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跟宋滇之住在一间房,正打算寻个理由让这位嫂子带自己去别的房间时,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宋滇之垂眸,唇角缓缓透出一抹浅笑,他半张脸隐入黑暗之中,另半张脸落在烛火下,让人分不出脸上那抹笑是温柔还是冷意。
“阿乔,进屋吧。”
乔五味顿时僵在原地,良久,才同手同脚的推门而入。
在听到身后的木门关上的声音,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乔五味被自己紧绷精神折磨的难受,忍不住偷偷的瞥了眼进来的宋滇之。
对宋滇之的畏惧与害怕是看了原文剧情,因先入为主的缘故,让她下意识认为宋滇之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罪仙。
眼下时间与原著不同,这个男人失忆了。
何况他要杀自己,早就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一番有理有据的自我推测后,压在乔五味心中的那块巨石顺便瓦解消散,她目光落在屋内仅剩的一张床上,自己怕个屁。
“这床……”
乔五味抬头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整个人瞬间怂了。
“给你睡。”
宋滇之倒也没客气:“阿乔待我可真好。”
这几日连续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汽导致地面潮湿的不行,宋滇之占了床,乔五味打地铺都不行,想着出门找那名婶子,让她给自个再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可刚走到房门口,乔五味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到木桌旁坐下来。
宋滇之抬眸,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一片漠然。
“阿乔不出去了吗?”
背对坐着的乔五味压根没有察觉到宋滇之的目光,她心情有些烦躁,伸手挠了挠脑袋。
“不去了,咱们脚踝上不是连着那破链子,不能离得太远。”
好几次她都忘记这个茬。
被束缚行动的乔五味,边将挎包放置在木桌上,边开口嘀咕着:“等黑河村事情解决完,咱们得找同行问问,这破链子要怎样才可解开。”
烛火下,鸦青色的睫羽垂落的阴影,遮掩住宋滇之眼中的情绪。他没有回应乔五味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一道道黄符上。
为了小命找想,乔五味准备今夜发奋图强,能画成功多少符文出来就画多少。
“宋滇之。”她开口唤道,寻个感人肺腑的理由:“你先睡,我守夜。”
这是第二次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讳,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习惯,宋滇之侧目看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
“好。”
静寂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将执笔的那只手的影子放大并映在背后的墙壁上,伴随着龙飞凤舞的行动,那影子似妖魔般舞动着。
突然,一阵孩童的啼哭声从屋外响起。
正在专心致志画符的乔五味被吓的一激灵,蘸有朱砂的毛笔在黄符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好不容易要成功的一张符就这样废了!
孩童的啼哭声夹在雨声中陆陆续续的钻入屋内,乔五味下意识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想找寻一些安全感,可扭头看去,才发现宋滇之竟然睡着了!
乔五味突然觉得,有时候一个人清醒着也挺无助的。
她急忙开口喊道:“宋滇之,你醒醒。”
连喊三四声,侧躺在床榻上的宋滇之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而耳边的啼哭声似是越来越近,乔五味迅速用左手的食指沾起一张黄符,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无名指与小拇指半弯曲着。
“八方符灵镇诸邪,疾!”
手中的黄符迅速朝着门口方向飞去,最终稳稳当当的贴在门上方。
耳边那瘆人的啼哭声减弱不少,乔五味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抓起桌上的另三张黄符,分别贴在屋内另三个角落处。
做完这些,她这才松口气。
乔五味正准备将余下的黄符收拾进挎包内时,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桌上的黄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原本紧闭地木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贴在上方的黄符被吹落屋外,很快就被雨水给浸湿,成为一张无用的废符。
冷风夹杂着许些水气俯冲进来。乔五味抿紧着唇,目光落在了屋外。
张公家的院子正对村子中心的那棵百年榕树,此时榕树下正站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穿着青色补丁粗衣,头上顶着两个由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则光着踩在泥地上。
那自带婴儿肥的双手透着不正常的惨白,边擦拭泪水,边哭喊着娘亲。
在瞧见那孩童的瞬间,乔五味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殇魂!
