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庆林长公主透露的那样,第一个赶到?山来的正是大家?都不太?待见的卢世勋。此君今天已?经五十了,嘴巴还不好,纵使对于他痛骂魏静渊感到?快意的世家?勋贵们,也很想躲他一躲——更没少女少妇想围观他了。
卢世勋没有受到?热情的欢迎,这让他颇为?气?愤。
先是,皇帝下令各州举荐才捷之士的时候,原籍所在地的刺史?就?没举荐他。这个刺史?他不敢惹,何刺史?是位军转干部,当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过的,出身?不高,水平还算不错,脾气?略暴。惹火了他,直接提刀砍人都是轻的,以?前有一个“狂生”,嘴巴略毒,被?他找了个类似不扶老人过马路的理由,拴马尾巴后?面拖出八里地——脸朝下——嘴巴都被?磨平了。皇帝也只是一笑置之:皇帝也烦这些苍蝇,为?名声计,自己又不好亲自动手。
看?着同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卢世勋第一次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他是要?留有用之躯指点江山的,当然不会跟这样一个“莽夫”计较,麻溜地收拾了包袱准备自己先期上京。走到?半路上,流民起义了,他又背着包袱折返回来,直到?流民之乱渐平,才重新打?包上京。
一波三折的入京经历,让卢世勋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倒是朝廷够识趣儿,听说他来了,又追加了一个名额给他。饶是如此,卢世勋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从有眼无珠不识大才的何方,到?居然不列队欢迎的京城人,都让他觉得不爽!
负责接待工作的顾益纯身?份倒是够尊贵了,卢世勋还是有些瞧他不起。这种瞧不起又夹杂着些许羡慕与畏惧,顾益纯的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可?比别人金贵得多了。卢世勋忍到?内伤。
顾益纯又不是瞎子,卢世勋面上的表情他解读得极是精准,心里更是失望:这个才子也就?是这个水平了。他的假表情比卢世勋逼真得多,温温和?和?地开口:“卢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圣人已?命洒扫弋游宫,为?诸才捷之士居所。”
卢世勋听说专门洒扫了一处宫殿让他居住,心情阴转晴,瞬间好了许多。“仆深荷圣恩,内心感激。”
顾益纯笑笑,右掌前伸:“请。”
“驸马请。”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走进了弋游宫,顾益纯道:“就?是这里了,背山面水,上佳之处。不日将有各地才俊之士陆续而来,卢先生与他们必能谈得来的。”
“?!”不是他一个人住啊?还有室友啊?晴转多云。
“此处房舍不少,先到?先得,君可?自择一处。我还须向圣人复旨,圣人不日将召见诸位。”言罢招了招手,自有宦官上来介绍弋游宫的情况,又说了宫里的规矩——绝对不可?以?乱逛!
卢世勋沉着个脸,听宦官介绍:“正殿是圣人、妃子们来时住的,其余屋舍,听先生择取。”好吧好吧,来都来了!卢世勋选了间大屋,行李一扔,也不收拾,先往床上一躺。心中盘算着掂量每一个室友的斤两,立意大展奇才,压倒竞争对手,让皇帝对自己另眼相看?,进而征为?上卿,届时指点江山,何等快意!
来了个皇帝最不乐意见的刺儿头,皇帝的心情是不爽的,不爽到?以?处理国事为?名躲在翠微宫里不出来。顾益纯进来复旨:“卢世勋已?经到?了,臣把他领到?弋游宫放下了。”
皇帝勉强问了一句:“其人如何?”
“陛下若再行开疆拓土,可?使阵前写战书。”
皇帝拍案大笑:“都说弟子学师傅,你?如今这样儿倒像是跟阿琰学了促狭。”
顾益纯正色道:“由来女生类父,安民幼时我也看?他读过两天书,他们父女都是肖臣才是。”
皇帝一指旁边的池脩之:“那他呢?”
