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直美!”谷崎润一郎快步走上前,心有余悸地呼唤妹妹的名字。

而直美颤巍巍地伸出手手指,指了指地,又指了指自己,小声道:“那、那个……您,您能先放我下来吗?”

“哦,差点忘记了!”金发的救星说话之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别见怪啊。”

没想到的是和救命恩人分开时,直美的一缕长发挂在了对方白衣的制式纽扣上,这使得她不得不暂时和对方紧密地靠在一起,场面有些小尴尬,却又令人心潮澎湃。

“我扯断头发就可以了。”她连忙道。

谁知对方撇了撇嘴:“哪有那么麻烦,喂,你站着别动。”

说着,手指拿住纽扣,直截了当地摘了下来,直美的头发也随之完璧归赵。

“你的头发看起来有好好保养过,随便扯断的话,不就和稻草没啥区别了?直接这样做就好了呀!”汽水般的声音满不在乎地说。

直美捂住心脏的位置,猛然弯下腰,谷崎润一郎见状赶紧迎上去,却听见妹妹挣扎的声音:“不行,哥哥大人……但是……呜呜、被击中了,不可以这样……哥哥大人才是!但是…!啊哇哇哇……”

谷崎润一郎:……

赶过来的藤丸立香也和直美的反应差不多,他捂住胸口,控诉道:“可恶,帅到要让人怀孕了啊,莫德雷德!!”

盖提亚把他的手移动到腹部,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下。

藤丸立香:“……我只是感慨一下,我硬件设置不行,我没有内驱。”

“那没什么,”男人缓缓道,“我可以用魔术给你想想办法。”

藤丸立香对他做了个中式武术里的拱手礼,答:“敬谢不敏。”

看莫德雷德和少女渐渐聊起天来,后脚抵达的圆桌骑士们纷纷发出唏嘘、遗憾和嫉妒的声音。

“太狡猾了,莫德雷德竟然无师自通,难不成以前都是伪装吗?”特里斯坦格外愤慨。

“没想到莫德雷德也有这一天。”因为身具太阳属性,而只能落单走在最后的高文说,“竟然赶在了兰斯洛特卿之前出手,这可真是…!”

“不,高文卿,对那样的少女下手,我还是会有负罪感的。”兰斯洛特沉声,“但不论是少女还是女人,花一般的存在都应该以最好的礼节对待。”

高文爽朗一笑,说:“不愧是兰斯洛特卿,守备范围大得令人发指!”

玛修抓着加拉哈德的衣角,努力制止:“……拜托了,加拉哈德先生!不可以在这里送给兰斯洛特先生一座城!不可以!”

那头爆发出莫德雷德忍无可忍的大喊声:“你们到底说够了没有!!”

如果不是藤丸立香及时制止,横滨的街头可能就保不住了。

接到报警电话的警车呼啸而来停在他们面前,谷崎润一郎折返回去,不多时便押着一个男人下来交给警察。他一直目送车开出去,确认男人的确被带走后,才给藤丸立香描述了下事件的大致经过。

随着出版社在横滨生根发芽,每日接到的投稿多如雪花,谷崎直美会在没事的时候会下楼去帮忙。这次恰好碰上了因为被退稿而心怀愤懑的家伙,他威胁主编藤原香子,如果不刊登他的稿件,他就让出版社后悔。

谷崎直美便是这场冲突的直接受害者。

藤丸立香了解到内情后,没急着做别的事情,而是先去和她道了个歉:“很抱歉,出版社的事情波及到你了。”

少女摇了摇头,完全看不出刚受过惊吓:“完全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只要这样想,就不会觉得害怕。”

“那、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所有人一起。”

直美这才注意到那群容貌水平线过于出众的人们,他们身上穿着和莫德雷德一致的风格的白色夏装。除了这个白衣团体外,还有两位,他们在气场上就显得更加老派和绅士一些。

全武装侦探社都知道太宰治有个关系很好的女性笔友,她还是藤丸立香很重要后辈。

直美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个粉发,半遮眼的女孩身上,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先是紧张地捏了下裙角,然后抬手小弧度挥了挥,算上打招呼。