不知何时,哭声停止,孩童似是察觉到了乔五味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乔五味在看清雨中孩童的脸的瞬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朝宋滇之那方向又挪了挪。
那孩童左半张脸似是被橡皮擦拭掉了般,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而另外半张脸露出一只眼,半边鼻子跟一半的嘴巴。
这一幕在深夜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与惊悚。
孩童突然站起身,缓缓朝院子方向走来,他那半张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着慢慢靠近,乔五味终于听清楚了。
“找……找阿……阿娘。”
“姐……姐姐,救救……救救小虎!”
乔五味很想开口回应,姐姐救不了你,姐姐现在也很害怕。
孩童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外,他似是在忌惮什么,没敢继续向前,仅有的一只眼睛就这样紧紧盯着乔五味,良久,那小小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乔五味立即松口气,她上前立即将敞开的木门给关紧,又在木门上方贴两道镇邪符,才感到安心。
许是害怕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乔五味的目光落在宋滇之旁侧那空出来的位置,半响,她狗狗祟祟的摸到床榻上,见宋滇之没什么反应,犹豫片刻,又心惊胆颤的躺了下来,紧紧搂着怀里的挎包。
若是可以,乔五味恨不得抱着宋滇之睡。
倒也不是占便宜,她刚才能看出来,那只殇魂应是畏惧宋滇之的存在,才不敢继续靠近。
乔五味略有些自责丢师门的脸,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镇邪符理应不会从外破开,可刚才那张镇邪符却突然失效,这才导致那只殇魂发现自己。
也不知是这一日过的太过于充足与刺激,躺在床榻没片刻,乔五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背对她侧躺的宋滇之却缓缓的睁开了眼。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惊醒,正坐在床榻上大喘着气,他忍不住回想梦境中师父对她的恨铁不成钢,让她画一千张平安符的画面。
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木门“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
屋外依是细雨绵绵,宋滇之见乔五味醒后,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睡的可好?”
那声音明明清润温和,可乔五味却听出几分冷意。
她下意识想抱紧怀里的挎包,却发现它不知所踪,整个人不由焦急了起来,直至发现它被放置在木桌上,这才松了口气。
乔五味低着头,心里头盘算着,若宋滇之不问她怎么睡到床上的,那自个就不答,若问那就装傻。
“挺好的。”
这时张公的儿媳妇撑着雨伞,站在在院中大声吆喝着。
“乔姑娘,张公子,早饭做好了。”
乔五味连忙起身,她将挎包背在身上,正准备出门时,却听宋滇之突然开口道。
“昨夜睡得沉,似是听见你喊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五味侧过身子,想了想,便将昨夜瞧见殇魂的事情说出来,不知为何,今日回顾那殇魂的行为举止,总觉得有些怪异。
殇魂会开口求救?
宋滇之垂眸,那张白净且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我似隐隐约约记起,殇魂是记不起自己名讳。”
乔五味呆愣住。
人在海中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一霎那,会遗忘姓氏与珍藏的记忆,也因此殇魂会被凡人那强烈的七情六欲所吸引住。
那些东西是它们曾经拥有却又遗忘的东西。
就像是烛火对飞蛾有着致命的吸引。
乔五味不由看向宋滇之:“那昨夜我所瞧见的孩童就并非殇魂,而是游荡在黑河村的亡魂。”
宋滇之却一脸茫然:“我不太清楚。”
乔五味想了想,决定待会去问问张公,虽不知这亡魂同殇魂有没有关联,但这件事总得要解决。
主要她是害怕这只亡魂今晚又找上门,并赖上自己。
两人出了屋,撑着雨伞去了大厅内。
这用完早饭后,张公正想问今日要准备怎么找出藏在村子里的邪祟时,便听见乔五味开口问道。
“这村子里可有一名叫虎子的孩童,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脚上穿着虎头鞋。”
想起那诡异又惊悚的半张脸,乔五味是真的没法子去形容那孩童相貌如何,只能将已知的线索说出来。
张公愣了愣:“你说的孩童应是王小虎,住在村尾边上,是个遗腹子。”
乔五味立即听出这话的不对劲的之处,略微诧异道:“他还活着。”
张公的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自是活着,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同村子的几名孩童去后山摘菌子。”
乔五味懵了!
若王小虎活着,那昨晚她瞧见的孩童是谁?
难不成这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叫小虎的?
张公忍不住问道:“乔姑娘,那孩童你是在哪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