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欲大封诸王?
这?不是个坏消息,也就没有人刻意不去传播。要分封,就要准备诸王的行头,从王府到服装到大印到仪仗……一道旨意下来,不明说要封王,大家也都猜到了。
这?消息挺震奋人心的!当事?人自不必说,其他的人也跟着骚动了起来。带着激荡的心?情,连迁往熙山的行程都显得漫长了,都盼着早点儿到熙山安顿下来,好展开社交活动。
“刚到熙山,又是生日,七娘怎么想起来出来踏青?”李莞好奇地问郑琰。
郑琰是给烦的,她的生日特别好,正在这五月初,多少人借着七娘生日的由头往郑家送礼来!又有郑琇、郑琦升任刺史,打?着道贺的名?义来送礼的也不在少数。熙山别业不似京中郑宅,京中是房舍多,熙山这里却是园子大屋子略少,镇日来这么多人,虽说不是人人有面子能进到书房来喝杯茶,都堵在门房、花厅里了,就是小声嗡嗡,人一多了,声音也就大了,听着实在不爽。
估计其他宰相家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
徐欣抿嘴笑道:“怕是烦的罢?”她也是在家里听了一耳朵,她爹官也不低,也有跑徐家门路的,涂氏就嘀咕了一声,徐梁也就顺口一答,徐欣就记住了。
郑琰手里的马鞭垂下来敲了敲靴帮:“出来就是要散心的嘛。”
林蓉撇了撇嘴:“他们这样跑来跑去的,也真是麻烦,谁不知道……有些事?儿大概齐都已经定好了呢?咱们家里若有人想谋个王府出身的,哪里还用这样跑呢?用得着跑来跑去的,跑也不一定跑得?成——咱们说这些个做什么?怪没意思的,听说有才捷之士明天就要到了?”
郑琰道:“说是这样说,你可别想得太好了,才捷,说的是才,你知道他是个老神仙啊,还是个少年郎呢?”
林蓉颊上一红,推了推郑琰:“自打定了亲,七娘说话越来越没有顾忌了,真该叫你那池郎来听听。”
郑琰冲她皱鼻子:“休要说我,这?些人,”手指划了个圈儿,“咱们可都是一般大的,我定了亲,你们难道不是好事?将近?”
说得众女脸上带羞,表情也添了几分扭捏。这?些小姑娘与郑琰年岁相仿,都是十三、四上下,早恋萌芽的时候,不由脑补起未来夫婿会是什么样子。是俊俏还是威武?是清贵还是干练?想了半天,顿悟:跑题了跑题了。抬头一看,郑琰正一脸坏笑看着她们。
唐乙秀上来要呵痒:“七娘又促狭了!”郑琰岂肯坐以待毙?林蓉等人也不会围殴郑琰,于薇、李莞这?样的还条件反射地护着她。小姑娘们笑作一团,愉快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一顿乱闹,个个鬓发散乱。郑琰停下手来:“哎呀哎呀,头发都毛了,快理理罢,回家要挨说了。”
抿头发,理衣服,相互打?量着,又笑了起来。郑琰道:“哎,说真的,没跟你们玩笑啊,现在不想这事?儿,等事?到临头了,爹娘告诉你要嫁人了,你就两眼一蒙过门儿啊?多少上上心?啊。中意的,不中意的,好歹有个说法儿。”
风气开放,最初的羞涩过后,小姑娘们都想开了。头一条儿:“总要是个俏郎君。”徐欣脾气爽直。
于薇道:“相貌倒在其次,看得?过去就成,还得?办事?有分寸才好。”估计是给她小叔于明朗刺激的。
叽叽喳喳,刹是热闹。
李莞一直不吭声,郑琰问她:“莞娘呢?”李莞呆了一呆:“我没想着。七娘呢?”
林蓉“噗哧”一声:“七娘还要什么样的啊?”
李莞脸上一红:“哼。说说又怎的了?”
