里,和江有枝对上一眼,她这话的隐语是,只有在任务中取得重大战功而因此残疾或失去生命的战士才能被授予一等功,“他曾经被启兴代号为‘死神’。”

江有枝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跟着杨翼挽老教授去画人像油画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位战士。

她当时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只在边上看?到了一副义肢。

正出?神的时候,她听到耳边一个?低沉雄浑的男声:“同志,这个?位置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李绛君巧笑倩兮,“黎上尉,快坐。”

江有枝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男人冷峻的侧脸,鼻梁骨很高,但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生得非常惊艳。

黎琛明在她身边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襟,周围就有几个?人过来和他问?候。

江有枝注意到他左腿上装的是假肢,行动略微有些迟缓,但是不明显。起身的时候,他似不经意地在桌面上撑了一下。

他都站起来了,江有枝和李绛君也跟着站起来,几人一番客套过后,才再重新坐下。

黎琛明正襟危坐,视线不会乱飘,而是一直正视前?方?。

江有枝以为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结果对方?微一敛眸,声音很低,笑道:“同志,我脸上有东西?么??”

江有枝有些报赧,连忙说了好几声“没有”,然后收回视线,自顾自喝茶。

她听到旁边传来他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

江有枝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主?动和他解释:“不好意思,没有故意想去看?你,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江有枝的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儿,正在想怎么?组织语言的时候,就听见他开口:“我腿还挺好看?的,是不是?”

江有枝更尴尬了。

黎琛明笑道:“你还挺有眼光的,我喜欢收集各种?义肢,就像你们小女孩儿喜欢收集口红。”

江有枝说:“我不喜欢收集口红,我喜欢收集颜料。”

黎琛明微一点头,二人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希望金主?爸爸的发?言可以不那么?催眠,不然她可能就会原地趴下睡着。

李绛君估计是跟她一样的想法,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已经连喝两杯水了。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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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因莱那头,她在央财没有参加过校园祭典,觉得非常新鲜,恨不得把每一个?摊位都光顾一遍。

陈延彻在她后面跟着拿东西?,大包小包提了一手,还得跟上戚因莱的步伐:“因莱你慢点。”

“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不用见客户,也不用分析数据,”戚因莱的眼睛发?亮,“还可以随时随地看?帅哥。”

陈延彻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跟上她:“现?在工作?还是很忙?”

“忙呢,特别多事儿,董事会那边几个?老古董还成?天气我。”戚因莱吃了一口章鱼小丸子,随手用签子串上一个?递到陈延彻嘴边,“喏。”

陈延彻愣了一下,他手上已经没有空地儿了,于是伸头把那颗章鱼小丸子一整个?儿吃进嘴里。

他们从前?初中的时候也经常一起玩,但是很少有这样亲密而微妙的举动了。

陈延彻嘴巴里那颗章鱼小丸子还没吞进去,戚因莱又喂给他各种?吃的。

“不是,因莱,你自己不吃么??”陈延彻看?着她手上那串铁板鱿鱼烧。

戚因莱鼓了鼓腮帮:“吃不下了。”

陈延彻:“……”亏他刚才还感?慨了一下,原来是把他当垃圾桶呢。

他们路过樱花茶摊位的时候,路边那个?拿着水晶球占卜的小姐姐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没事吧?”处于职业素养,陈延彻立刻惊觉。

“没,没有。”塔罗牌小姐姐揉了揉眼睛,“我应该是看?错了,怎么?会这样呢。”

陈延彻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走了以后,塔罗牌小姐姐又皱着眉头疑惑道:“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卦象,真的有点稀奇欸,白色和红色什么?的真的可以一起出?现?的吗。”

江有枝从主?楼走出?来的时候,陈延彻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东西?,连脖子上都还挂着一包东西?。

江有枝哭笑不得:“要是都是你这样的客人,那些摊主?都要笑疯了。”

“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戚因莱坐进车里,看?了看?手机:“我们现?在去中医院,时间正好。”

陈延彻把她买的东西?都放到后备箱,然后坐到副驾驶上,戚因莱很宝贝她的车,一般不让别人开。

几人来到中医院,老中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戚因莱除了熬夜和饮食不规律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就抓了几服药。

江有枝在里面问?诊,她和陈延彻就在外?面等。

“我还以为真的是你身体不大舒服呢。”陈延彻说,“这么?看?来,主?要是给有枝姐看?看??”

戚因莱答道:“当然了,我没有看?中医的习惯……你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对不对?”

陈延彻点头,但什么?也没有说。

毕竟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不同的东西?,这种?信息差造成?了很多乌龙,也许是一场比赛,一个?面试,或者是某一个?人。

错过了,也许就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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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枝回家把中药熬好,来到客厅里去逗美元玩。

一般做绝育的医生都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这里,配合主?人演一场戏,让猫咪以为医生是坏人,但是主?人可以保护它们。

于是自从回到家里,美元就变得非常粘人,它还带着伊丽莎白圈,叫声比以前?更加虚弱一点,也不爱吃东西?,只有把东西?放在手心?里的时候,它才会吃。

更多的时候,它喜欢趴在江有枝的腿上,一动不动可以睡一个?下午。

江有枝怕画画的时候把颜料粘在它身上,于是给它做了个?小斗篷。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有枝看?到屏幕上“江朔”两个?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结果那头传来的是简曼的声音:“小枝?我是你曼姨。”

“嗯。”

“……你现?在可以来人民医院一趟吗?你爸住院了。”

江有枝的手僵在那里。

电话那头传来模模糊糊的有小男孩的哭声。

“嗯,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许露从屋子里走出?来:“我做了香蕉奶昔,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了。”江有枝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记得给美元吃营养素。”

明明已经是二十几摄氏度的天气,夏夜的风还是那样冷,江有枝瑟缩了一下,拢紧了衣衫加快步伐往屋子外?面走。

几盏枯灯光线黯淡,是落幕老者浑浊的眼,已经没有了生气。

电线杆上,几只麻雀从这里跳到那头,翅膀扑腾几下,划破凝结的空气,划不了凝结成?幕布的夜空。

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辆线条流畅的车停在灯下,金属质地的表面折射出?明莹莹的光,一个?修长的影子斜靠在车沿。

江有枝的脚步停在这里。

“爷爷让我来接你。”他正过身。

江有枝并没有动。

沈岸略一沉吟,还是开口:“你父亲昨天就住院了……手术并不是很成?功。”

他看?到她出?门的时候还在穿外?套,里面还是居家服,可见知?道消息就赶了出?来。

简曼朝他们哭诉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第一时间就通知?小枝了,劝了那么?久,还是不愿意来,我也是没办法了,那丫头就是倔”。

看?来事实并不如此。

江有枝的手指逐渐攥紧,指尖微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鼻尖酸涩——但是她并不想再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待会儿去了医院,不要管简曼和其他人说什么?。”他走过去替她开车门。

她声音沙哑:“……我刚得到消息。”

他微一点头,影子的轮廓分明而流畅,眉宇凌厉,说话的声音在夜幕中显得格外?低沉好听,让人感?觉到心?安。

“嗯,”他关车门的时候略一俯身,带着久违的雪松的气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