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沈珏定定的看了苏月恒几许,没错,一切都没变,月恒还是这样鲜活生动的站在自己面前。今生的一切都没变,跟前世是完全不同的。

前世的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估计不是哭的悲痛欲绝,就是心里快意的暗笑。肯定不是如月恒现在这般欣喜的满面笑容的。

自己终是活过来了。

沈珏仿若新生,神采奕奕的回答着苏月恒:“好,我们今日就回府。”

苏月恒温热的一笑:“嗯,我让康宁伺候你起身。我也去梳洗了。”

苏月恒走后,康宁一边伺候沈珏起身,一边对他絮叨:“爷,昨儿个奶奶在这里坐了一晚上没合眼。一直等到你醒来。”

沈珏浑身一震,但却一点也不意外。也许,自己这些天的异常,对中元节出乎意料的关心,让月恒有所察觉?沈珏不想深想,很快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最可能的理由。

苏月恒虽然一晚未睡,但精神却亢奋的很。没错,不一样了,她跟沈珏一起熬过了七月十五。她一定能治好沈珏的。

苏月恒梳洗过后,兴奋莫名的吩咐人赶紧收拾行李,今天中午准备回府了,然后又要兴兴头的跑到厨房跟姚黄研究今日早膳的菜式。

茶梅是知道自家小姐一晚未睡的,见她吩咐完这个,又忙那个,赶紧心疼的叫住她:“小姐,你就别操这些心了。这回府的事情,你一早儿就说过了的,该准备的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算有什么,也不过是些零碎的,就算忘了,京城离这里又不远,随时能过来的。”

“还有早膳,那就更用不着你了。都这个点儿了,姚黄估计早就做好了。小姐,你就安安稳稳的歇一下好了。”

被茶梅这一打岔,苏月恒也发现自己太过亢奋了些。这样可不好,于是,苏月恒缓了缓心情,尽力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接过茶梅捧过来的茶,慢慢的啜了起来。

苏月恒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静静的品了几口茶后,轻轻的闭了眼,不再出声。茶梅当是她在歇息,也放轻了手脚。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魏紫进来请奶奶用膳,一进门,见屋子里竟然如此安静。还以为苏月恒睡着了,正在犹疑间,苏月恒已然睁开了眼:“是早膳好了么?”

魏紫赶紧敛手答道:“是的,已经摆在了葡萄架下,大爷也已经等着了,请奶奶过去用膳吧。”

苏月恒缓步来到葡萄架下,身着天青色大袖衣衫的沈珏已然闲逸飘然的坐在汉白玉桌前,看起来更是面如冠玉,风姿翩翩。

看到她来了,沈珏灿然一笑:“月恒,过来用膳。”

今儿个早膳特别丰盛,不光是有糕、有饼,还有鲜虾云吞,虾汤叉烧米粉。姚黄特别周到,为了保证云吞跟米粉够鲜够嫩,竟然还搬了个小炉子放到院子里的南墙根儿边上,边做边吃。

鲜虾云吞,虾汤叉烧米粉这两样是苏月恒理论指导,姚黄试验了两天,才成功的。今儿个,姚黄就兴头头的亮了出来。

看着晶莹的云吞皮儿透着红红的虾肉,汤罐里虾汤滚滚,浓郁的香气氤氲满园,还有那刚刚做好的叉烧皮酱红酥脆,真是让人看来食指大动。

当姚黄问:“奶奶是要云吞,还是要米粉?”

苏月恒口水直咽的贪心道:“两样都要,一样来一碗。”

看苏月恒这梁山好汉般的点菜样子,沈珏眼里笑意闪动。

苏月恒点完菜,转头看到满脸笑意的沈珏,赶紧特别有友爱精神的问道:“健柏,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让姚黄分些给你。”

沈珏虽有些不解为何月恒不说让姚黄再煮点给自己,而是说将她要的直接分点。但秉承着月恒这样说一定有道理的理解精神,沈珏点头道:“我都可以。”

苏月恒一听,当即很是大方的一挥手:“好,我让姚黄一样分一半给你。”

