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锅的时候闹了个乌龙,几人走到门口,许露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所以……真的没什么关系吗?你会不会被粉丝说?啊?”
陆仰歌安慰她?:“放心?吧,我只是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博主,粉丝比较少的。”
许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要不我送送你们吧,反正顺路……我要去那边的商业区办点事情。”陆仰歌笑着问。
“真哒?太?好了。”许露吸了吸鼻子,“北京地铁能把我人挤没。”
这?片步行?街来来往往有很?多行?人,树枝上高高悬挂着黄色穗子的红灯笼,被风吹得一摇一晃,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也换上了新年的海报,遥遥看去,一片喜气。
回到许露的公?寓后?,二人分别洗漱,像从前那样一起窝在窄窄的飘窗上看电视。
许露胆子小,却又格外爱看恐怖片,从前俩人把各版本《咒怨》都翻出来看了一遍,第?二天许露眼圈都是黑的,委屈巴巴:“这?半夜也太?热闹了,我一闭上眼睛,觉得哪哪儿都是人。”
这?会儿俩人分别裹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两双眼睛,把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电视屏幕的光线,朦朦胧胧的,透出来。
猛一个吓人的背景音乐,许露尖叫出声。
“小枝!!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吧QAQ”许露的声音在颤抖,“看看往年春晚,压压惊。”
江有枝轻轻笑了几声:“好啊,那你去拿遥控器关电视。”
“……遥控器在哪儿?”
“茶几上吧,你去找找。”
许露吞了口唾沫,闭上眼睛,认命似的飞快跳下飘窗,拖鞋都来不及穿,到茶几边上,才睁开眼睛,想找遥控器。
然而这?时候,电视上却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鬼脸……充斥了整个屏幕。
“妈妈呀!!”许露原地蹲下,用手抱住脑袋,“天主保佑我,呜呜呜,我从来都没干过坏事……”
江有枝叹了口气,站起身先把灯打开,然后?到茶几边上拿起遥控器,关掉恐怖片。
许露还没缓过来,一脸欲哭无泪:“下次一定不看了,我保证。”
江有枝:“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许露:“我,我哪有!”
江有枝:“上上次也是。”
许露:“……”
由于受到了一万点惊吓,许露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抱着被子枕头跑到江有枝的床上,将自?己缩在被子里。
公?寓里开着暖气,江有枝说?:“你别把自?己给闷坏了。”
许露从被子里深处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众所周知,鬼不会伤害被子里的人。”
江有枝没说?话,过了几秒,却突然凑近她?,从喉咙里模仿刚才的恐怖片背景音发出一声低吼。
“我滴个亲娘!”许露干脆把自?己整个儿蒙在被子里,“你也太?坏了……”
江有枝“咯咯”笑了几声,顺毛似的抚了抚她?的背。
二人凑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沉沉睡去了。
月明?星稀,寒风凛冽,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也变得暖暖的,好像负责编织梦境的女神,用充满魔力的手唤起了香甜的酣睡。
晚上江有枝是被手机发出的震动吵醒的;她?怕把许露也吵醒了,连忙拿过来,用手捂住,然后?站起身走到阳台那边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简澄九”三个字。
本来简澄九的电话,江有枝实在是不想接。但是今天她?心?情难得不错,于是接起。
对面这?瞬间没有开口说?话。
耳朵里穿来模模糊糊的是简曼的声音:“……从前小枝是真的不会接小九的电话,这?次不知道怎么就接了。”
简澄九也说?:“对啊……姐姐以前从来都不会接我电话的。”
江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接了,就跟你姐姐好好说?说?。”
“喂?”声音清晰起来,“姐姐,你睡了没呀?”
江有枝:“睡了。”被你吵醒了。
简澄九顿了一下,看了江朔一眼,然后?说?:“爸爸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好让厨房什么的准备准备。”
这?声“我们”说?得太?顺畅,江有枝靠着窗台,语气淡然:“别准备了——不来。”
“江有枝!”那头应该开的免提,江朔的语调抬了起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当心?点——吴妈,把药和热水拿来。”简曼伸手给他顺气。
简澄九抿了抿唇,对着电话说?:“姐姐,你不要再气爸爸了,他身体不太?好……”
江有枝没有说?话,对方只能听?到她?一顿一顿的呼吸声。
“小枝,”是简曼在说?话,“明?天是大年三十,说?什么血浓于水,养育之恩,毕竟是你的父亲啊……你要是真的介意,我明?天就带着小九回娘家?去。”
“好啊。”江有枝抱肩,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你走了,我就来。”
简曼真没想到江有枝会顺着她?的话说?,怔了怔,把目光移向江朔。
“手机给我。”电话里,江朔的声音比刚才显得更微弱些,“……小枝。”
她?听?到父亲的声音,竟然觉得那样遥远了。
“小枝,”江朔说?,“明?天,你妈妈也会来。”
江有枝怔住:“……什么?”