郑琰想了想:“就是池郎那样的吧。”
林蓉给了李莞一个眼色:[看吧。]
徐欣忽然道:“哎,听说许多世家女这?回也到熙山了呢,不单是京城的,还有在外郡的,也要往熙山来呢。”
唐乙秀道:“那些人家里出了多少王妃!每次为诸王择妃,都是先从这些人家里选的,切~有什么好啊?我见?过那些小娘子,十个时头有八个动也不敢动,坐像个泥胎,动像个木偶,总不可爱。”
李莞点头:“真可惜啊……七娘比她们强多了。这?些人不过有个好姓儿,旁的哪一处如人啦?联姻帝室,就是正一品,让人见?面了就行礼,真是讨厌!”作为郑琰脑残粉,李莞对于偶像品级还够高?、池脩之爵位靠后,相当地不满。
她一开了口子,少女们的讨论方向就偏离了。王妃,是个诱人的称呼。与之相对的就是王,代表着权势与富贵。王子嘛,哪个少女不想嫁呢?虽然世家女嫁入皇帝家是习惯,幻想还不给人家想啊?众人肖想了一会儿,又为郑琰惋惜,池脩之是个美少年,还很彪悍,但是,总也尊贵不过皇子亲王吧?好可惜好可惜,一群人里,如果还有一个人够资格嫁入皇室的,就是郑琰了。可惜……她自己把自己搞出局了。
郑琰闷笑,少女总想嫁王子,自己嫁不成,也希望有个灰姑娘做成了,让大家好代入一下。
小少女们八卦了一通,也到了回家的时候,扳鞍上马,回家吃饭。
一行数骑,郑琰打头儿,正跑得?尽兴,却见前?面一队人在过十字路口,连忙勒住马头。于薇纵马上来:“姑姑怎么停下来了?”
郑琰一扬下巴:“前?头横道上正过人呢,让她们先行。”
于薇眼睛好,看到那是女主人带着一堆仆人闲逛,本来要说两句的,又住了嘴。小姑娘们围了上来,围观那一队人,中心人物是个孕妇,头上珠钗横插、身上锦衣拖地,挺着个肚子——于薇因为这个才没发火。孕妇旁边又有一个青年男子,个头儿不高?,却很有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孕妇。
男子轻抚着孕妇的背,孕妇伸手摸摸少妇的脸,两人笑得?十分温馨。郑琰只觉得?眼睛要瞎,秀恩爱的要自重啊!
两队走得很近了,郑琰听到孕妇说:“我慢慢走罢。”
男子道:“山道上,还是小心?些。”
咦?不对,这?分明是个女人的腔调。
“那边小娘子给咱们让路呢,别磨蹭啦,累人久等。”
“我去道个谢,你不要乱走,站一下等我,阿青,扶着夫人。”
待人走近了,郑琰才发现这根本是个穿男装衣的女人!怪不得?个子不高?。
男装女子微笑拱手,语气十分温和:“小娘子有心?了。”
人家道谢,郑琰也于马上答礼:“应该的,日头毒,尊夫人不方便,当先行。别管我们了,护送尊夫人回去歇息才是正事?。”
男装女子点点头:“失礼了。”回去扶着孕妇穿过路口,在一边站定,还拱了拱手,郑琰也甩了个响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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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杜氏还哼她:“你又到哪里野去了?”
“家里这?么吵,我出去散散心,跟阿薇她们一道儿的。”
“这?两天还有些书生要过来,乱糟糟的,别乱跑了,过两天都安定下来了再出去。”
“别呀,她们还邀我一道去看热闹呢。”
“那就让五郎或是六郎他们陪你,不许独个儿的去,你是说了人家的人了。”杜氏最近的唠叨都用在郑琰身上了。
“成。”不知道小五郎能不能把这?些才子的简历以外的东西给八到。
预约了郑德谦,郑琰下午跑去看庆林长公主,在门口被要出门的顾益纯给叫住了:“这?两天事?虽多,你的功课也不许落下了!”