是个很有礼貌的漂亮孩子。直美的脑海里刻下了第一个印象。

太宰先生在作孽。直美接着打下了第二个印象。

夜幕降临,另一种喧嚣笼罩城市,风因为丢失了太阳,而渐渐与夜同化,变得凉爽起来。

太宰治是被绑着去办公楼楼顶的。

这里曾经被藤丸立香他们整治过,拿来给童谣和直美她们当做开茶会的地点,后来保留下来作为偶尔聚餐的场地。经过白天圆桌骑士们的归置和准备,晚上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不输给任何酒店的宴会厅了。

“喂~喂?乱步先生?”太宰治被捆得结结实实,和一只蠕虫差不多,“这样好像不太合适吧?”

“因为你会逃走啊,啊,敦君,把绳子再捆一层。”江户川乱步指挥到。

“肺,肺,压到肺了!住手啊!”

中岛敦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捆:“对不起!太宰先生,但唯独这件事,还请反省自己!”

乱步充耳不闻太宰治的惨叫声,他径直朝某人伸手,“委托完成——!”

“辛苦了。”藤丸立香把几张预售券递给他,这些都是横滨各家著名甜品店的限量预售券,至于来处他也不清楚,他是直接问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要的。

两人你不让我也不让,不多一会儿就搞来一大堆。

他充分考虑到太宰治的性格,觉得这人绝对会找借口逃掉聚会,左想右想,觉得捉拿太宰治这件事还是委托给侦探社自己比较好,而预售券正是对江户川乱步的特攻宝具。

藤丸立香走过去,蹲在毛毛虫面前,招呼道:“哟,还没死啊?”

“是啊。”太宰治答,“不过你能别把我的kpi说得那么凄惨吗,藤丸。”

他说着,视线落在藤丸立香的手腕上,没有衣物的遮盖,那里的皮肤光滑,没有任何疤痕。

但是太宰治却很清楚,那里曾经被子弹贯穿过,是藤丸立香面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算计,仍然奋不顾身的拉住了下坠的他,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明知道有陷阱有危险,但无法对生命视而不见的家伙。

要和这种家伙打交道,八成会折寿。他想。

众目睽睽之下,太宰治就算千百个不愿意,也只好收起溜掉的心思。中岛敦一面道歉一面帮他松开绳索,国木田独步则恨不得直接把他绑在板凳上,以防又出什么岔子。

天台上,花束随处可见,木材搭起来的框架上用薄纱作为装饰,曼丽的纱帐和小而分散的照明灯烘托出安谧的气氛,中间摆着大长桌,上面先放了些切好的水果供人取用。

两家社团的成员们混在一起,相互交流着,福尔摩斯还借来小提琴,即兴拉了几首曲子。

说起大侦探,藤丸立香特地为他引见了一下江户川乱步。

当时的情况是江户川乱步戴上眼睛,福尔摩斯叼起烟斗,几秒的空白期后,两人竟然熟络得不输给多年好友,旁若无人的说起让人完全不理解的话题来。

一眼看穿藤丸立香的困惑,福尔摩斯答道:“这是基本的推理,亲爱的助手。”

“……我推不出来啊!”他感觉有一辆名为智商的车在脸上缓缓碾过,“好好好,我知道了,名侦探的交流是不需要语言的。”

“把明明一眼就可以理解到的信息再说一遍,好麻烦哦。”乱步说。

福尔摩斯深以为然。

藤丸立香:“告辞。”

随着硬菜的登场,食物浓厚的香气充斥着天台,也就到了玛修正式和太宰治见面的时候了。

“为什么我有种看相亲节目的感觉……”中岛敦嘴角抽了抽,小声道。

泉镜花跟在他身边,不住地点头:“特别是这种阵营感,好像双方亲友团在对垒。”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不,那是错觉,因为现场根本不存在亲友团这回事。”

三人放眼望去,天台上的人站成了两个阵营,分别是太宰治和其他人。

太宰治:……

太宰治痛心疾首:“为什么就连少年都站到那边去了,我有感受到了一亿点的针对!”

