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今天就一更

“明天又是去哪家?啊?”

“该是太仆家?吧?”

以上,是阿崔与阿汤的对话。池家?人?口简单得一塌糊涂,能让主母贴身侍婢忙得需要沟通才能确定讯息的,也就是交际事宜了。

自十?月开始,京中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场比较盛大的婚礼。结婚要择吉日不假,但?是对于常年委派在外的人?来说,要参加自己?家?中的婚礼,就得集中在这段时间里。能外派出?去的,到郡守这一级,通常情况下得三十?岁开外,刺史这一级大多数要到四十?岁。当然,如果你刚好姓萧,又刚好跟皇帝有比较亲密的亲戚关系,年龄不在限制条件。

结果本朝国?情,男子?二十?上下全结了婚了。到了三、四十?岁家?中再办喜事,要么是子?女结婚、要么是年幼的弟妹结婚,后者?还?好说,如果是子?女结婚,哪有父母不到场的道理?除非是在任上嫁娶,可一旦与京中权贵联姻,回京述职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举办婚礼的时间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结婚的人?特别?多。

一旦遇上结婚这种?事情,女人?总比男人?要忙很多——哪怕不是自己?结婚。如果你有闺蜜啊、亲戚啊、与自己?家?男性成员关系比较好的另一家?结婚啊,起码要加上“添妆”这一道手?续。

虽然郑琰之前已经跑了几家?关系挺好的人?家?了,真正到了集体添妆的日子?,她还?是要再跑一趟,送些簪子?、钗子?、镯子?一类的首饰,顺便跟一道来添妆的妇人?们聊聊天儿什么的。

有阚姓珠宝商人?在,以内部价拿到一些首饰还?是相当划算的一件事情。阚姓珠宝商人?也有得赚,美人?如郑琰,肯戴着他家?的首饰出?去转一圈儿,相当有广告效果。更不用说她的圈子?高端,接触的人?不但?贵而且富,经手?送出?去的东西,一旦对方喜欢了,少不得打听一下是哪家?出?品,客户就又来了。

阚姓珠宝商名叫阚霖,经营的产业并不算小,在京中珠宝商的圈子?里也算是个人?物,只是很不幸,他先前依附的人?蔫了,自然要寻觅新的保护伞。现在看来,新保护伞倒是挺好用的。计算过利润之后,阚霖非常痛快地把郑琰差人?送过去的钱又给送了回来。与官们打交道,商人?最好痛快一点,否则对方有的是痛快拿钱的办法。

郑琰颇为注意不要竭泽而渔,然而阚霖却执意不肯收,一直在说这些也不是成套的首饰,只当是给郡夫人?拿来玩了。他正在投资初期,打通关节什么的,必然要多出?钱,这已经是在计划内的事情了。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丢在郑琰这里的钱,他还?能从别?的客户身上赚回来,做珠宝生意的,照吕不韦他爹的生意经来说,利润百倍。

推辞了几句,郑琰也就收下了,心里自是免不了黑线。官商勾结神马的,真是压力略大啊!郑琰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因为家?里粮食蔬菜什么的完全可以由庄园自给自足,只是奢侈品比较难弄,肯接纳这三家?一者?是他们人?品还?能看,二也是因为这三样东西她也缺,希望能够拿到内部价。像这样白?拿,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地被她姐姐郑瑜给嘲笑了,因为郑德兴结婚,姐妹俩都回家?来参加婚礼。出?嫁的女儿是娇客,郑家?儿媳妇又多,完全不用这两货搭手?。反正离得正,提前几天回娘家?看看,顺带聊天儿,实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你就收了他们些东西又怎么样了?这才到哪儿呢?这些人?,滑得油珠子?似的,没得赚,反要赔?那他也不会来找上你了!有你在,市令少找他们点儿麻烦,那可就省心不少!还?有你为他们头疼的时候呢,”郑瑜很理所当然地教育妹妹,“如今还?好些,搁前朝,没人?撑腰,他们根本寸步难行?。你可得小心别?叫他们骗了,他们一个个最好诉苦。当着你的面,把你夸得花儿一样,接着就说出?了什么什么样的事儿,撺掇着你为他们出?头,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保不齐是他在外头争不过人?家?了,支使着你使坏呢!”

