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1原侑子的门后,忽如其来的疲惫感迎面而来,藤丸立香暗自定了定神,然而四脚仍然像是踏在棉花上,显得虚浮且无力。
渐渐的,他落后缅因一大截,只余下蓬松的金色大尾巴在视野里晃来晃去。
有个玩具能够转移注意力也是好事。他往前跳出两三步,盖提亚的尾巴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似的,每一次都精准无误地避开他的袭击。
三番五次后,缅因猫停下脚步:“就在这里。”
藤丸立香随他停下,抬头好奇的打量四周,四周的建筑物呈现出完全陌生的姿态,外墙上渲染着五花八门的投影广告,空气里包含着隐隐约约的抗拒的味道。
他们蹲在无人街道的屋檐下,人类的喧闹变得有点遥远,犹如山谷那头传来的回声。
“这里做什么?”他收回视线。
盖提亚没回答他,只是半躺下来,红色的眼瞳眯成一条不怎么高兴的细缝,尾巴尖略显不耐地敲击地面。
藤丸立香心下了然,自己强撑起精神的事情一定被他注意到了,人之王在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们是两个不同个体,同时又是一个整体,相互制约的同时,又相互依存。
傻愣愣地注视柔软的金毛几秒,藤丸立香走上前,把头往盖提亚的长毛里一埋,全身的重心直接往缅因身上一堆,眼前顿时一黑,思维断片。
……
唤醒这场甘美之梦是滴滴雨声,等意识清醒过来时,陌生的雨伞蹦入眼帘,是透明的那种,便利店几百日元就可以买到一把。
藤丸立香瞪着伞面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才笃定这绝对不是盖提亚买的,因为按照这个人的性子,他会直接用魔术制作隔水的屏障,对他来说这才是方便快捷的办法。
黑猫慢慢地打了个哈欠,充沛的小憩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重新填满活力十足的光,宛如永不止息的太阳和无休止掀起波澜的海。
不用他说话,盖提亚就领会到空气中弥漫的那一丝困惑,金色的大猫懒洋洋地撑起眼皮,答道:“一个小孩送的。”
藤丸立香哦了声,把头重新搁回缅因的身上,猫咪放松时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呼噜声,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金色的大猫呼吸绵长而富有节奏。
光是听上去,就足以给人一种安定平静的氛围感。
盖提亚喉咙里声音停顿了会,龇牙道:“你在干什么?”
藤丸立香坐在地上,双爪在他的长毛里不断推动,揉按着,黑猫不甚在意,径直答道:“踩奶啊。”
而后,两只猫都是一阵沉默。
呸,又不是真的猫,呼噜什么!踩奶什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黑猫继续在缅因身上踩奶玩耍,问道。
因为盖提亚人类之恶的性质,极其容易被认定是需要排斥的对象,所以每到一个新世界,他就会这样问一次。
“无妨,这个世界的力量被人有意识地抑制着,一时间成不了气候。”盖提亚答,只是语气有些讽刺,“这个世界充斥着矛盾的力量,不加遏制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引发灾难。真是的,自己挖掘出的潘多拉之匣给自己带来灾难,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说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金色的缅因猫站起身,他摇晃了下身体,魔术及时把险些纠结到一块儿的长毛梳理得整整齐齐,整只猫在雨伞下闪闪发光。
藤丸立香看了他一会儿,歪头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1原侑子的委托内容没什么值得参考的信息,只是提到这个世界的力量有所失衡,希望他们能够纠正过来。
转念一想,纠正力量和他们需要获取的东西有什么联系吗?
因为听到可能性而头脑发热的黑猫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坑了。
另外一边,缅因猫抖了抖胡须,差点把惊讶二字写在自己的猫脸上,这句话一向都是别人询问藤丸立香的台词,现在却反而由他问出口,怎么听都有些奇妙。
这个人类明明脆弱而且幼稚,但总会是能让人唯一信任,从不会让人失望的那一个。这就是他生命的源头,一个选择拥抱无意义的痛苦,并且从中开出高洁之花的人类。
让人类之恶来选择怎么做?