主子吩咐,姚黄当然是谨遵上意的,当即拿了碗,一样分了一些出来。

对自家小姐此举,一心忧心苏月恒,怕她跟夫君起嫌隙的茶梅,趁给苏月恒递汤碗的时候,低声道:“小姐,姚黄准备了那许多,你让她重新做个给大爷就好,这样也显得尊重点。干嘛要说将你的分点,这要是说出去,可不大好的。”别人会说小姐不贤的。

苏月恒轻轻瞪了眼拆台的丫头,轻咳一声:“下那么多干嘛,吃不完岂不是浪费?”自己要了两碗,目测这碗的分量不算少,这两碗自己怎么吃的完,当然有人分担比较好了。

月恒主仆之间这眉目官司,沈珏当然是尽收眼底的。为了配合月恒,沈珏面上很是期待看着桌上端上来的两小碗云吞跟米粉夸道:“看着果然不错,我今儿个可得好好尝尝。真是多谢月恒了,要不是有你,我还吃不到这些个东西呢。”

对于此夸奖,苏月恒是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那是,这些个东西可是我跟姚黄试了好几次才试出来的呢。”说着,苏月恒眼睛晶晶亮的催促沈珏:“赶紧趁热吃吧,这两样都要吃的新鲜才好,放久了后容易黏糊了。”

苏月恒边说,边迫不及待的下手捞了云吞,吹了吹,塞到嘴里。嗯,好吃,虾嫩肉香,满满的胡椒味儿夹杂其中。再吃块叉烧,啊,真是好吃,皮酥肉嫩。

苏月恒埋头大吃,别的先不管,先将这云吞、米粉吃完再说。姚黄很是贴心,知道自家奶奶吃东西时,最喜什么都尝尝的,这次给她做的两样儿分量都不多,又分了一部分给沈珏,这余下的也就几口就吃完了。

苏月恒吃完,大呼过瘾,看看沈珏碗里还有,顺手用勺子捞了个云吞放进自己嘴里。

月恒做的很是自然。沈珏看着碗里被捞了云吞之后漾开的汤纹顿了顿,旋即,也拿起勺子用心的吃了起来,味道果然鲜美。

饭毕,苏月恒惊喜的发现,沈珏碗里都吃的干干净净,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苏月恒很是高兴。眉眼弯弯的很是夸了几句。

饭毕,两人坐在一起,慢慢的说起了话来。

苏月恒絮叨了一阵这次他们回府的一些安排后,又问起了这次进京的田嬷嬷:“健柏,我一直有些奇怪,这田嬷嬷不是母亲的奶嬷嬷么?怎么走了那许多年,现在有突然一下要回来呢?”

沈珏道:“那时她丈夫苗柱身体很不好,因着她苗柱是南边人,一心想落叶归根,所以,田嬷嬷就辞了母亲去了南边。”

苏月恒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苗柱现在人呢?”

沈珏道:“已经故去了。听说当年刚刚到了南边就亡故了。”

苏月恒又问:“那田嬷嬷怎么突然现在又想着进京呢?”

沈珏道:“这次她回来,也是早前就给母亲送过信,说是人老了,身边也没个亲人,想母亲的紧。”

苏月恒接着问道:“那田嬷嬷对你如何?”

沈珏回想了一下,沉静的道:“关怀备至,比我的奶嬷嬷还尽心。有几年基本上就跟在我身边。”

苏月恒点点头默然,没有再问,沈珏静静的看了眼苏月恒,问道:“月恒怎么突然问起田嬷嬷。”

这理由很多,比如这次专程让沈熠去接,那田嬷嬷的地位超然;比如,因着婆婆的关系,她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田嬷嬷,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

但苏月恒抬眼撞进沈珏仿若了然的眼眸时,她不想找这些托词,于是,苏月恒直接说了:“健柏,那我直说了。我是这样想的,你这身子里的毒,我之前说过,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天长日久长期的下药的。”

“这个毒虽然阴狠,但却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因为这药讲究的就是不动声色,无色无味,让人不易察觉。所以,通常来讲,下药的都是慢慢来下的,一般会持续好几月。”

“而且,我看你身上中毒的层次,可以看出给你下药的人,是非常谨慎的。我估计他没有确定你确实已经药石难解之时,他是不会轻易收手的。毕竟你乃国公府贵子,家里的奇珍良药无数,天下间良医你们家也可以给你请来。所以,这需要的时日必定不少。”

“因此,推断一下,能连续给你下药几个月,而不被人发现,除了亲近之人,我不做他想。毕竟,以你国公府大公子的身份,外人是很难近到你身边的。所以,我才说,下药之人必是你的近身之人。”

沈珏满眼了然:“所以,月恒怀疑是这田嬷嬷对我不利?”

