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火眼金睛

李惟元一路抱着那位姑娘回了李府,立时就让身?边的一个随从去?叫了府里常住的大夫过?来。

这位大夫姓钱,原是皇极会?里的一员,后来跟随赵无心几年,学了一身?精湛医术,李惟元就留他在了李府。

当下钱大夫忙命药童提了药箱一路赶了过?来,对着正坐在椅中的李惟元恭敬的行了礼。

李惟元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一旁站着伺候的谨言就开口说道:“钱大夫,请了您来,是想您给看看一位姑娘的伤势。”

说着,就要引钱大夫到东次间?的卧房。

前两年皇极会?里曾有个香主生了二心,也不晓得是听信了谁的话,只说李惟元是个假冒的,集结了一干会?里的人,想要将李惟元拉下来,但被李惟元不动声色的给血腥镇压了。随后他又借着这件事将整个皇极会?都给清洗了一遍,但凡有不臣服他的,全都被他给踢除出?皇极会?了。

不过?奇怪的是,李惟元并没有杀那些人,只是让人寻了一艘大船来,将这些人全都赶到了船上?去?,但却不给淡水和?食物,由着他们在海上?飘行,说是让他们生死由天。

不过?但凡不傻的人都晓得,这些人必然是死定?了的,而且李惟元的心中肯定?也是要这些人死的,但直接一刀杀了就是,又何必要搞的这样的麻烦呢?

而经过?了这件事,皇极会?上?下一干成员对李惟元再不敢生有二心,且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的。甚至见着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头看他。

现在钱大夫心中也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看李惟元一眼,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就随着谨言去?了卧房。

说来也怪,李惟元现在可是朝中的左相,权势倾天,但他住的这处这院子却是偏僻的很?,而这屋内的一应陈设也极是简单,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权臣住的屋子。

钱大夫私底下曾听李府里的人说过?,说李惟元自打年少的时候就住在这处小?院里,且这处小?院原是极破败的,后来是四姑娘亲自改造了,才有了现在这样四季都有花可看的景致。但后来四姑娘死了,李惟元悲痛欲绝,这李府虽大,但这些年中,除却他自己住的这处小?院,李惟元也只在四姑娘原先住的怡和?院里走走,其他的地方?是再不去?的。而这一年来,也不晓得什么?缘故,便是连怡和?院李惟元也不去?走动的了,日常散值回来之后就只在自己的这处小?院里待着。而且平日出?入这处小?院的也就只有谨言和?小?扇夫妇二人,再就是一个小?玉姑姑,平常的丫鬟小?厮是再不许踏进这处小?院一步的。听说前两年,有个长的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起了不好的心思,想着要攀附上?李惟元,抢着要来给李惟元送午膳,结果当场就被李惟元下令给拖了出?去?。至于那丫鬟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却是没有人知道的,反正自那之后,在这李府里是再没有人见过?那个丫鬟了。

钱大夫以往也没有来过?李惟元的这处小?院。这七年中李惟元也不是没有生过?病,但都是到了前面?的花厅中让他看诊,似今儿?,钱大夫还是头一日进李惟元的这处小?院,所以他心中就越发的紧张了。一时他背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谨言已经亲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头,请钱大夫坐。

钱大夫口中连说了两声不敢,随后才告了罪,坐在了椅中。但依然是半边屁股坐在椅中,另外半边屁股还是悬空的。

一直在床边伺候的小?扇这时已是接过?了药童递过?来的小?迎枕垫了那位姑娘的右手腕下,然后请着钱大夫切脉。

钱大夫不敢大意,仔细的切了脉,随后又换了左手切了脉。小?扇又将淡青色的纱帐掀起了半边,请钱大夫看视。

钱大夫一眼看过?去?,见里面?躺的是一位生的极娇柔的年轻貌美姑娘。不过?这位姑娘现在正紧阖着双目,且额头那里有一处擦伤,流了血。

他心中诧异,想着这满府里的下人都说李惟元不近女色的,可怎么?现在就有一位年轻姑娘躺在了李惟元的床上??这位姑娘到底是谁?