盖提亚短促地笑了声,不是批判但也无关赞美,他把脑海中无关紧要的逻辑全部废弃:“这些力量被分散开了,要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用双眼直接去看吧。”
两只猫收好雨伞,重新踏上道路。
“说起来,你还没有收集到光尘吧。”藤丸立香一面走着,一面说道,他给容器里的光点起了个恰如其分的代称,“如果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说起这个,盖提亚对他给福泽谕吉卖萌的事情颇有微词,张口就答:“把能够产生那种能量的人类挑选出来,制作特异点,截断他的源流,直至榨取到足够的能量,和人理烧却的原理同理。”
“你重操什么旧业啊!”黑猫用爪子给他脑门来了人理修正级别的一下。
“……啧。”缅因猫的大尾巴恼恨地拍打空气,两只猩红的猫眼,一只写着麻,一只写着烦。
黑猫又说:“要不这样吧,你来烧,我来救,我们分工合作。”
“……”缅因猫的大尾巴拍空气的频率变更快,更躁了。
根据盖提亚的探测魔术,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五个性质类似但表现不同的能量源,最近的一个距离他们的所在地大概几公里的样子。
藤丸立香咬住盖提亚的尾巴,直接往车站猛然冲过去:“就不能装作是无辜的小猫咪乘车吗!”
社交网站上面很多小动物乘车的动态都超级受欢迎的,而且还不用买票。
两只猫咪趁乱混入,蹲在车厢角落。
黑猫朝缅因猫挤眉弄眼,炫耀到:“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谁还干巴巴地用腿跑几公里嘛!”
“咦?”一个女声在他们头顶响起。
藤丸立香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他旁边多出了个穿着制服的女学生,她看看手里的终端,又看看角落里的两只猫咪,静止几秒后恍然大悟,手指飞快地在终端屏幕上跳动。
“小动物是不可以上车的哦。”她蹲下身,把屏幕上的车站细则滑动给两只猫咪看。
“七泽站到了,下车时请注意安全。”
随着进站播报,车门打开又关上,站台上多出两只一脸茫然的猫,列车尾部掀起一阵劲风,把原本顺滑的毛吹得风中凌乱。
冷酷,无情。
藤丸立香:……
盖提亚:“呵呵。”
走路就走路。
黑猫气势汹汹的叉开四条腿,硬是走出黑道老大的气势,搞得原本那些想要逗弄它的孩子们和大人们只能收住心思,生怕它飞起来给自己一口或者一爪。
明媚的阳光下,高矮不一的两个孩子并肩行走着。
女孩的白发在太阳光下反射出亮眼的光泽,薄透的刘海下是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她穿着白底带有红色波点的裙子,最引人注目的就应该是抱、不,用这个词着实有些难以确切地去形容现状,那动作实际说来,更像是扛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猫咪。
藤丸立香安然地待在纳贝流士的怀里,俯瞰巴巴托斯敢怒不敢言的脸,被中途赶下车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事情还得从下车开始说起。
跑上几公里对两只来说都不是难事,但把体力花费在移动上,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巴巴托斯在显现出身形的同时,已经得知了缘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可以让她光明正大的,堂而皇之的,欺负藤丸立香的机会呀!
“也不是不可以。”她摆弄了下指甲,故意悠悠的拖长调子,然后宽宏大量地说,“只要你喊一声巴巴托斯大人,我就帮你。”
巴巴托斯自认为自己捏到了黑猫的七寸,变得更加趾高气扬起来。
黑猫困惑的挠了挠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性格啊?”
她现在外露的情绪更像是第一次在鬼杀队见面的那样,对自己意见很大。藤丸立香甩了甩尾巴,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对巴巴托斯做了什么不人道的事情,让她这么惦记着,平时也就让她跑跑腿之类的。
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视线落在盖提亚身上:“你是不是对我小姑子说了什么?”
盖提亚:“……”
巴巴托斯一口咬死了除非藤丸立香叫她一声大人,否则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代步车。
只见黑猫抖动几下胡须,说:“这个好办。”
他冲着地面喵了声,呼唤道:“纳贝流士,纳贝流士,在不在?我有一本作家的原稿,你要吗?”
魔神纳贝流士,统合并司掌熔矿炉的九柱,精通音律,书写歌章。
在决定使用人类的外貌面世后,他总是出没在各种艺术场所里,对位于横滨的出版社尤其向往。
巴巴托斯不屑他这种贿赂手段:“哼,纳贝流士那个家伙只会在偷懒,怎么可——”
纳贝流士的声音一秒从虚空传来:“要!”
