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什么古怪?”李循神情逐渐严肃,锐利的视线扫过寂静无声的荒野。
林苡拿出一个馒头,转身就往破庙里走,“天要下雨,岂是我等可以左右的。”
闻言,李循不由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夜空,恰好这时周征两人抱着干柴跑了回来,一边打打闹闹的吵个不停。
“要下雨了吗?那这个地方会不会不太安全,万一漏雨淋到丁姑娘如何是好。”万玲儿担忧的望着摇摇欲坠的房梁。
丁盛雪则目光认真的看向林苡,“不如我们还是连夜赶路,说不定能早点到下个镇子。”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林苡不会一路上歇了又停,没有自己的话,她们必定会连夜赶路前往碧影山庄。
“哪里有下雨,我怎么没听见雷声。”
周征不解的放下一堆干柴,然后拿出火折子生火,“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再过五日就能到碧影山庄,又不是赶着去投胎,那么着急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路上会耽搁那么久吗?要不是大师兄,你现在就应该去投胎了。”杨明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说完,又仿佛意识到什么,又立马紧张的看向丁盛雪和万玲儿,“两位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们。”
丁盛雪低着头没有说话,直到一个水壶递过来,她不由抬头看了眼手的主人,继而露出感激的微笑。
“一路上就你们最吵。”林苡扫过两人一眼。
杨明立马闭上嘴低头放着干柴,他确实不理解为什么大师兄和师妹要管这桩闲事,这与师父的训诫完全相悖,他们几个倒是不要紧,可如果眼睁睁看着师妹因为这事遇到危险,那这岂不是他们看护不利。
倘若百里长霖早就已经得知女婿真面目,那么届时他们得罪的就是整个碧影山庄,青山派又如何独善其身,那么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就要化为泡影。
“碧影山庄?那里是什么地方?”万玲儿拿着一个馒头,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好奇。
“没什么,一处普通的地方而已,说了你也不懂。”周征含糊其辞的道。
林苡拿出一包糕点递给她,“吃完早点休息。”
看着那包装精美的糕点,万玲儿愣了愣,随即又笑着看向丁盛雪,“我吃馒头就行了,这个还是留给丁姑娘吧。”
“东西买来就是给人吃的,没了再买就是。”林苡将糕点丢给她。
万玲儿抱着那包糕点,渐渐低头垂泪,“我曾经也有一个姐姐,她对我也如此好,只可惜三岁那年她就因病去世了。”
想起包里还有烧鸡,杨明立马去翻包袱,却被林苡瞥了眼,“大半夜吃这些味道大的东西,别人还睡不睡了。”
“……”
杨明眉头一皱,又默默放下包袱,那么香的味道只会让人流连忘返,怎么会睡不着呢。
只有万玲儿偷偷望了眼丁盛雪,跟着就安静的低头吃东西。
夜深露重,荒郊野外不时有野兽嚎叫声传来,李循作为守夜人只是闭着眼盘坐在那,气息平稳绵长。
杨明和周征则靠在地上睡觉,有大师兄守夜那肯定是不用担心的,如果连大师兄都应付不了,那么他们醒着恐怕也只会拖后腿。
月光投射进庙里,映射在每个熟睡之人身上,林苡看了眼外头的人,忽而起身跟了出去。
只见丁盛雪独自坐在台阶上,仰着头静静的凝视着那轮圆月,皎洁的月光下温婉秀丽的面容略显伤怀。
仿佛听见什么响动,她立马往身旁看了眼,见林苡跟了出来,不由面露歉意,“可是我吵醒你了?”
林苡随意的坐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拿出几个野果递给她,“之前让大师兄摘的,有孕之人应该可以食用。”
望着那几个青果,不用想也知道滋味肯定是酸溜溜的,丁盛雪忽然泪水决堤而下,一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多日来的绝望惊恐悔恨情绪让她此刻再也无法压抑。
林苡没有出声,只是抬手轻抚着她后背。
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一夕之间惨遭父母离世,被心上人意图谋害,一路颠沛流离的逃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更何况对方还有孕在身,能坚持到如今已经极其不易。
黑暗中仿佛只剩下啜泣声,不知过了多久,丁盛雪才擦干面上的泪珠,满眼感激的看向旁边的女子,“谢谢你,林姑娘,若我父母没有惨遭贼手,我定与你结拜为金兰,一同见识外面那广阔的世界。”
林苡语气温和,“你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不仅仅只有玉石俱焚这一条。”
“心疾虽然难以医治,可听闻神医谷医术无双,说不定能治好你身上的心疾,届时你亦可寻得名师习武,亲手给父母双亲报仇。”
丁盛雪摇摇头,“纵然没有心疾,以我的资质也无可能打败余长珏,他自幼根骨奇佳,天资出众,同辈中已经难寻敌手,不然也不会被百里长霖看中收为佳婿,我想要亲手报仇怕是不易,更何况……我也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
她不由伸手抚上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随着眼角一颗泪珠滑落,她深吸一口,紧跟着从怀里拿出一枚钥匙。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库房钥匙,里头藏有这些年他走镖得来的收藏,如今我要这些已然无用,还是留给林姑娘,今生我已经无力报答你的大恩,只盼来世能有这个机会。”
望着那枚铜匙,林苡并未伸手接过,“若你无力看护,我可以替你代管一段时日,只是你若心存死志去报仇,那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带一个死人上路。”
