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刚上折子,下午圣旨就登门了,这镇国公府的名头可真好使。
定安侯、太夫人都是心下大定,苏文安跟白兰两人现在欢喜的都些发颤了,多年的惶恐不安,今天终于可以落到实处了。
两人欢天喜地的换了正装,往前头去接旨。
二房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听闻圣旨到了。苏文承两口子心如冰窖一般,这大房两口子求人得来的圣旨,爵位肯定是没他们的份儿的。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真是让人万念俱灰。
刘氏越想越心恨,这次自家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怪苏月华办事不到位,刘氏忍不住一边换衣服,一边嘴里骂个不停。骂白兰,骂苏月华那些贱人,再顺带骂骂定安侯跟太夫人偏心。
苏文承心里烦躁的很,多年的希冀一朝覆灭,怎不让人幻灭的。苏文承念叨着自己的名字,父亲原本对自己是寄予厚望的,不然,看看“承”这个名字都知道了,大哥不过得了个“安”字,自己得到是继承家业的“承”啊。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苏文承喝住喋喋不休的刘氏:“你给我闭嘴,你现在在这念叨起什么用?有本事去父亲他们面前说去。”
刘氏今天也是气急攻心,一改往日在丈夫面前的小心,不甘的回道:“怎么不敢,你看我敢不敢说。尤其是苏月华,她要是不把吴田庄还我,我跟她没完。”
一说到苏月华,刘氏就是一肚子的火:“都是这贱人,要不是她将四妹妹得罪狠了,这次白兰未必就能这么顺利的办成这事儿。”说着,说着,刘氏忍不住抱怨道:“就是你们母子目光短浅,当年但凡对四妹妹好点,这次事儿也不至于此。”
苏文承气得大吼:“你闭嘴。你现在在这儿放什么马后炮,当年?当年你从苏月恒他们那边捞的好处还少了?现在就直报怨这个抱怨那个的。当年,你怎么不想着对苏月恒好点呢?”
这样一说,苏文承越想越有理:“看看大嫂这次撞四妹木钟撞的这么响,当年但凡你稍稍用点心,不求你对四妹多好的,就跟大嫂一样平常之交,不远不近的,这现在的结果说不定就不一样。”
刘氏被骂的有些哑然,人都是马后炮,先前她怎么知道这懦弱的四妹竟然有现在这际遇呢。刘氏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心里嘴里更是嘀咕起白氏跟苏月华的不是。
苏文承虽然嘴上在拦着,其实被刘氏这一顿说,他心里也是忍不住怪罪起苏月华来,但凡苏月华心不那么狠,要了人家的钱不说,还想要人家的命,哪怕是稍稍对四妹姐弟俩好点,说不得这次的结果都不一样。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苏文承不是刘氏这妇人,他的眼光还是稍稍放长远了点儿。母亲透露过,镇国公世子对大妹有意。如果大妹以后成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那对自己的助力就不言而喻。
如果不能成,他也不吃亏,苏月华手中的好东西不少,日后那些都是自己的。日后,苏月华要是发达了,那些东西她要拿走他没办法,可是要是她不成的话,他一个做兄长的,想从苏月华手中夺过这些,想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到时,父亲他们也必定会向着自己的,毕竟谁会允许一废子带走大笔的银钱的?
苏文承慢慢的心平了好多,忽略掉刘氏的喋喋不休,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头去。
苏月华现在屋子里一片狼藉,这圣旨就是自己失败的证明,怎不让人恼怒的?发泄了一阵还是该出去接旨。苏月华抚着脸上斑驳的痕迹,喝令青云过来厚厚的打了粉遮住。脸上的伤痕不少,涂了几层粉才勉强遮住,看起来很是怪异僵硬,跟张假脸一样。
顶着这张假脸出门,不出意外的收获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苏月华更是恼怒,阴了脸恨不能砍两个出气。
一家子心思各异的跪在了香案前,听着传旨太监宣读圣旨。
圣旨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世子果然是苏文安,不过,圣旨中也说明了,苏文安能继承的也只能是定安伯府,而不是侯府。
尘埃落定,该哭该笑的心里都有了底儿了。
接完圣旨,苏文安两口子一扫之前的颓然,满面春风的招呼众人,苏文安还亲自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传旨太监手中。
太夫人心里终是落定,如此喜事当是要满府同庆的。当场乐呵呵的吩咐,满府所有人等,赏一个月的月钱。
白兰得意的享受着众人的恭维,看着苏文承一系扭曲的神色,心下更是快意无比。
定安侯府上演的这一幕悲喜剧,苏月恒是无暇顾及的。现在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给沈珏下针。这次要下三百四十针,不管是对沈珏还是对苏月恒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苏月恒做好准备,开始对沈珏由上而下下针。这次下针跟之前的股本培元大是不同,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给沈珏探脉,但这种涵盖全身的进针不可经常进行,难得进行一次,苏月恒也是想在探脉之余,帮沈珏养气。
因此,所有的主穴,苏月恒都在心里计数,大概行针时间是一分钟,然后再守气三分钟。因着这次是全身下针,要分两次进行。将沈珏仰面而躺的这部分行完针,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行完针,还需留针一炷香的功夫。
一遍针行完,苏月恒已然满鬓汗水,接过茶梅递过来的手巾,匆匆擦了擦,苏月恒就密切的注视着沈珏身上的变化。
虽然现在才行完一半的针,苏月恒已然笃定沈珏是毋庸置疑中毒了,这毒下的甚是巧妙,可谓是不动身色,如果不是这样全身行针,还真是难以发现。
苏月恒方才行针,越行到后面越觉得阻滞,因为她给沈珏养气,这体内的毒素,在不自觉的排斥她的针法。