一个比女孩高出整整十来公分的少年落地,他肤色雪白,黑发打理得干净利落,红色的双瞳没有巴巴托斯那么活跃,也没有佛钮司那种阴郁,而是平静中带着文雅的气质,透露一点书卷气。
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纳贝流士你到底是哪边的!”
纳贝流士充耳不闻,凭空抽出一份当地地图,指出一个地点:“是要到这边去对吧?我知道了。”
然后他弯下腰,妥帖地抱起黑猫,并转身看向统括局和同伴:“那……现在出发?”
小女孩和缅因猫对视了一眼,缅因猫无慈悲地跳到巴巴托斯肩上。
巴巴托斯:……
有了魔神代步,行进的速度比他们自己走快多了,还能从擦肩而过的人们口中获得一些零碎的消息。
路经一处小巷时,几个女人尖叫着从里面跑出来,两位魔神的脚步同时顿在原地。
“里面出什么事了?”藤丸立香直起身,一只爪子踏在纳贝流士的肩上,四下张望。
“有能量流动的迹象。”少年解释道。
巴巴托斯张开嘴就被缅因的长毛糊了一脸,只好含含糊糊地说话,勉强能听清内容:“规模很小罢了。”
黑猫望了望里面,又看了看金色大猫。
巷子里仍然有很多偏僻的店面,从半遮半掩的店门再到语焉不详的招牌,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些特殊行业。
“真是的,这些人一天要来两三次,人家都没有办法做生意啦。”浓妆艳抹的女人捏着手帕,身上的香水味刺鼻到惊人的地步,“快快,小八田赶紧把他们赶跑吧。”
和她那方对峙的是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为首的那个染一头黄毛,听到她这么说脸上流露出不服气的神色:“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早点交钱早点解脱不好吗,大妈。”
“讨厌死啦,谁是大妈,你说清楚!”女人当场骂骂咧咧,却不敢越过带着滑板的小子半步,只敢躲在他身后和青年叫板。
黄毛青年耸了耸肩,他觉得这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从枪|套里取出手|枪,指向他们:“不好意思了,别怪我。”
“砰”的一声。
棕橙色短发的小子松开手,滑板砸出沉闷的声响,他抬脚踩住一端,下一秒身形就已经出现在半空中,他毫不犹豫地跳到对方脸上,掀起漂亮的红色阳炎。
黄毛青年只来得及发出痛呼,衣领被人又狠又凶地拎住,手中的木仓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视线再往移动,它冷冽的色泽静静的在滑板小子手里闪烁。
“镰本!”他喝了声,“一个都别放走!”
一直伫立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嘻哈胖子应声道:“知道咯,八田哥!”
另外一股红色阳炎亮起来,朝着那些青年混混们袭去。
目睹他们用奇特的力量收拾完混混们,开始原地审问,藤丸立香眯起眸,问道:“就是那个?”
“嗯。红色的,遵循毁灭原则的力量。”盖提亚说着,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短笑一声,“原来如此,会编织出这种矛盾的力量的世界偶尔也会有巧合发生呢,那把雨伞的主人就是那个家伙。”
虽然装束不同,但气息上是一样的,他可以确认那只小巧又狠斗的小子和放伞的小子是同一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藤丸立香觉得自己领会到了1原侑子让他们变猫的真意。
黑猫用爪子指了指八田小子的方向,喵喵说道:“走吧。”
“做什么?”
“上演猫的报恩。”
“……”盖提亚沉默几秒,“你这叫做上演猫的白吃白喝。”
八田松开青年的衣领,抱怨道:“嘁,什么都不知道早说不就好了,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穿着卫衣,把兜帽拉起,身材显得比较宽大的镰本小声嘀咕:“就算说了,八田哥你也不一定会听吧?因为就是这么冲动的人哪。”
话还没说完,头顶就挨了不客气的一拳:“你小子说什么呢,当心我杀了你哦,走了!”
“等等我呀,八田哥!”
两人扔下一地狼藉,径直走出巷子,外面游人如织,谁也没有注意到才发生过一场冲突。
镰本搓着发痛的头顶,跟在八田身后,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先休息下,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好好睡过了,最起码……最起码休息下吧?”