郑琰抹一把汗:“我?就是说这么一句,倒招来你这么一堆。”

一语毕,脑门儿上早着了郑瑜一下:“你倒还?有脸说呢,你自己?说说,自打你出?了门子?,到我?那里有几回?我?可不得攒着一块儿全说了么?你还?好意思抱怨了来?个死丫头!”不解恨,再来一下,“我?会咬你么?你先前倒好,还?知道看看姐姐,现在更好了!门都不踩一下!”

怎么越说越多了?感情这怨念也是越积越厚的?

郑琰捂着额角:“你说话还?真是一堆一堆的啊?不但?动口还?动手?啊你?我?新婚还?不到一年呢,怎么能四处走亲戚?我?就是想去看你,也得过了这一阵儿好吗?不然不得让你婆家?人?说我?们不懂礼数啊?我?回娘家?,爹娘兄嫂看我?年轻,礼数略有不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到你那里,能出?一点纰漏吗?!”越说越来劲儿,爪子?也不捂着脑袋了,开始两爪乱挥,“不收拾齐了,能登门吗?”

郑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听着像是有道理,新媳妇什么的,乱跑确实会引起非议,可怎么琢磨又不是个味儿呢?琢磨不出?来就不琢磨了,郑瑜深谙“一力降十?会”的奥义,改讲道理为直接炮轰:“你学?会顶嘴了你!”一顿乱拍。

郑琰嗷嗷乱叫:“你怎么不讲理啊?”坐着挨打显然不是她的本色,飞快地还?手?,两人?对着一通胡抓乱挠。

这两货吵架,一般二般的人?还?都不敢劝,生怕变成了炮灰。还?是赵氏过来喝道:“姐妹俩,好好的拌的什么嘴?闲的你们!”她与二人?都曾有半师之谊,郑瑜、郑琰都乖乖住口了,一人?挽着赵氏一只胳膊三娘长三娘短地当面互告黑状。

看着两个小姑子?对着吐舌挤眼,赵氏哭笑不得:“我?可告诉你们,阿娘要来了。”

“我?已经来了!”杜氏的声音还?是那么地有力度。郑瑜郑瑜瞬间老实了,一齐扑了过去,一人?抱着一条胳膊:“阿娘~”

“阿姐凶我?!”

“她又顶嘴!”

杜氏双臂一振,甩开两只八爪鱼:“我?都听到了!”一手?一个,拎着耳朵就开训,“你,七娘说的难道不是道理?她上头没有婆婆长辈管着,怎么做顶多外人?背后说两句‘年少轻狂’,你在婆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你还?有婆婆妯娌小姑子?,她们说你姐妹不知礼数,新婚就四处野,你面上好看啊?”

郑瑜低头,刚才的态度似乎真有一点问题。

“还?有你!你姐姐也是为你好!亲戚之间不走动,再亲也要生份!往后再忙,自家?人?还?是要多会会,听到没有?!”

郑琰低低地应了一声:“哦。”交际忘掉亲姐姐神马的,理由再多,也会止不住心虚。

行?了,世界清静了。郑瑜拉郑琰一把,郑琰捏郑瑜一下,两个又猫猫狗狗地逗上了。杜氏气得又手?痒了,一人?给了一个暴栗子?。

郭氏与萧氏交换了个眼色,心道,能从一介农妇做到国?夫人?,可不止是倚着丈夫不忘本啊!