“有娘子的人了,还搀和?什么?交给娘子调-教罢,调理成什么样儿算什么样儿,儿大不由娘,也不由师傅的。不过——这两年他倒是开朗不少。”
池脩之权当没听见两个老不修在说什么,认认真真整理文件,写好了简介,递给皇帝:“铸诸王印、制冠带等饰共用金百斤,又有诸王妃印、冠、钗等,亦相等……仪仗用马……邸……”
皇帝蔫了:“果然跟阿琰学坏了。”学会堵嘴了都。
顾益纯道:“明日是骆霁新、周原,有他们来,卢世勋也就?顾不上其他了。”
话音一落,两老一少三个男人一起猥琐地笑了。
顾益纯的办法就?是散养,让你?们内部协调(其实是放纵互啃,他在一边看?热闹),还美其名曰民主不干涉。不干涉个羊驼驼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不是要?找个仲裁?这个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地干涉了,理由还很充份——是你?们请我来评理的哟~即使你?判了一个人有理一个人没理,没理的那个不高兴要?骂你?,自然有高兴的人帮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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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世勋到?熙山没人围观,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即使池脩之隐讳地表达了酸酸的心情,郑琰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围观了骆才子进熙山——为?照顾杜氏的心脏着想,她带上了郑德谦。
唐乙秀等人也到?了,不过身?边没跟什么家?中男子,几个女孩子是骑马的,看?到?郑琰坐车还惊讶一下。李莞呆呆地叫了一声:“七娘?”你?咋坐车了呢?
郑德谦的八卦之魂在燃烧,他被?祖父谈过了话,知道自己的爱好被?发掘出了存在价值干劲十足,誓以?一双贼眼,发掘天下八卦。眼睛一扫,这们是李幼嘉的闺女,这丫头脾气?比较暴,嘴巴也挺毒,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群里有她一个,唔,传说中她在研究做饭,只是每每火烧厨房,是一流的厨房杀手。
郑琰招手:“都来这里坐,前面挨挨挤挤的,这样不会被?挤到?啊。”她占据的地理位置不错,主要?是没几个人敢跟她抢。要?是再往别处,人挨人的,确实不方便围观。
小姑娘们围作一团,郑德谦乖乖后?退:“有什么事招呼我一声。”
郑琰摆手:“知道啦。”
唐乙秀好奇地看?了郑德谦一眼:“七娘,这是?”眼神挺暧昧的,池郎君不会吃醋哦?
徐欣对郑家?更熟一点,代为?回答:“那是郑家?小五郎啦,不带一个,池郎君怕不亲自杀了过来。”
女孩子们掩口而笑。
前面忽然有了攘动,林蓉来了精神:“来了来了……咦?那后?面是什么?仆役?没这么多吧?”
郑琰忽然想做个望远镜了,烧不出玻璃(工艺流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也出得起买水晶的钱(穿越前辈都是拿水晶当替代品来的)。从车里伸出个头来,冲郑德谦打?了个响指。郑德谦提马上前:“姑姑。”
“那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后?面那么多人?”
郑德谦一挺胸,自豪地答道:“那些都是慕骆霁新之名尾随而来的人,并不是圣人征召来的。”食宿自理,如果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还会被?拘捕。
“哦……咦?他们帽子怎么歪了?”