顾益纯表情严肃,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郑琰有种被初中班主任给抓到的错觉,乖乖站好:“我每天都在练字,书也在看,也练几支曲子,都没放松。”回答得?略心虚,这?两天还是放松了的。
顾益纯沉沉地“嗯”了一声:“学如逆水行舟,尔当自勉。”
郑琰肃手而立,顾益纯续道:“所谓才捷之士,未有定论前,不要过于好奇。”
“是。”
“你师母在里面,去吧。就知道你这?时候来是要找她说话,想商议看才子了吧?不要被传言所扰。”
“是。”看来今天这顿训是因为老师听到什么风声,以为她要当才子的粉丝?直到顾益纯上马奔翠微宫去了,郑琰还在琢磨今天这一顿的来由。
见?了庆林长公主,郑琰悄声问道:“刚才在门口,先生把我好一通训诫呢。”她记性好,把对话给复述了一回。
庆林长公主也悄声道:“书生们在熙山的这?些日子,圣人令他管束着。谁知道头一个到的是卢世勋,忒晦气。”
卢世勋的大名郑琰是听过的,此人骂魏静渊骂出了水平,不但骂魏静渊本人,连人家女性亲友也一起问候了。实在让人讨厌。郑琰皱皱鼻子:“不是说总共二十七人,里头并没有他么?”
“他要游学,你有什么办法?来了京里,就那张嘴,能不弄来堵上么?”他骂过魏静渊,结果魏静渊被定性为坏人,让卢世勋很是风光了一把,这?样的人的破坏力是不能忽视的。
“呃,难道就没有与他同日到的?”
“今天就他一个。”
“……”我冤死了,居然躺枪!郑琰把卢世勋给记恨上了。
直到池脩之下班回来,郑琰还跟他抱怨:“都是他闹的!”
池脩之好脾气地抓着她挥舞的双手,包在掌心?里:“你当他是只苍蝇,不理就算了。”
“太吵,当年他就说宰相的不好,我真怕这?回不把他捧得高?高?的,又要骂出什么难听的来呢。”
“不然你以为圣人为什么把这?些人弄到一块儿住?”让他们有气冲同行出,由于竞争的关系,还可以卯足了劲儿为皇帝干活。
郑琰抽出右手摸下巴:“圣人真狡猾。”
池脩之攥紧郑琰左手:“听说,你明天要看骆霁新去?”
“什么是我要看啊?阿莞她们约的我。你就说吧,这?些人,年轻的成名?也有一、二十年了,见?面叫声大叔都不为过的,有什么好看的呢?”伸手掐掐池脩之的脸。
池脩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里头可有些人还没你大哥年纪大呢,我还是以兄称之吧。”
郑琰红着脸“呸”了他一声:“要算账了是不是?那一天,朱雀街上,叫你池郎的人可不少。”
池脩之手上一用力,把郑琰拉到怀里:“咱们俩才是一对儿呢,凭谁看着,只管叫他羡慕去。”
“好啊~”
两人肉麻了好一阵儿,郑琰又关心池脩之的工作:“刚移宫,事?儿多吧?累不累?”
“不记得了,大概累吧。一看了你,就不累了。”
郑琰皱鼻子:“油嘴滑舌。”
池脩之凑近了,压低声音:“谁说的,一点也没有,不信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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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脩之这?一天略有点累,主要是他夹了点私货。考虑到池舅妈娘家死了一个哥哥,出于人道考虑,池脩之决定帮亲戚一把,给谷氏的另一个哥哥弄个职位。正好,流民一起,许多官员被问责,大如刺史郡守皇帝会盯着,县令以下就比较宽松。池脩之想把这?位亲戚扔出去做个县丞。
主管人事的是郑靖业,这?才是麻烦之所在。
郑靖业最终是答应了,池脩之抹一把汗,回来调戏人家闺女。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郑琰,池脩之还要修书一封给在城里的池外婆,先透个消息,“……百废待兴,正大有为之时……易出政绩……勿负深意。”池外婆理所当然把信给儿媳妇看了,还夸了池脩之懂事?,也捎带上一句郑靖业给面子。
剩下的事?情,池脩之就不管了,他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皇帝面前去当参考标准。
皇帝一要考察才子,二要给女儿选丈夫,池脩之就是那倒霉催的标杆儿,麻事没有,就负责在那儿戳着,让皇帝比对比对,平白被拉了无数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