江朔:“今年是大院儿一起过年,沈老?将军亲自?出面去请的她?——你——”
这?瞬间,几人谁都没有说?话。
“知道了。”江有枝打破沉默,她?的语气太?平淡,叫人听?不出喜乐,“我挂了。”
“姐姐再见?。”是简澄九。
“小枝再见?。”是简曼。
“再见?。”是江朔。
挂断电话,江有枝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外头被各色灯光照亮的夜晚。
许露住的公?寓是在一片老?住宅区,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嶙峋的老?树,斑驳的墙壁,麻雀落在电线杆上,跳到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江有枝转过身,怔在那里:“……你醒啦?”
黑暗中站着一个纤瘦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
人影抬起两只手,一蹦一蹦地跳过来:“吼!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有没有?”
江有枝:“……”
许露收回手:“╯^╰没意思。”
江有枝佯装捂眼睛:“天呐,好害怕。”
“别了别了。”许露把她?手拿下来,“我刚醒来,发现你不在旁边,可害怕了。”
江有枝摸了摸她?的脑袋。
许露疑惑:“谁呀,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好讨厌哦。”
江有枝沉吟,随后?说?:“露露,我明?天应该要回江家?。”
“啊……?”许露紧张,“你那个后?妈会不会又欺负你啊?去年就是,你那后?妈故意把你妈妈的东西当着你面扔掉,你泼她?一身饮料已经很?仁慈了。”
这?个姑娘还没先想到自?己,这?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吃年夜饭。
江有枝吸了一口气,说?:“我就过去一会会儿。”见?到温锦书,她?就走。
“嗯,那我在家?里做好饭。”许露对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
沈岸把车停好,走进春宴楼,穿过古色古香的流水长廊,来到一间装修简约大气的雅室。
案上还摆着一盏香气沁人的白毫银针,是沈故爱喝的茶。
“爷爷。”他的声音清冽。
沈故在欣赏一幅书法作品,是江有枝带过来的,杨老?亲笔写的一个“缘”字。
大书法家?风格常常自?成一派,作品好似名厨佳肴,钟鼓一曲,是斯人已逝就不复再有的遗珠。
江有枝估计也没想到,她?请求杨老?提笔的书法作品,竟然会成为绝笔之作。
“嗯。”沈故背过身来,“现在还有在坚持训练吗?”
“有。”
“枪法这?东西,三天不练就是门外汉。”沈故叹了口气,“如?果让我再去跟你们这?些小子比,怕也是比不过了。”
“爷爷枪法一绝,是我们不敢比。”沈岸说?。
“呵,你这?小子,也跟我打起囫囵枪来了。”沈故喝了一口茶,“有个任务,是你父亲从前在的队伍传过来的,你准备准备。”
沈岸神色这?才有了些动容:“边境……还是云南那边?”
“云南,”沈故说?,“我这?几个孙子里,老?大选择经商,老?二钻进科研里,就你继承了你父亲的衣钵。”
沈岸垂下眼,并没有说?话。
“我们自?然对你寄予厚望。”沈故看着他,目光平静,“你——唉,你走之前,记得跟丫头报个信儿。”
“……嗯。”沈岸点头。
走出雅阁之后?,沈岸来到大厅,小朋友们已经在分糖吃了。
走进大门他就看到了简曼。简曼怀里抱着个新出生的婴儿,咿咿呀呀的,几个妇人围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很?是热闹。
“沈小少爷来啦。”简曼温和笑了笑,朝沈岸走过来,“这?是我家?新出生的宝宝,我家?先生给取的名字,叫江未敛。”
沈岸并不很?想搭话,只是微一点头。
可是小婴儿很?顽皮,伸出手去拉他的衣服。
“别去碰哥哥!”简曼有点紧张,“小孩子顽皮……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沈岸只说?。
他要走,简曼这?才小心?翼翼试探她?的目的:“听?说?沈老?将军请了温小姐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让司机去接她?一下。”
沈岸觉得这?母女俩挺有意思。
他舔了舔腮帮:“不用,我家?已经派了车去接。”
“噢噢,那就好,是你们想得周到。”简曼微笑,温声道。
这?个时候,她?怀里的小婴儿突然放声大哭。
简曼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以及襁褓之下她?尖锐的指甲,再用布料遮住婴儿皮肤上指甲抠出的红痕。
她?低了低眼,以为没人会发现,轻声去哄:“宝宝别哭,妈妈在这?里。”
沈岸一眯眼,觉察到了什么,开口:“你——”
“有枝姐!”陈延彻的声音传过来,“嘿嘿,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岸抬头看去,只见?江有枝走进门里,斜了陈延彻一眼:“少贫嘴。”
她?一抬头,二人目光相?接。
这?瞬间,沈岸突然想起,他正站在她?的继母旁边,而且他的手抬在半空,这?姿势好像要去抱襁褓里的婴儿。
偏偏站在他旁边的简曼还对着江有枝微笑道:
“小枝,快来看看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