郭氏萧氏,都出?身显贵,性情岂有不彪悍之理,不过是碍于郑家?确实彪悍,上有俩名门嫂子?,下有一个恐怖小姑子?,又有庆林长公主预作提醒,这才显得安份一点。心里也不是没有那么一点小九九,其实挺想自己?当家?作主人?的。眼下一看小姑子?出?嫁之后没婆婆居然忙成这样,把这一点心又给掐熄了,现在看郑琰忙成这样,也都颇为庆幸,有个婆婆,还?是不错的。不能管控一府神马的,同样省了不少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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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郑琰不知道自己?以这样的方式为娘家?的安定团结和谐友爱做出?了贡献,不然还?真是一口老血喷给她们看!幸亏,她不知道。她在反醒着呢,回去真得列个日程表啊、关系谱啊什么的,这是亲姐姐,若是漏了别?个人?,不定人?家?心里有什么想法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其实哪家?没有这么一本子?账呢。哪个跟我?关系好,哪个是面子?上的事儿,哪个又是不能得罪的,根据亲疏远近,各有不同对待。池脩之交给过郑琰一本账,记述得颇为详细,想起这本账来郑琰又头疼了——池脩之的社交在郑琰看来,那是真心凄惨,不但?人?数少,而且级别?还?低。如何处理好两类熟人?的待遇问题,是郑琰现在比较操心的事情。

新当家?的媳妇儿,难呐!

受了教训的郑琰回家?后愈发?刻苦,把精神头儿放到了收拾家?务上。功夫下在哪里,效果就显在哪里,自此之后,果然再没有什么纰漏出?现。又借着郑瑜婆婆做生日的机会,备礼登门一回给姐姐做脸,把这一门亲戚重新拣起。

此后就是赴各种?婚宴,自己?娘家?的各不必说,她只要到场就好了。自从有人?试图在郑琬婚宴上捣乱未遂,郑靖业又把京城治安给重视起来,像今年这样的繁忙,更是不容有失。这些都不用郑琰去担心,她只要在女宾席上坐着,必要的时候说几句话就好。

唉唉,以前她可不是坐这儿的!啧!

喝喝喜酒,看看新娘子?,跟周围的女人?们唠唠家?常,就是郑琰在婚宴上的全部工作了。如果她家?是嫁女儿,她还?可以带着人?拎着棍子?敲敲新女婿,现在是她侄子?们被岳父家?的女眷们敲,这个……感觉略微妙啊!

郑琰的周围除了郑瑜,还?坐着如姜氏、王氏、涂氏这些命妇们,大家?年纪虽差了些,却是一党。不免又说起婚嫁的事情来了,涂氏低声道:“庆国?公家?备的妆奁挺厚实呢。”

姜氏亦低声道:“嫁入宰相家?,也不亏了他们家?啊。”她家?孙女儿于薇也是要嫁入郑家?的,不免在心里作一番比较,既不肯让孙女儿被人?在嫁妆上比了下去,又觉得弟妹压了长嫂,恐怕不好。

看,就是这样的八卦。

郑瑜也不免跟着八了一回:“要我?说,还?是侄媳妇儿性情好最是要紧。”

郑琰道:“我?多见过她几面来的,倒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王氏又问涂氏:“你们家?大郎的日子?也快了吧?要做婆婆的人?了,心情如何?”

涂氏反问她:“你难道又不是了?”

两位准婆婆再交换一下婆婆经,都是头一回当婆婆啊,很期待儿子?和儿媳妇的相处啊一类。涂氏略同情王氏,太常王柏家?的女儿,真心难惹啊,你说这以后要是闹腾起来,岂不是家?宅不宁?王氏又不是个很泼辣的性子?,这要镇不住儿媳妇可怎么办呢?

王氏其实对涂氏的感觉不是太好,她自知道了徐烈的二货表现之后,对徐家?的评价就不那么高。说起来她本来是想为郑文博求娶徐欣来的,同是郑家?出?来的,身份也相当,彼此丈夫也算熟识,多好?现在她不这样看了。再看自家?儿女婚姻有郑靖业操心,徐家?儿女婚姻都是自己?作主,王氏不由同情起涂氏来了。

王氏与郑安国?倒是有同一个观点:相公是万能的。

姜氏又问王氏:“你们家?大郎的日子?是定在明年初吧?”实在是婚嫁得太多,记不太清了。

王氏分神回答:“是呢,在二月。拖着是有些心焦呢,不像她们家?,”一指李幼嘉夫人?,“年前就都能办完了,年后就省心了。”

