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阔的背对着熏,双手手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跃动着,令人担心键盘会被他敲坏。但动的就只有肘部以下 的部位,他的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
“啪”地敲下某个键之后,汤川把椅子转了过来。
“最近光是回复邮件就够累人的。同一个人在同一天里给你发好几封信,效率也真是低得让人受不了。要是他能事先把事情都梳理好,一次性全部发过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汤川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睑,看看熏说:“要你特意过来一趟,又让你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不,没关系的。”
熏眼下正在汤川的研究室里。她之前收到汤川发来的一条短信,说是想要了解搜查的进展情况,希望她方便的时候能过来一趟。而她今晚正好有事要会警视厅。
“情况如何?对了,我还是先来泡杯咖啡吧。”
“我那杯酒不必了——老实说,目前进展迟缓。被害人虽然一度生活放荡,与他人纠纷不断,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像转了性子。”
“就算他没有与人发生纠纷,那也不能说就没有人对他怀恨在心啊。”汤川说着在水池旁冲泡起了速溶咖啡。
“倒也是——您钟爱的那台咖啡机呢?”
“送给一个独居的学生了。我还是觉得速溶的更方便些——就没从现场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被害人是被刀刺死的,那么凶器呢?”
“还没找到。警方伏击那是件相当特别的凶器。”
熏把有关凶器的信息告诉了汤川。
“唔——是日本刀啊,被那玩意儿一刀捅穿......”
“被害人周围并没有谁持有日本刀之类的锐器。您是怎么看的呢?”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汤川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咖啡,“之前我也和你们说过,当时我的朋友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说是在屋子刚烧着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很响的碎裂声,还说火焰是五颜六色的。有关这一点,你们是查到些什么呢?”
“查到了,原因就是那些烟花。”
“烟花?”
“被害人在屋里存放了一些烟花。我们还从附近居民那里了解到被害人生前时常燃放烟花爆竹玩耍。”
“唔,是烟花啊。这么说,谜团之一也就解决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谜团吗?”
“他们说在火灾发生之前,还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那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点现在也已经解决了,玻璃是凶手敲碎的。”
“他为什么要敲碎玻璃?”
“为了进入室内。估计凶手当时是从面对池塘的窗户闯入室内。”
“你看起来挺有自信的嘛,有什么根据?”
“我们调查了从废墟中发现的大门,发现当时房门应该是反锁着。因此,凶手是无法从正门进入室内。目前认为凶手是敲碎了玻璃窗后闯入,这观点是最为稳妥的。”
汤川把咖啡杯放到桌上,双手抱胸道:“就算凶手当时确实是从那里闯入,那他又是从什么地方逃离的呢?当时我的朋友和奈美惠小姐应该都一直看着那扇窗啊。”
“必然是从邻屋的窗户逃走的。从那里逃走的话,从主屋那边是看不到的,所以估计凶手当时就是这么做。”
“那么,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那扇窗户是开是关呢?”
“这个嘛......据说无法确认,说是在灭火的时候给弄坏了。可如果窗户当时没开的话就不对劲了,这就说明凶手并没有离开房子。”
“你说什么?”
“我是说,当时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玻璃破碎掉的窗户,假如房门和其他房间的窗户也都锁着的话,那就说明凶手并没有从室内逃离。这样,事情不就奇怪了吗?”
汤川应该不是一个笨到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也要自己重复一遍才能听懂的人,熏不解地望着汤川。
汤川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当时尸体倒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记得是在窗边。当时消防员都在帮着搬运,记不清尸体当时的准确姿势了,躺在窗户下方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窗边......被害人当时在房里做什么呢?”
“这个嘛......那间屋里放有液晶电视盒DVD机。”
“那么窗边是否放有用来看碟的椅子或者沙发呢?”
“不,据说没有,窗边好像没放什么东西。”
汤川把右手肘部顶在桌上,做了个像是往拳心里吹气一样的动作。
“内海君,想象一下,假设你在屋里看到窗玻璃忽然裂开,你会怎么办?会想到逃跑吗?”
“当然会。但是也可能来不及逃走的,于是被凶手追上一刀捅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即使如此,多少也能够逃开一段距离的,可偏偏就倒在窗边,你不觉得奇怪啊。”
“有没有可能是逃了一圈,最后在窗边被杀死呢?”
汤川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他就在屋子里转圈,没想到往外跑?”
“这个......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但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因为人一旦慌了神的话,确实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来的。”
汤川一脸难以信服的表情,用手托住了下巴,两眼定定地盯着工作台的桌面看。
“金属魔术师......”只听他嘴里喃喃念道。
“您说什么?”
“没什么,自言自语。”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这意思,我这个人就是习惯于挑刺罢了。”他说着摆了摆手,“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刚才你说你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这是真的吗?我倒是觉得你们警方不可能不怀疑到那两个人头上。”
熏心里很清楚他指的谁,回应道:“我们也曾经把友永先生和奈美惠小姐视作头号嫌疑人,但立刻就排除了。”
“因为他们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首先,友永先生是没有能力行凶的。至于奈美惠小姐,倒也有人认为假如她只用特殊手法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什么特殊手法?”
“那是一种猜测,认为被害人其实是在更早以前被杀死的,纵火只不过是为了误导对行凶时间的判断的把戏。但从解剖的结果已经断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死亡时间与火灾发生时间几乎相同。”
“原来如此,那就好。”
“只不过,”熏接着说道,“可能存在帮凶。准确地说,是主谋另有其人,那两位就是帮凶。”
“还真是有点吊人胃口哩。你们发现有力的嫌疑人了吗?”
熏犹豫了片刻,不知是否该把事情告诉汤川,终于开口道:“奈美惠小姐有个男朋友,姓绀野,这位绀野先生没有不在场证明。虽然他说案发时他独自一人待在公司里,但却没有任何人能替他证明这一点。就在刚才,我们已经到他家里调查过了,但是没有发现凶器。”
“是吗?”汤川喃喃说道。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我问完了。让你百忙之中特地来跑这么一趟,实在是十分抱歉。谢谢你。”汤川说着点头致意。
“您客气了。那我就此告辞了。”熏把包背到肩上,向门口走去。
“内海君。”汤川叫了她一声,她转过头来。
然而他却一言不发,紧皱的双眉间浮现出逡巡的神色。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他避开了熏的目光。
“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于是,汤川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着熏说道:“能麻烦你......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吗?”
“现场?您是说别屋烧毁后的那片废墟吗?”
“是的。啊,算了。”他再次转移开了视线,“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每当这位物理学家有了什么重大发现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就必定会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熏此刻便察觉到了。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和以往不大一样。
“我和上头说说看。”熏说道,“我一定会设法安排您到现场去看看。”
见汤川轻轻点了下头,她便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