“人只要活着,凡事都有机会,你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你天上的父母,他们是否愿意你如此自暴自弃。”
两人四目相对,丁盛雪不由心头触动,指尖深深抓紧那枚钥匙,双目再次盈满泪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她的能力纵然揭穿了余长珏的真面目,恐怕也无法报仇。
“或者,你给我钱,我替你杀了他。”林苡眉梢微动。
如果确定余长珏谋害了丁齐山夫妻,那么她替武林除了这个大害也没有什么不妥,目光放长远一点,万一她当上武林盟主,眼皮子底下自然也容不下这种兴风作浪挑动江湖纷争之徒,还不如趁早解决。
能动手解决的,何必拖拖拉拉养虎为患。
丁盛雪眼神微动,随即还是摇摇头,“林姑娘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又怎可再给你们添杀身之祸。”
余长珏的功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饶是比起李循大哥也不输,她又怎么能让林姑娘为了自己以身涉险。
林苡正欲说什么,目光突然投向庙中,只见一道人影破庙而入,剑气直冲身形瘦弱的万玲儿。
她身形一动,就在那把剑距离万玲儿面门一寸之际,两指瞬间夹住剑刃,再次对上一双凌厉的视线,她中指轻轻一弹,剑身顿时轻颤几分。
萧牧惟只得后退一步,顺势运功化解这股力道,目光却认真的盯着眼前女子,从未有人能空手接他一剑,至少在同辈之中他从未见过。
“你干什么?”李循的剑也瞬间抵在他脖间。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其他人给惊醒,周征两人都纷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只以为是有刺客偷袭,可当看到来人时不由眼神一变,这不是白天那个神神叨叨的兄弟吗?
难不成对方是刺客?!
“这个你们应该问她。”
萧牧惟目光凌厉的抓住万玲儿胳膊,“她拿着一个瓶子,鬼鬼祟祟在附近撒着粉末。”
他不忍李循等人被宵小之辈暗算,所以一路跟随,果不其然让他发现这个女子趁其他人熟睡,然后偷偷摸摸在附近撒粉末,若是等这药粉发作再出手就已经迟了,所以他只能先把人杀了,免得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闻言,李循望了眼万玲儿手里的瓶子,继而就收回抵在他脖间的长剑。
周征则立马去附近查看,跟着就在佛像后发现什么,“的确有东西。”
杨明则瞬间抽出长剑抵在万玲儿脖间,只要她稍有异动,就立刻贯穿她脖颈。
面对一双双质疑的视线,万玲儿面上全是无措,渐渐眼中又盈满泪珠,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瓶子,跟着就把东西递给林苡,“这个是我用来驱除蛇虫鼠疫的,我们老家那边都是用的这个,我见周大哥一直被蚊子咬,野外的蚊虫向来毒,所以我就撒了一点点,若是几位不信,大可将这个拿去镇上郎中查看,看看我是否别有用心。”
闻言,周征倒是愣了愣,只能摸着脑袋站在那不说话。
倒是萧牧惟接过瓶子,低头闻了闻,仿佛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就在他欲说什么之际,却见女子突然身形一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林苡立马拉住她胳膊,顺势接住晕过去的人,看了他眼,“她被你剑气所伤,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脏腑。”
对方刚刚那一剑分明就是要一击毙命,寻常人怎么会受的住,这个万玲儿的确可疑,撒粉末的时候她也察觉到了,只不过对方如果真是刺客,还不至于蠢到在她醒着的时候做手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万玲儿绝非常人,就是不知对方有何图谋。
萧牧惟眉间微蹙,仿佛第一次险些错杀无辜之人,纵然如此,他依旧觉得此人格外可疑。
不过这次的确是他冲动了,任何事都应该在有理有据之事在做决断,不然要是错杀好人,那他和那些滥杀无辜之辈有何区别。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明天我们去镇上给玲儿找个大夫就是了。”周征上前拍拍他胳膊,随后压低声音,“兄弟你不要那么冲动,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她可疑,但是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萧牧惟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子,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林苡,“让她服下。”
他原以为李循才是一行人中身手最好的,却不想其中还有卧虎藏龙之辈,既是如此,那的确是他多管闲事了。
说罢,他便独自走出破庙,但也没有走远,而是就守在外头。
林苡闻了下药丸,跟着就给万玲儿喂下。
丁盛雪则赶紧拿来水壶,给昏迷不醒的人喂点水,此时此刻女子那张清灵毓秀的小脸一片苍白,嘴角还有一行血迹,双眸紧闭不醒。
李循跟出破庙,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无论如何,这位兄台都是为了我等几人安危着想,刚刚多有误会,还望莫见怪。”
萧牧惟稍稍回过头,“我与你们应当是一路,顺道而已。”
“青山派李循。”李循拱手示意。
四目相对,萧牧惟回之以礼,“苍穹派萧牧惟。”
“原是苍穹派高徒,刚刚萧兄那一剑险些令我也未曾反应过来。”李循微微颔首。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跟了自己一路,他也险些没能察觉,苍穹派乃中原八大派之一,剑术超绝,名声赫赫,难怪对方内家功夫如此深厚。
萧牧惟看了眼破庙里头,神色未改,“李兄何必自谦,我是偷袭,本就不是光明正大,更何况你们青山派卧虎藏龙,倒是令在下自惭形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