苏月恒今次用的是太乙五行针,行走人体奇经八脉,不光是养气,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逼出人体内在的有损之气,看看现在,一刻钟不到,沈珏从头到脚那条主线已然有了隐隐的黑气,看着这毒脉呈黑红之势,想必就是自己先前把脉时遇到的急促冲来的霸道“阳毒”了。
一炷香过后,沈珏从脸到脚趾已然有条清晰的黑线浮现了出来。苏月恒再是不能侥幸的了。这毒已然走到了人中穴了,看这强劲的走势,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诊治,这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走到百会穴了,一旦走到那里,那就是药石难救了。
苏月恒顾不上沉重,此时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医者状态。拔掉银针后,苏月恒叫醒沈珏,将魏紫刚切好的百年人参片拿了几片放到沈珏口中让他含着:“我们还需要至少一个多时辰,这参片你含着提气。”
这次所需时间太久了,必须要做好防护措施,不然,怕沈珏撑不住,一个不好,前功尽弃不说,也怕对沈珏的身子有所损伤。他现在这虚弱的身子是经不起任何的闪失的。
准备工作做好,苏月恒让沈珏趴俯在床上,她开始背部行针,还是一样进针补气,耗时仍然不少。一圈下来,果然又是一个多时辰。
仍然是留针一炷香。见小姐忙完,茶梅连忙捧过茶来,苏月恒拿过一气灌了下去,方才舒了口气的往椅子上舒服的靠了靠。
见状,茶梅甚是心疼道:“小姐,要不你靠着休息片刻。”
苏月恒摇了摇头:“不必。”
她现在全然顾不得累了,整个人处于亢奋之中,这许久的猜测,今日终于可以有个定论了,不可有些许的差池。
苏月恒目不转睛看着沈珏背部气穴的变化。果不其然,渐渐的就有一条黑线浮现出来,跟方才在前面看到的黑中带赤的毒脉有所不同,这个是黑中透着淡淡的青色,这就是沈珏日常表现出来的“阴毒”了。
至此,苏月恒终是确定,沈珏这是中了极为霸道的百合阴阳毒。所谓百合,就是百脉汇于一宗,就是人的奇经八脉全部受了毒素的侵蚀,如果寻常的毒也就罢了,这是阴阳毒,人体分阴阳,这下毒之人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要致沈珏于死地啊。
此毒最是阴狠,下毒一旦成功,人就会无端的衰弱下去,如果查不出病因,就无法解毒,慢慢的全身器官衰竭而亡。观沈珏这中毒之深,应该是时日颇深了,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此毒甚是阴毒,早已经失传。没想到今日能见。苏月恒心里发冷,这要沈珏的命的人可真是隐藏的颇深啊。方才探针时就发现这毒层层递进,显然不是猛然而下,而是一点点慢慢下的。
这人可真是心机深沉,知道猛然一下让沈珏中毒,必是会被人轻易察觉的,这一点一点的累积就让人察觉不出来了。
留针时候到了,苏月恒起身拔针。沈珏已然累及晕睡了过去。
苏月恒也没叫醒,此时对沈珏来说,最好的休养就是睡觉了。吩咐康宁、长宁小心看护,注意大爷的呼吸是否正常后,苏月恒此时也已经累的抬不起脚了。
扶着茶梅回了房。将自己甩进浴桶,现在她已然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勉力匆匆洗了个澡,扑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苏月恒醒来时,都已经快时近中午了。
听到小姐的动静,茶梅忙忙的走过来伺候:“小姐,你醒了?大爷在外等了你许久了。”
苏月恒一顿,旋即赶紧跳下床:“快快快,赶紧帮我梳洗。”
苏月恒匆匆忙忙的收拾完,快步出了卧房,沈珏正坐在窗边闭目假寐。窗外绿树微动,习习微风抚了进来,衬得沈珏这淡然清冷之态更是飘逸。真是看得人赏心悦目。
察觉到苏月恒的脚步,沈珏张开了眼:“你来了?昨日辛苦了?”
苏月恒摇摇头:“不辛苦。”
对话过后,两人都没再开口,屋子里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沈珏再次出声:“月恒,昨日你给我探脉,可是有探得原因?”
苏月恒点点头:“嗯,有探出原因。”
苏月恒点完头并没有再进行下一步说明。看着月恒现在的神情,沈珏已然有了心理准备:“月恒,有什么但说无妨,我受的住。”这病了许多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不好那是正常的,要是能好,那才是意外。
苏月恒沉沉的看了眼沈珏:“你中毒了。”
果然如此,所谓久病成医,沈珏自己也是早有猜测的,可是,这许多年来这许多的医者都没发现,沈珏渐渐的也以为自己是真的是天生体弱,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他真是中毒了。
已然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了:“你中的乃是百合阴阳毒。不是一次猛然中毒的,而是天长日久慢慢累积的。”
沈珏默然片刻后道:“这样说来,我身边一直有亲近之人在给我下毒了。”
苏月恒点点头又摇摇头:“此毒早已经下成功了,下毒之人如果之前没被你们打发的话,说不得现在早就避走了。”反正已经成功了,没必要再冒风险等在这里的。
沈珏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这个,两人又都沉默了,屋子里的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沉默一阵后,苏月恒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治你?”
闻言,沈珏轻哼一笑:“月恒,我知你脾性。有些话就不必问了。”我知道你在我面前向来是藏不住话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早说了。可是,到现在,你也没说,结果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月恒,我不想你为难。
沈珏还是这么的善解人意,苏月恒一阵内疚。自己想的太多了,看沈珏现在对自己的信任程度,无论自己说什么,他应该都是能接受的。于是,苏月恒又问了先前自己的问过的话:“健柏,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