但钱大夫自然是不敢多问的。待看过?了,他便忙垂下了眼,不敢再看那位姑娘。而小?扇已经放下了那半边淡青色的纱帐。

李惟元正坐在西次间?书房书案后的圈椅中。刚刚钱大夫的那一番切脉和?看视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即便是此刻,小?扇明明都已经放下了纱帐,看不见床上?躺着的那位姑娘了,可李惟元的目光还是望着那里。

钱大夫屏息静气的走了过?来,李惟元这才收回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着:“如何?”

钱大夫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这位姑娘脉象都是极平稳的,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额头那里擦破了,擦两回药膏子就好了。”

李惟元又问:“她何时会?醒?”

钱大夫小?心的斟酌着措辞:“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应当很?快就会?醒的吧。”

李惟元点了点头,随后就吩咐谨言送钱大夫出?去?。又让小?扇也出?去?。

一时所有的人都告退了,屋子里就只剩了他和?床上?躺着的那位姑娘。

已近傍晚,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北风也越发的凛冽了,卷着下的越来越大的雪花不住的拍打着窗子上?糊的高丽纸,扑簌簌的一片响。

李惟元就一直这样坐在西次间?书案后面?的圈椅中,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卧房那里。

但床上?淡青色的纱帐早就已经放了下来,将他的目光阻隔的严严实实的,哪里还能看得到里面?的人?可即便如此,李惟元的目光也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里。

也不晓得到底是过?了多久,忽然纱帐里面?就有了动静。

是那位姑娘醒过?来了,正口中发出?一声低呼声。

李惟元放在圈椅扶手上?的两只手猛然的就一紧。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梗了起来。但他还是端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连面?上?冷淡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动。

而这时纱帐已经被一双白皙的手给撩开了,里面?的那位姑娘正探头往外看。

虽然天色昏暗,屋子里也没有点灯,但就着屋外幽微的雪光,那位姑娘还是看到了李惟元。当下她就一声惊呼,然后开口就呵斥着:“你是什么?人?我?这是在哪里?”

李惟元心中重重一沉。

不是婉婉。这个姑娘不是他的婉婉。

刚刚他对上?这位姑娘目光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这不是婉婉。

下一刻,他不再理会?那位姑娘的连声呵斥,而是自椅中起身?站起,快速的走到了门?边,高声叫道:“谨言。”

谨言正在旁边的厢房里等着李惟元随时的传唤,这时他忙赶了过?来,垂手问道:“相爷,您有什么?吩咐?“

跟在他身?后的小?扇见李惟元面?色铁青,眉宇之间?满是冰冷肃杀之气,晓得他这是动了怒。但小?扇也不晓得他为何好好的就忽然动了怒,当下大气也不敢出?,忙低下了头。

李惟元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就进了屋内。谨言和?小?扇也忙跟了进来。

那位姑娘已经下了床,正站在屋子正中,一边跳脚一边大声的喝问着:“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谨言和?小?扇都不敢抬头看她的,至于李惟元压根就没有理会?她,他只是沉声的吩咐着:“点灯。”

小?扇听了,忙走到一边取了火折子,用力的吹的复燃了,然后将屋中的灯一一的点亮了。

一时照的都是明晃晃的。李惟元就背手站在那里,目光鹰隼一样的盯着谨言,慢慢的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脱口而出?叫你谨言的姑娘?”

谨言心中陡然一惊。

大少爷发现了。可大少爷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谨言双膝一软,忙跪了下来。

李惟元则是心中一沉。

刚刚他问完这句话后,谨言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那位姑娘,而是立时就一脸惊恐的跪了下来。这说明他心中其实一早就知道他带回来的这个姑娘并不是白日里他见到的那个姑娘。

李惟元只气的上?前就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然后厉声的就喝道:“说。”

小?扇见状,在一旁低呼了一声,随后也忙跪了下去?。

李惟元平日对旁人再如何,可念在谨言自小?跟随他,她又是以前贴身?服侍李令婉的缘故,所以对着他们夫妇二人都是很?好的,但今儿?他怎么?忽然就发了这样的火,面?色冷的像要杀人一般?

