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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发挥优秀军人的本能,眼神停留在李奇身上,时间长度足以评估威胁等级。波琳出现在李奇身后,似乎让他更笃定,穿着整齐的男人,优雅的女士,一对夫妻,观光客。他把头转开,回去看着他的啤酒。从开始到结束,只比一般酒客多不到一秒钟,而且这时间其实比那几个农夫还短。这几个农夫动作缓慢,若有所思,充满那种老顾客对陌生人的眼神。

李奇带着波琳走到屋子另一边的桌旁,跟泰勒方向相反。坐下来背对墙壁,看着农夫一个个把头转回去,慢慢地。然后最后一个拿起他的酒杯,整个屋子的气氛又回归先前的状态。过了一会儿,酒保再次出现,拿起毛巾,开始擦拭玻璃酒杯。

李奇说:“我们应该装得一切正常,买点东西喝。”

波琳说:“那我来点本地啤酒好了,你也知道,入境随俗。”

于是李奇再次起身,走到吧台边。试着回想上一次,十年前,他经历过的类似情境,重点是行话要讲对。他站在两位农夫中间,身子往前靠,指关节放在吧台上说:“麻烦给我一品脱上等啤酒,半品脱给女士。”懂礼貌也是另一个重点,所以他向左向右转,对着四位农夫说:“我有荣幸请四位绅士与我们一起同乐吗?”他看着酒保说:“我可以也请你喝一杯吗?”接着整个屋里的动态转向泰勒,因为他是剩下唯一没有受邀的顾客。泰勒从桌旁转身抬起头,仿佛受到驱使,李奇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叫道:“我可以请你喝点什么吗?”

泰勒看着他说:“谢了,不过我得走了。”平淡的英国腔,有点像葛瑞格。眼神中透露出算计,不过脸上毫无表情。没有怀疑,或许有点尴尬,和蔼的神色中带点阴郁。他露出浅浅的率直笑容,同时闪过那口烂牙。然后他把酒喝光,酒杯放在桌上,站起来朝门口移动。

“晚安。”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酒保倒了六杯半的上等啤酒,排成一列,像哨兵一样。李奇付了酒钱,把酒杯稍微推开,示意分配,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干杯。”然后喝了一口。

他把波琳一半容量的酒杯端回去给她,四个农夫跟酒保一齐转头看着他们那桌,向他们敬酒。李奇想:花不到三十美元就马上得到社交上的接纳,就算花个六十块都算便宜。

不过他却说:“希望没有冒犯了那位先生。”

“不认识他。”其中一个农夫说:“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住在葛兰吉农场。”另一个农夫说:“一定是,因为他开的是葛兰吉农场那辆路华,我看过他开那辆车。”

“他是个农夫吗?”李奇问。

“看起来不像。”第一个农夫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葛兰吉农场在哪里?”

“沿着路往前开一点,那里现在住了一户人家。”

“问戴维·坎普就知道了。”第三个农夫说:“他会跟你说。”李奇说:“谁是戴维·坎普?”

“就是杂货店的戴维·坎普。”第三个农夫很不耐烦地说,好像李奇活像个白痴一样。“在毕夏普·巴盖特,他一定知道。戴维·坎普什么都知道,因为邮局的关系。好管闲事的王八蛋。”

“那里没有酒吧吗?为什么住那里的人会跑来这里喝酒?”

“这里是方圆几哩内唯一的酒吧,年轻人,不然你以为这里为什么那么挤?”李奇没有回答这问题。

“葛兰吉农场那户人家是外地搬来的。”第一个农夫说,终于有机会讲完他先前想说的话:“他们最近才从伦敦搬来,我想是这样。我不认识他们,有机派的,不用化学的东西。”

这项情报似乎是他们最后的结论,四个农夫应该觉得这些话已经足以回报一杯啤酒,所以接下来开始自顾自地聊起有机农业的优缺点,听起来像是老掉牙的争论。根据李奇旁听到的心得,唯一的有利点,除了一般大众莫名其妙地愿意掏出更多钱来买之外,实在说不出有什么好处。

“你说得对。”波琳说:“泰勒就住在农场里。”

“但现在还会继续待下去吗?”

“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能,刚刚那套愚蠢的美式慷慨作风很有说服力,你应该不会构成威胁。搞不好他认为我们只是观光客,想来看看我们的老爹当年驻扎在什么地方。他们这里一年到头都有这种观光客,刚刚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李奇没说话。

波琳说:“我的车就停在他的车旁边,对吧?那个农夫说他开路华,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路华。”

李奇说:“我倒希望他没出现在这里。”

“或许这就是他选择回来的理由之一,英国啤酒。”

“妳喜欢?”

“不,不过我想英国人一定很喜欢。”

三明治出奇地好吃,新鲜手工制硬面包、奶油、非常好吃的烤牛肉、浓浓的辣根酱,外加农家自制的起司,搭配薄薄的马铃薯片当配菜。两人把三明治吃完,啤酒喝光,然后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比贝斯瓦特的套房要好,空间比较大,部分是因为床是双人床,不是特大号床。四呎六吋,而不是五呎宽。算不上克难,李奇想,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他把脑中的闹钟定在早上七点,第一道曙光。不管泰勒是留下来,还是要逃跑,我们都可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