为了准备晚餐,玛修一直停留在厨房帮忙,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空来到天台。

穿着简洁连衣裙,宛如百合花的女孩站到太宰治面前,她犹豫了下,伸出自己的手:“那、那个……太宰先生,我是玛修,玛修·基列莱特,很荣幸见到您!”

粉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刘海有点长,微微遮住眼睛,这让她多了分内向的气质,伸出的手掌上有些磨损的茧,但不影响它的美观和温暖。

太宰治握住她的手,目光停留在女孩纯净的脸上,他又加上一只手,把玛修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不,应该是我终于见到你了,基列莱特小姐。”

分散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配合那轻缓的语调,危险和平静构造出复杂而又和谐的感觉,不得不说,眼前的青年有一副好皮囊。

玛修怔怔地看着他,一想到自己还被他拽着手,脸上霎时一热,低声:“……是,但…那个、太宰先生的手……”

侦探社&迦勒底,全员拔刀。

一番鸡飞狗跳,主菜差点毁于一旦,身为主厨的贝狄威尔微笑着提刀赶来,顺利把持住了大局,天台终于重归和平。

太宰治偷到时机,从人群里溜出来,他背靠在栏杆上,问道:“见过森先生了?”

夜风缓送,吹动脖子上绷带的一角,犹如一朵白花在那里颤抖。

藤丸立香端着果汁,手臂叠在栏杆上:“是啊,礼节这些我还是明白的。”

青年鸢色的眸子瞥向某处,接下来他像是着凉般连续咳嗽了几声,声音与声音的间隙里,他嘴唇蠕动吐出几个词。

“看来你做了点让他放心不下的事情呢,毕竟能想出悬赏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种事的人,着实太少了,森先生肯定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真想当场看看哪。”

“说吧,怎么推理出来的。”

“这个嘛,”太宰治卖了个关子,他插兜往堆放食物的长桌走去,夜风把剩下的话送来,“你还是先考虑下出赏金的事情吧。”

谁知,藤丸立香笑了起来:“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鸢色的眸里闪过一丝诧异,青年耸了耸肩:“费心这种事,谁知道呢。”

聚餐进行到后半段时,不知道是谁掏出了一副麻将。

一张方桌前坐着四个人,分别是:福尔摩斯、江户川乱步、太宰治、莫里亚蒂。

藤丸立香只觉得自己的脑仁都在颤抖,到底是谁他妈凑起来这么一桌,这四个人的智商加起来,他连零头都够不上。

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他当年被千里眼三人组用扑克牌吊起来打,这次是麻将,麻将总不能有五个人玩吧!

藤丸立香握拳:我活了。

他兴致冲冲的拉着盖提亚围观这场天地为之色变的麻将,开局没多久,江户川乱步的手机响了,他听完便把手里的牌一撂下楼去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重新上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乱步先生回来啦?”太宰治摸起一张麻将,头也不抬。

倒是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多了份兴趣,乱步在他们俩的注视下拆开手中的牛皮袋,里面只有一支塑料的小管子,装着某种透明的液体,光秃秃的外壳上除了编号,没有别的标识。

“嗯,新委托……算是吧。现场有一些水渍,其他的线索几乎全无。”乱步摇晃着手里的小管子,忽然孩子气地一扔,“只给这种东西能看出什么啊,谁爱干谁来干好啦!”

装有证据的小管子飞到藤丸立香面前,他稳稳接住,转手递给太宰治:“要不你尝尝?”

太宰治刺溜躲到国木田独步身后,夸张地大喊大叫:“好过分呀,你怎么能让人家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还用得着问?

打个比方,像福尔摩斯,他可以通过粘在他人裤腿的泥点的成色,判断出此人曾经在什么时候,去过哪里。

面对智多近妖的太宰治,藤丸立香想了想,说:“因为像你这种经常入水的人,应该对横滨大大小小水系的口感很了解才对。熟能生巧,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