李幼嘉夫人?道:“肉烂在锅里,总还?是肉,我?倒宁可均开了,这么些事儿挤到一起,顾得了头顾不得尾呢。”

郑琰道:“我?们小时候还?说过,阿莞成婚,必要去讨一杯喜酒喝,如今看来,这酒只好在自家?喝了。”可不是李莞娘嫁到郑家?来了。

说起喜酒,涂氏又与大家?讨论起喜宴来了,你家?开了多少桌,我?家?开了多少桌一类。郑琰听得实在无趣,她一点也不想参加徐家?的婚宴,徐烈那个家?伙,套用红楼梦里的词儿,就是个“脸酸心硬”的货,志向远大着哩!徐欣倒是合郑琰的脾气,可是徐少君又让她胃疼。

说不得,再不喜欢,也还?是要去露个脸,否则当天就能传出?郑党内哄一类的传闻来了。只是不知道徐梁现在有没有后悔,徐梁次子?徐熙娶了太常少卿的女儿,足以看出?他的能量也就这样了。看郑靖业一出?马,郑文博娶的恰是太常正卿的嫡出?女儿(想要庶的也没有)。

徐梁当然后悔了,郑靖业家?办喜事,只要没进棺材,郑党的党徒悉数到场。左看右看,徐梁真心后悔了!不只是儿子?的事儿,还?有女儿,他本人?是很喜欢徐欣这个女儿的,于是把徐欣定给原齐王舍人?欧阳述的儿子?欧阳易,如今欧阳述业已升职,可欧阳述的老板齐王,眼看没戏了啊!悔死了!

郑靖业收拾人?,从来都是要让你知道疼,呱唧一下摔到了地上,摔醒了你为止。认清现实了没有?掂清自己?的斤两了没有?掂清楚了老实爬起来干活,依旧掂不清?那就只好摔死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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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最终还?是把徐家?三场喜酒都给喝了一遍,席上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因她是已婚妇人?,这一回就不是坐在小姑娘堆里了,郑琰舒了一大口气,旁边要真有个徐少君,她吃饭都能吃出?胃病来。有的人?喜欢温柔小意,她还?是觉得性格直爽的人?更投脾气。

四下一瞅,郑琰干脆跑到杜氏那桌坐着了,一边是郑瑜、一边是郭氏,三人?说得投机。徐家?三场喜酒,郑靖业与杜氏都给了徐梁面子?出?席,却并没有留到最后,吃到一半,两人?就借口退场了,因杜氏要走,大家?起身相送。

两位重量级的人?物离场,长子?长媳等伺候着回去了,留下了几个年轻的子?女。郑德兴新娶的媳妇儿齐氏也被留了下来,杜氏临上车前对三人?道:“你们领着侄儿媳妇,都有个长辈的样子?才好。”

三人?里郑瑜最年长,痛快应下:“侄媳妇大家?闺秀,不过新婚不好意思而已,万事出?不了差错的,阿娘就放心罢。”

杜氏一点头,留下孙媳妇与两个女儿联络感情。

长辈离去了,齐氏稍稍放心了一下,表情很快生动了起来。她与郑琰是老相识,虽达不到闺蜜级别?,毕竟是熟人?。就是郭氏与郑瑜,年纪比她也大不太多,构不上年纪上的威压。郭氏油然而生出?一股亲切感来,尼玛这侄媳妇儿的表情,真的好熟悉啊!当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开开心心地拉着齐氏的手?做心理建设去了。

郭氏想的没错,齐氏作为一个勋贵出?身的妹子?,彪悍也是刻到骨头里的,嫁过来头上压了两重婆婆,因为压迫感而生出?反抗意识也是常理。

看着郭氏与齐氏越聊越投机的那个劲儿,郑瑜与郑琰很识趣地放任她们去说话。郑瑜皱眉看着妹妹,小声问:“你是不是又瘦了?池脩之就让你这样劳累?”