苏月恒点头:“正是。这田嬷嬷先前突然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怀疑她先前离开是因为已经成功,怕再呆下去被发现;这次回来也许她知道这药效的极限,所以回来验收成果来了?

沈珏看着苏月恒,目光黝黑近墨,眼里亮光点点,叹道:“月恒可真聪明。”

苏月恒被沈珏那认真的眼眸看得有些受不住,不自觉的低了头,手指轻轻的戳着汉白玉桌面道:“你也别夸我了。你早就想到这个了吧?所以,当日听说他们进京了,你就想回府。”

对此,沈珏爽快的承认了:“是的,当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早日直面,也许能早点找出原因。可月恒当时怎么不愿意我回去呢?”

这个问题轻轻的敲在了苏月恒的心上,为何?因为她猜到七月十五是沈珏前世的劫数,虽然今世有了自己的插手,可是,苏月恒还是不想冒险,何况还有田嬷嬷这样一个让人生疑的对象在府中。

苏月恒轻轻的道:“这时节,我不想你有丝毫的差池,我想要你避免身边的任何可能的威胁。”

沈珏眼里的黑色更深了,看着苏月恒想要说什么,嗫嚅了几许,最后,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谢谢。”感谢有你。

现在的气氛有点凝重,苏月恒动了动,打破了这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的气氛:“好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我看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样了。过会儿我们启程。”

沈珏点点头:“嗯,去吧。”

苏月恒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垂垂的葡萄,颇是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这葡萄了,还有好些呢。”

月恒还是这样的不留忧愁。刚刚说完那等密辛之事,很快就转换了心思,操心起葡萄了。沈珏有些暴虐阴郁的心瞬间清明了不少。

沈珏轻轻的勾起了唇角:“这有何难。我们回府后,日后每日里遣人来摘就是了。”

听了沈珏的话,苏月恒立马从善如流,这事儿对堂堂的国公府大公子来说,那确实不是难事。何况,以苏月恒过往的经验,但凡为了满足自己这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愿望,沈珏总是一意孤行的。

苏月恒欢笑着附和:“也好。不过,每日倒是不必了,让他们注意着点,这架葡萄我看还有不少的,等都差不多成熟了,就一起摘下来,我给你做葡萄酒。这个酒养人,到时你可以每日喝上半杯不碍事的。”

沈珏的身子虚,不能饮酒。可看沈珏有时看向酒的目光,分明是想尝试的。平日里都是沈珏满足她的愿望,今次就让自己也给他做点他喜欢的。

沈珏眼里星光点点,含笑点头:“好。”

庄子上的事情都安排好后,苏月恒一行出发往国公府而去。

这次回府,苏月恒直如征战。

察觉到苏月恒的紧张,沈珏轻声道:“月恒,无需忧心。此事我来处理即可。你还是一如既往就好了。”

听得沈珏的话,苏月恒突然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沈珏疑惑的看向她:“月恒为何突然发笑?”

苏月恒有点可乐的道:“我在想,我该如何在国公府一如既往?”她跟沈珏成亲以来,只总共在国公府呆了三天。

沈珏也想到了。翘起了嘴角看着苏月恒道:“一如既往当然不必要如何了。”

苏月恒笑道:“也是。一如既往就是该怎样就怎样。”真是天助她也,在国公府呆的时日不久,大家还不知道她的脾性,这次回去,就保持本色即可了。

笑完,苏月恒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下沈珏:“健柏,既然这次回府,我们都有所怀疑,那现在你可有想好了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