谨言这时也不得身?上?被李惟元踹的痛了,忙道:“其实这事我?也弄不清楚。若细说起来,这位姑娘的相貌同白日在寺门?口脱口而出?叫我?谨言的那位姑娘生的真是一模一样,一些儿?也不差的,但两个人身?上?穿的衣裙和?打扮却是不一样的。我?记得那位姑娘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褂子和?一条棉裤。褂子和?棉裤上?还有有小?兔子的图案,但瞧着也不像是绣上?去?的,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再有,那位姑娘的头发是披散在身?后的,并没有梳发髻。这事我?一开始也没细想,是回来的路上?猛然的想起来的,所以,所以我?就没说。还请相爷恕罪,我?也并不是成心的。”

李惟元气的又是一脚重重的踹了过?去?。

若按谨言这般说来,当时应当是有两个相貌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不过?是穿着打扮不同而已。而他抱回来的这个不是婉婉,那另外一个......

他抬头看了看屋外已经全都黑了下来的天色。风雪越发的急了,若婉婉还在山上?,这个时候她必定?很?冷。她又是个胆小?的,山上?可能也有狼,只怕听到狼叫身?她就会?吓的哭......

想到李令婉会?哭,李惟元只觉心中顿时一阵针扎似的痛。

他转过?身?,快步的走到衣架边拿了搭在上?面?的一领鸦青色的羊绒鹤氅自己穿了,然后他一面?快步的往外走,一面?沉声的吩咐着谨言:“出?动府中所有护卫,立时出?发随我?去?承恩寺。”

他要将承恩寺整个山头一寸一寸的搜寻过?去?。若李令婉还在那里,那他必然是能找见的。

谨言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飞跑着去?给护卫下达这个命令了。

而屋中的那位姑娘见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理她,当下只气的在屋中跳脚不已,大声的就说道:“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么?劫持我?来了这里?我?可告诉你们了,我?表哥可是当今的右相,你们谁敢惹我?,小?心一个个的性命不保。”

李惟元原是大踏步的正往院外走,已经堪堪走到了院门?口了,这时听到这位姑娘的大叫大嚷声,他猛然回头,目光扫了那位姑娘一眼。

“呵,”暗夜中看来他的一双眸子月色下的冰锥一样,又冷又亮,“淳于祈的表妹?”

随后他便高声的吩咐着小?扇:“叫几个力气大的仆妇过?来,将这位右相的表妹关到空置的厢房里去?。先好好的饿她两天,看看还有没有力气在我?府中大叫大嚷,颐指气使。”

然后他又不顾那位姑娘的谩骂,又吩咐着小?扇:“叫人来将我?卧房里的床和?褥子都抬出?去?烧了。还有那领玄色貂皮斗篷也拿出?去?烧了。”

旁的女人碰过?的东西他全都不会?再用。

小?扇忙恭声的应下了。而李惟元已经转过?身?,大踏步的走出?了院门?。

很?快的,李府门?口便集结了一大批的人和?马,在浓浓夜色掩映下,一行人风一般的卷向了承恩寺所在的那处山头。

但整整找寻了一夜,真的是将这座不大的山头逐寸的都找寻过?了,只差挖地三尺了,但最后依然没有找到那位姑娘。

谨言战战兢兢的来禀报李惟元这事的时候,他完全的不敢抬头看李惟元。

现在已是天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了,但李惟元面?上?的神情却是比这夜色还要黑浓上?几分的。

李惟元听了谨言的回报,沉默不语,只慢慢的转动着手掌心里握着的马鞭子。不过?他心中却是瞬息万变,将今儿?白天发生的事都细想了一边,一刻间?他脑中就转过?了许多念头。

相貌生的一模一样,但穿着打扮完全不同的两位姑娘,他下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面?上?焦急,像在找人的丫鬟,还有他临出?来的时候那位姑娘说的,她表哥是当今的右相......

李惟元猛然握紧了手里的马鞭子。随后他沉声下令:“速遣人去?永欢侯府附近打探,他家的表姑娘现在是否在府中。再有,将有关那位表姑娘的所有信息全都搜寻来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