郑琰笑道:“阿姐也知道,我?们家?上头没个老人?呢。”

郑瑜叹了一声:“你这受的是什么罪呀!”又小声问,“没什么难处吧?四处交际,你也只有一个身子?,又不能掰作八个来使。”

“多跑几处,权当散心了。”

“那能一样么?哎,咱们再坐一会儿就走罢,这里坐着也没意思,徐烈这小子?……”

“嘘——”

“你心里有数就行?。”

“那是,前阵儿我?给几家?添妆,只有舅母与阿嫂劝我?不要过于破费,有好东西留一分给郎君外祖母处。”

郑瑜冷笑一声:“亲疏立见!”

“你说话也刻薄起来了。”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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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瘦了,池脩之很是心疼,他家?里事情有多忙,他是有数的。须知以前他就是个管家?公,不但?管自家?还?管外婆家?,当家?主母的辛苦,池脩之一清二楚,亲身体验过的嘛!

看着郑琰一天天忙里忙外,池脩之不得不在某天晚上抱着老婆打商量:“不要太累了,实在推脱不得的事情就算了,若是有其他的事儿,我?晚上回来了,咱们一块儿商议着办,啊~”

有的时候,女人?只是要男人?一个态度,池脩之同学?态度很好,郑琰颇为满意,笑道:“累了我?会说的啊,咱们这是刚开头儿,理顺了就好了。”

池脩之摸一把自家?老婆,掉膘了,真是不划算啊,好心疼啊!再捏一捏小脸蛋,手?感好像也没以前Q了,真是痛心疾首:“多吃点儿,多休息啊!年前是会比平常忙些,近来事情又多,你得空就好好歇着。”

郑琰大力点头:“放心吧,我?才不要亏待自己?呢。”

池脩之拍拍郑琰的背:“你真的瘦了,一抱就知道了,我?没跟你说笑呢。”

“那也是没办法呢,”郑琰推他的鼻子?玩,“对了,你还?没有字呢!一定不能忘了催催先生给起了,年前就把这事儿给办了,你出?去交际,也没个字,拿着名字叫人?混叫着,实在不妥!”

池脩之摸摸头:“我?都叫人?给叫习惯了,也是,得有个字了。”

“明天咱们就去找先生。”

“使得!正好,明日虽不是休沐,但?是我?轮休,”池脩之快活地表示了同意,“正好躲一天去。”

“躲?躲什么?”躲事儿不可不是个好现象。

池脩之嘴巴里像是含了什么,声音略古怪也略无奈:“是齐王,如今礼贤下士得不得了呢!哎,他没找到咱们家?门上来吧?”

“这倒没有,齐王这回吃了个大亏,阿爹又是太子?太傅,他哪里还?会再来呢?他烦你了?不至于吧?你不是也入詹事府了么?”

“笑得太假了,看着难受,委实不想看他那张脸,你说,人?的脸怎么能长得那么蠢?”

郑琰噗地笑出?声来:“你跟李神仙学?坏了!”

池脩之很自然地道:“别?说,李神仙真是个妙人?呢。对了,今年过年,咱们邀李神仙来吃酒吧。”

“单邀他一个?陪客可不好请呢。”

“李先生正好做陪客,冬天到了,冰窖都省了,请他们再吃一次火锅就是了。”池脩之说得一本正经。

郑琰再也绷不住了,扑过去逮着池脩之的脸一顿揉:“你越来越坏了。”腹黑啊!

两人?笑闹许久,又商议一回怎么过年,才含笑歇下了。

第二天,郑琰备了四色礼物,与池脩之一道往庆林长公主府而去。庆林长公主府里正在镇压造反派,谁一大清早的听自己?的小儿子?说自己?“老当益壮”,都不会很开心,尤其是你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庆林长公主理所当然地怒了:“你都是怎么学?说话的?!”

不是没敲打过乳母侍婢,万不能教坏了二郎。可乳母也傻眼,她们平常就是八卦那么一下,没那个文化说成语。庆林长公主只能自己?小心。

庆林长公主拎过儿子?来:“你有没有认真听人?说话啊?!东一句西一句的你!”

“有!”两岁半的顾宽响亮地回答。

“真的?”