周围人的脸色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骆霁新在京中已?经经过一场了,做为?□□的一份子,怎么能过京师而不入呢?他是在京城里先蹓跶了一圈儿,休整过后?才到?熙山来的。在京的这半天一夜的时间,他充份观察了京中的衣着习俗,并且作了相当调整。
近来京中年轻男子流行把帽子歪着戴,长得好的这样做了,形象更可?人,那叫不羁风流,先天条件差点的再衣冠不整,整一个地痞。根据二八定律,满街上倒是疑似蛊惑仔的家?伙多一点。
这让骆霁新尤其是一路尾随而来的人对京城生出了一丝鄙夷之心——都是些什么人呐!更觉胆气?壮了——跟这些人一比,我就?是人才啊!鄙视之余,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推歪一歪,风流倜傥地往熙山而来。
队伍走得近了,郑琰凝目望去,不由大失所望,先前脑补得太?过了,以?为?会见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具体长相没脑补出来,只有一个帅字而已?),现在看?来,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论俊俏吧,比不上池脩之,论风度吧,比不上顾益纯,论气?度吧,跟郑靖业差出八百条街去。要?说朗阔,袁守诚比他还强,连放达,也比不上李俊。
郑琰看?着不觉得,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以?上三位早都名花有主了。骆霁新虽然气?质不如上述几人,却也不差了,身?上还带着上述几人所没有的文气?,倒也有些看?头。大姑娘小媳妇儿也往他身?上扔东西。骆霁新的样子,也挺镇定。
郑琰看?了一阵儿,小声嘀咕道:“也就?那样了。”三十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都不知道有无不良嗜好,哪怕是大龄剩女想结婚还得考查一二的,真看?不出好来。
徐欣笑道:“也差不多了,七娘常年在京里,能见到?的都是天下最好的,骆霁新这般,已?经算是不错了的。”
众女人对骆霁新品头论足一番,自带的水果蔬菜,呃,是香包,也没好意思?出手去扔。主要?是骆霁新歪戴着个帽子,让她们有种山寨货的感觉,尤其是正版经销商还在身?边——更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是不是郑琰的错觉,总觉得道路两旁的围观群众不如在京城围观池脩之的时候热烈。骆霁新还得入宫报到?,这一路也不敢走得太?慢,不一会儿队伍就?通过了。众女觉得不过瘾,林蓉道:“听说周原也要?来了呢……啊!在后?面!”
周原比骆霁新小上几岁,两人名头却是差不多,周原比骆霁新还要?傲气?一点。按照周原的想法,是绝不肯跟在人家?后?面走的,只恨今天早上多吃了两个包子,觉得干,又多灌了两碗茶,临行前不得不多跑了回茅厕,一动身?,晚了。
晚了也得走啊,已?经跟皇帝报备了。他这就?跟在了骆霁新的队伍后?面,心里是老大的不乐意。熙山的好风光也没把心头的不悦给冲淡了,明明他比较受女士们欢迎的说!踩着一地的水果、香包,周原心里真觉得腻味。
“他这后?面跟的是谁啊?”郑琰承认自己土鳖了一回,骆霁新后?面跟着自带干粮的小弟,大家?都骑马,周原身?后?的怎么是马车啊,太?有钱了吧?
德谦八卦频道解说:“那些都是慕名而来的女子,咳咳,周原自有三五美婢,各地教坊,咳,还有,那个红颜知己……”
你?妹!你?以?你?是楚留香啊?!郑琰对周原这货的印象降到?冰点。女人判断一个男人的好坏,最基本的一个出发点就?是滥情与否。想想周围有这样一个开屏的烂货,郑琰的心情就?很不好:“没什么好看?的了,得回去了,不然等会儿人散了,可?就?不好走了。”
小姑娘们还吃吃笑着,说着周原,什么这么多美人相伴,倒是自在。被?郑琰一提醒,李莞首先跳下车来:“是呢,到?时候漫山都是人,又要?抢道,别冲撞了七娘。”小姑娘纷纷上马,拥在车旁一道离场。
已?经有围观群众开始返程了,郑琰这边的人又遇到?了另一拨回家?的。对面队伍里一个爽脆的女声:“出门还想着勾搭这么多女子,这个周原好不要?脸!”另一女声也凉嗖嗖地道:“圣人征召才学之士置于宫中,可?没说能把奴婢教坊等人一同带入,他好大的胆子!又是一群叫才子坑了的可?怜人!真不知道这宫里不收,四下无逆旅,这许多弱女子要?怎么风餐露宿。”先前爽脆女声又说:“这样的猪狗,只管自己一时爽快了,哪会管女人死?活?”