“镰本。”
“啊、是。”
走在前方的小子蓦然转身,他们之间身高差距有二十公分左右,但那股气势太过惊人,让大个子的镰本不禁冷汗直冒,连连摆手到:“那、那个,八田哥,我……”
他急中生智,刚找出不会挨揍的理由,却看见八田歪了歪身子,脸上诧异的表情遮掩不住。
镰本松了口气,循着看去,有两只猫正跟在他们身后。一只体型巨大,金色的毛皮在阳光下拥有上乘的色泽,有它在旁边,对比得那只蓝瞳的黑猫显得愈发小巧。
看他们停下,两只猫也停下来,中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猫、唔唔……”
八田立刻捂住镰本的嘴,生怕他吓跑了那两只小家伙。
两人原以为猫跟在只是巧合而已,谁知直到出了这条街道,它们仍然保持着距离跟得紧紧的。
再过一段距离就是吠舞罗的酒吧了。
镰本低声嘟哝道:“怎么办啊,八田哥,看起来不像是流浪猫的样子,还带着项圈呢,说不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八田哥?”
“……怎么可能回不了家。”他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八田的某个地方,棕橙发色的小子丢下一句话转身往猫那边走。
两只小家伙没有像普通流浪猫一样惊慌失措地逃跑,而是等他靠到足够近的地方才喵了声。
因为离得近,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应该见过那只金色的大猫,老是摆着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的脸在这时有些松懈,他低声说:“原来是你啊。”
猫咪红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他,八田莫名从中咂摸出肯定的味道。
他深吸了口气,指了指身后的街道:“听好了,我不一定能帮你们找到家,但是如果想跟来,就跟我走到前面的那个街口。”
对两只猫咪慎重的叮嘱完,二人又重新踏上回酒吧的路。
镰本咂嘴道:“这样不行吧?八田哥,你童心未泯啊,猫怎么会听得懂呢?”
八田跳起来又给了他一下,骂道:“要你管!”
当他们走到一半,偷偷摸摸回头一探究竟时,发现两只猫均不见踪影,街道显得格外萧索,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存在。
别说八田了,镰本的脸上也满是失望的神色,同时他还不忘安抚同伴:“毕竟是猫嘛,这样的结果很正常,如果八田哥喜欢,我这就去给你找一只来。”
“要你管。”小子放下手里的滑板,一滑,就把胖子甩在身后。
眼见着约定好的路口要到了,八田重重地呼吸了口空气,试图飞快地越过那边,一声猫叫及时传入耳中,令他下意识紧急刹车,还差点摔倒在街头。
镰本听到动静,紧赶慢赶跑上来,嘻哈服饰在他身上起到了极强的喜剧效果,他也顾不得喘气,望着那两只失而复得的猫咪,惊诧道:“这是……”
八田拍拍他的肩膀:“去找个纸箱来。”
他现在算是在上班时间,肯定没办法带着两只猫到处跑,先放在吠舞罗的酒吧里,晚点带走就好了。
店内的情况由镰本先去确认,八田抱着纸箱蹲在街角,严阵以待。
收到代表安全的消息后,他才抱起纸箱踏上酒吧的台阶。
旧式的门铃叮咚作响,里面和镰本说的一样,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大家最近都因为那件事忙得不可开交。
他蹑手蹑脚行走在酒吧里,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一句呼唤声。
“八田。”
“是、是!”棕橙发色的小子身体立即又僵又凉,他吞了口唾沫,冷汗直冒,“原来你在这里啊,安、安娜,尊先生他人也在?”
白发红眸,穿着红色小洋裙的女孩摇了摇头,她从沙发山支起身,几颗玻璃珠从手里滑落到在桌面上,它们无视物理规则,自顾自的呈圆周状移动,紧接着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响声。
她扫了眼那些珠子,然后看向他怀里的大箱子:“那个里面?”
“啊、啊哈哈哈,是以前的一点东西,我想着放到酒吧的仓库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他连忙解释道。
“嗯?什么以前的东西,让我打开看看好了,正好我蛮喜欢古董的,有合适的东西拿来做装饰也行呀,小八田。”
八田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有几分舞伎的白面妆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肩上一沉,声音抖得七零八落,偏偏还得组成句子:“草,草薙先生……您刚从外面回来?我,我,我怎么没有听到声音?”
这个已经不能说没有听到声音了,而是完全到了神出鬼没的地步,门铃压根就没有响过,难不成……
他越想越心惊。
“哎呀,这个根本不算问题吧?重点在你打算放什么进去哦。”身后的男人操着一口浓浓的京都腔,一手搭在他肩上,贴在他耳边宛如恶鬼一般缓缓说道,末了还往他耳尖吹了口气,催促到,“箱子打开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