“相思入骨!”

窝勒个去!你……你从哪里听来的啊?且不说思想健康不健康的,这相思跟认真,靠得上边儿么?庆林长公主捞过次子?一顿暴打。

自从顾宽开始显露性格,就比他那个复读机的哥哥更让顾氏夫妇头疼。顾宁不过是话唠了一点儿,八卦了一点儿,略叽歪,顾宽简直就是个人?间凶器。跟他哥一样,顾宽也是嘴巴让人?吐血——他乱用各种?词汇。

郑琰与池脩之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一轮镇压完成,庆林长公主收拾了一下心情,与顾益纯一道跟小夫妻聊天,顾宁、顾宽俱在。顾宽刚被爹娘修理过,非常有骨气地奔着师兄师姐去了。在两人?面前稍一犹豫,就扑到郑琰怀里了。

郑琰点点他的小鼻子?:“阿宽这几天都做什么啦?”咦?小鼻尖儿真有弹性,还?凉凉的,再按一下玩玩。

顾宽还?没说话呢,庆林长公主就没好气地道:“他忙着气我?呢!”与郑琰目光一对,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色。女人?间的交易,她们俩的丈夫都不知道。

顾宽努力把脖子?再歪一点,不去看他亲娘,大声对郑琰道:“我?去看了郭表兄的新娘子?了!”郭靖还?没结婚,顾宽之所以能见到未来的表嫂,乃是因为宜和长公主选的儿媳妇也姓萧,是一位县主,其父是宗室亦是一州刺史,就赶上了结婚高峰期了。庆林长公主也乐得去凑个热闹,看一看这远房侄女兼未来外甥媳妇儿。

“是吗?新娘子?好看吗?”

顾宽点头点得十?分痛苦,因为他在扭着脖子?!

“阿宽还?见到谁了啊?”

“还?有郭表兄,还?有十?一郎!”

池脩之一听到“十?一郎”原本带点儿散漫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听郑琰问:“郭表兄与十?一郎在一起做什么呀?”池脩之的雷达全开。其实郑琰只是在逗孩子?玩儿呢。

只听顾宽大声说:“郭表兄结婚,十?一郎作傧相,帅得丧心病狂。”池脩之直接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下,坦然地在众的目光中爬了起来,池脩之坐坐好,一脸赞赏地对顾宽道:“丧心病狂这个词,用得真心好!”

顾宽一派天真,真以为师兄在亏他呢,乐呵呵地道:“师兄真是直言极谏。”

池脩之哭笑不得。

庆林长公主实在忍不住了,扶着额头叫道:“人?呢?带二郎下去吧,让我?静静脑子?!”一看跃跃欲试要发?言的顾宁,“你也下去!”作孽哦,怎么生了这两个儿子?出?来?!

两个乱神打发?了下去,顾益纯终于吭声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端端正正备了礼来,打的什么主意?”

庆林长公主嗔道:“别?板着脸,吓坏了孩子?!”

郑琰道:“师母不知道,确是有事相求呢,先生,您老好歹给他个字啊,这都成亲小半年了,他的名字还?在外人?口里过来过去的。”

顾益纯先强调一句:“我?很老么?”才回归正题,“字我?都起好了,他没到二十?岁,怪谁?”被庆林长公主掐了一把,又改口了,“总要请个主宾吧?李神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池脩之脸上的表情有惊喜有难言更带着感动:“先生!”

“你那什么声调儿啊?”顾益纯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胳膊,“他是个有心术的人?,对你亦可,不会让你吃亏,结交一下倒也无妨。”以后徒弟是要在朝廷混的,没有心眼儿可不行?。

郑琰笑道:“先生真是疼学?生啊!取的是什么字?”

顾益纯也不拿乔,没好气地道:“长安!”

“啥?”郑琰风中凌乱了,这是汽车品牌还?是大唐帝都?