你?一言我一语,郑琰等人听来颇觉有趣,撩开帘一看?,也是一辆车,车旁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概说话的女人是坐在车里的。爽脆女声又说话了:“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家??!”
男子低低应了一声,一副受气?相,扳鞍上马,把郑德谦给吓了一跳。郑琰问:“怎么了?”与一群女孩子顺着郑德谦的目光看?过去,也惊讶了。那男子身?着锦袍,腰悬玉佩,身?材不坏,相貌……还真说不好,被?左脸四道爪印,右眼一圈乌青一修饰,很难看?出本来面目。
男人被?家?暴是人之常情,脸上被?打?得这样惨还要?被?迫出门却很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郑琰出于同情,止住了自家?队伍,让他们先过。对方车上也撩起了帘子,然后?车停了,从上面跳下一个梳着少妇发髻的年轻女子来。女子的裙子并未曳地,头上虽也是珠钗,样式并不太?繁复——用的倒是好材料。
郑琰觉得她有些眼熟,只是不记得是谁了。
女子很大方地过来福一福礼:“又见小娘子们了,上回走得匆忙,未及多谢诸位行了方便呢。”她说着,车里也伸出一张挺温雅的脸来含笑致意。郑琰忽然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两个人,眼前这个是女扮男装,车里的那个就?是孕妇了。
郑琰也对着对方车里挥挥手帕,又对爽快的女子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多谢?小娘子还是迟早返家?罢,再迟一些,人就?多了,路不好走呢。”
“又承小娘子一次情啦。”对方很痛快地告辞。
等人走过,郑琰这边才打?马返程,郑琰问郑德谦:“方才那是谁家?的人啊?”
郑德谦的表情扭曲得厉害:“那个是卫王的表弟的独生子,圣人友爱手足,惠及戚里。虽未得封爵,也录了勋。那个……车里的应该是他夫人,出来说话的当是如夫人。”
“呃?”郑琰用眼神催促郑德谦说下去。
郑德谦说得极是别扭:“他们家?,妻妾和?睦得很。”
“呸!”这是郑琰。
“怎么可?能?”这是众位小姑娘。开玩笑吧?女人的心情女人知道,谁乐意跟人分老公啊?也就?是男人蠢,很傻很天真地以?为?凡是他勾搭上的妹子都是圣母白莲花,小醋当情趣,实则姐姐妹妹一家?亲。放P!做梦吧你?!你?是女人我是女人?女同胞告诉你?,不管嘴上怎么说,没人乐意资源共享的!背后?捅刀子都是轻的,不泼硫酸浸猪笼,不算完。别说小娇羞柔顺又大度,那都是你?脑补来的!
郑德谦急了:“是真的,这是有缘故的!”
“快说!”这是合声。
郑德谦扭扭捏捏地讲了起来——
这位表弟的独生子也是朵大奇葩,他的经历与于明朗略有相似,所不同的是,他爹妈死?得早,没人管,他把妾给带回来了。那位妾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是本朝的彪悍妹子。
彪悍的妹子就?算是做了妾,她还是彪悍的。如果不是卫王看?不过去,说不定她就?做了妻了。卫王作为?人家?表叔还是称职的,给他表侄说了个标准的京城淑女——世家?女就?不要?梦想去娶了——当然,性情也是彪悍的。
事情急转直下!
宅斗地木有,妻妾成了好朋友,两个女人一致对外,把表侄收拾得欲一欲死?。在外面敢喝酒,骂!骂完不管是不是数九寒天,兜头一盆冷水。敢跟女人勾勾打?打?,打?!边打?边骂。
妻先骂:“杀千刀的老狗奴。”
妾就?骂:“没良心的死?囚徒。”
据说,晚上妻妾床上合睡,他打?地铺,可?怜哟~
家?中两头胭脂虎,表侄怕妻又畏妾。
众人:……“值得结交啊!”
郑德谦:“{{{(>_<)}}}”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箱~
人已到西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