无论如何,池脩之终于有了个字。郑琰把两人?的名字往一起放,越看越牙疼,怎么这么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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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字,当然要有仪式,郑琰不得不又是一番布置安排,钱,当然花得也很痛快。仪式很郑重,要择卜吉日,池脩之还?要斋戒。等到举行?仪式的时候,时间已经迈入了十?一月,郑党的婚礼都举行?了若干场了。

顾益纯充当池脩之的家?长已经充当得相当熟练了,他接待了李神策。李神策对顾益纯各种?羡慕嫉妒恨,不免犯了老毛病,口上酸了那么一句:“驸马的眼睛,毒啊!”

顾益纯矜持地一笑:“缘份罢了。”

李神策被噎了个半死。

到了举行?仪式这天,郑靖业要给女婿做脸,招呼一声,一家?大小都过去了。他老人?家?一动,郑党还?能有几个坐得住的呢?郑琰这些日子?的社交工作也不是白?做的,收到帖子?的、听到风声的,能来的都来了。邀了半城的权贵来给自家?老公办冠礼,混到郑琰这个程度,也足以笑傲江湖了。很多人?到池府一看,嘿,这个不是老张吗?哟,那个不是老李吗?认亲戚认朋友的,欢欢乐乐一大群。

直到大家?伙看到李神策,把一脸的喜庆又都给憋了下去。坑爹啊!谁把这货给扒拉出?来祸害人?间来了?!李神策一身正装礼服,内心得意得很,池脩之这个徒弟,他算是得了人?家?老师默许地明着抢了半个过来。这么一想,心里确实美得紧,脸上也带出?笑来了。

李神策人?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只因脸上常年挂着让人?胃疼的轻蔑表情,即使笑起来也让人?脑补成个皮笑肉不笑。见他一笑,再见他那小刀子?似的目光扫来,许多人?都不由头皮一紧。

李神策好歹还?记得他是主宾,不能自己?砸场子?,纵使看不上这些人?“如同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似的模样,还?是硬生生地把嘲讽模式又给切了,努力用慈祥的目光去看李俊。李俊背上一寒,一路小跑,凑过去在李神策耳朵边儿上小声道:“你差不多一点!别?把人?都吓跑了!快点儿撑过了去,咱们好喝酒。”

说到酒,李神策就想起池脩之他媳妇儿了,不由遍体生寒,打了个哆嗦,暗骂一句“顾益纯真是混蛋”,抖一抖冷出?来的鸡皮疙瘩,连逗弄李俊两句都省了,作高士状去准备出?场。有李神策在,比郑靖业还?能镇场子?。所有人?都很乖地参加仪式,很乖地绷着端着参加宴会,最后客客气气地告辞回家?,就怕被这货给嘲讽得无地自容了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神策才应该是郑琰的老师,都是那种?开口让你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存在。

这位仁兄在仪式结束了之后还?不肯走,一把拽着哭丧着脸的李俊:“你不是要留下来喝酒么?”

李俊很郁闷地道:“刚才喝饱了!”我?就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李神策把他左打量右打量,口中啧啧有声:“这又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清贵豁达的么?怎么开始忧国?忧民起来了?这小眉头皱的,跟刚过门儿的小媳妇儿似的,你还?有没有一点名士风范啊!”

“TT”果然又被嘲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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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城权贵的见证之下,池脩之有了字,从此再称呼他就要客气一点,要叫他“长安”。在此之前,大家?实在不好称呼他,不是人?家?的长辈,当面直呼其名显得无礼。叫他的官职呢,又显得生份,如果称呼一声“池郎”,又腻歪了。现在这样正好,所有人?都表示,这样很省事儿。

池脩之第二天去上班,皇帝看着他那小模样儿一阵傻乐:“怎么这一天不见,我?居然觉得你好像又长大了一些,到底是行?过冠礼的人?了,看着就是不一样。”

池脩之面无表情地道:“臣又不是豆芽,一天不见长一截。”

皇帝脑补了一下豆芽,又看看池脩之:“你小时候有没有过长得跟豆芽似的?”

池脩之满头黑线,皇帝越来越不靠谱了:“那得是七斤豆芽。”

皇帝喷笑出?声,边笑边捶桌子?:“人?都说夫妻在一起久了就会生出?夫妻相来,你这才成亲不到一年,就跟阿琰很像了。”

池脩之抽抽嘴角,眼角看到呆在一旁随时待命的柳敏,也默默地到了自己?的岗上准备工作。柳敏是在集中复核中被发?现的人?材,俗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朝臣们本为了为难东宫而设的考试,硬是让柳敏这个素质过硬的人?脱颖而出?。皇帝为了给太子?撑腰,不但?把身边的中书?舍人?给派到了东宫,也把东宫的柳敏拎过来兼一个中书?舍人?。

柳敏早知池脩之与皇帝关系好,更知道池脩之他老婆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存在,以往只道是有郑靖业的原因在内,与池脩之相处的时间略长些,倒是感觉出?来池脩之是肚里有货的人?,至于郑琰,他还?是持保留态度,哪怕皇帝关了安仪公主,他依旧认为这里面郑靖业的因素更大一些。直到今天,皇帝打趣的时候还?能提到郑琰,可见这位女侍中在皇帝心目中地位也是不低的。

思忖间,萧令先来了。皇帝看到儿子?来了,心情畅快了一些,萧令先这些日子?对齐王的态度让皇帝挺满意,热情是谈不大上了,却不失温和有礼,有这样也就足够了。萧令先看到池脩之,也是贺他一句冠礼成功,又问:“是哪两个字?”

池脩之道:“先生赐字长安。”

萧令先感慨道:“平平安安的就好。”

皇帝不太开心地道:“难道我?给你取的字不好么?”

结合皇帝作诗的水平来看,他的语文水平真心不高,萧令先只能含糊地道:“姓名阿爹所赐,岂有不好之理?”

当朝太子?萧令先,他字美彦,赐给他这个字的爹,委实有些不靠谱。

父子?正闲谈间,齐王来了!皇帝神色淡淡地道:“宣。”萧令先皱了一下眉,又松开,温和地笑笑:“儿先避一避?”

皇帝鼻子?一歪:“你避他?让他进来!”

齐王已经蓄起了短短的髭须,身材也略有发?福显得更魁梧,吨位的原因,走起路来颇有气势,拍马屁的时候可以用“龙行?虎步”来形容。进了殿里就去皇帝拜了下去:“儿臣见过阿爹。”

皇帝不冷不热地令起身,齐王起身,对萧令先点点头,见萧令先居然坐着不动,心中很不是滋味。不再看这个讨厌的弟弟,齐王等赐座。皇帝就是不搭腔,齐王左等右等,抬眼一看,皇帝已经百无聊赖地趴到身前的御案上,支起手?肘撑着个头,正看他呢。齐王被看得一惊,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好了呢,上下一检查,没有啊!难道就这么站着?是不是有谁说我?坏话了?还?是又有人?告黑状?太子?在旁边,难道是他?果然只要自己?不是太子?,所有的太子?就都是讨人?厌的家?伙!

皇帝拖长了腔调:“你乱看什么呢?不认识太子?么?招呼也不打一声,自家?兄弟,有礼仪在,也用费思量?”

齐王脸上堆起笑,正要开口,又顿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皇帝还?是那么地百无聊赖,齐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拳头也捏了起来。什么叫“有礼仪在”?这是让他认真拜太子?!

池脩之和柳敏两个都在装雕塑,池脩之心下暗叹,齐王是没希望了。柳敏心中闪过欣喜,东宫很稳,圣人?这是压着齐王对太子?低头!如今诸王之中齐王最长,他俯首称臣了,就表示太子?位置至少是看起来稳固了。

齐王嘴巴发?苦,他已经可以预见,这一回拜了下去,以后还?会有羞辱。眼前只是小场面,他这位圣人?爹绝对会继续压着他在正式场合表态。他不乐意,可他能说一个“不”字吗?

齐王的腰像是猛然被人?从中间折断一般弯了下去:“见过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TT不想写死老皇帝肿么办?嘤嘤嘤

呜呜,要推剧情老皇帝就必须死TT实在不忍心啊!!!

扭头,奔下去尽量写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