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肺腑之言

咸阳,章台宫,流云阁。

阁中只有张良一家人和我、李诗云、桃夭。

张良和巴灵谢道:“谢陛下赐宴!”

我呵呵笑道:“什么赐宴不赐宴的,今天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说起来,朕许久没见过巴灵了,国事繁忙,也没时间到你们府上道喜。”

巴灵调皮道:“陛下时间宝贵,不过礼物我们都收到了,陛下到我们家,我们岂不是还要管饭?”

张良连忙拉了巴灵一下,低声道:“陛

“哎……”

我摆手道:“巴灵是巴夫人的妹妹,也就是朕的妹妹,都说了今日是一家人吃饭,不要拘礼。”

巴灵挑衅似地朝张良扬了扬下巴。

张良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陛下。”

桃夭轻斥道:“你这妮子,在家里跟御史大夫没规矩也就算了,在宫里还这么口不择言,我看你是讨打!”

巴灵嘻嘻道:“巴夫人舍得打自己的妹妹嘛……”

“哈哈哈……”

殿中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调侃道:“巴灵,你现在可是为人母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边际,以后怎么带孩子啊?”

“陛下,妾不希望她有什么大的成就,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就行了,不用像我和姐姐……不,巴夫人那样,年纪轻轻就要四处奔波求生。”

闻言桃夭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

李诗云笑道:“巴灵和巴夫人见多识广,不像我,从小就被关在府里,哪里也不得见,就想着能像你们二人一样出去见识见识这天下何其之大。”

“这好好的一场家宴,怎么成了忆苦大会了?”

我端起酒杯:“大秦越来越好,你们也会越来越好,等今后来往昆仑南半岛的道路便捷了,朕带你们一起去异域感受一下别样风情。”

众人笑道:“谢陛下,祝陛下万岁!”

众人一饮而尽。

“来,都动筷吧。”

我看向张良:“张良。”

张良却是没应声。

巴灵连忙捅了捅他的腰:“陛下叫你呢!”

张良这才回过神,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道:“陛下恕罪,臣一时恍惚。”

我转向巴灵,揶揄道:“张良前些日子就有些魂不守舍的,现在还是精神恍惚,你这个做夫人的要多带带孩子,不能都丢给朕的御史大夫啊。”

巴灵撅嘴道:“陛下这是哪里话,我哪敢让他带孩子啊,都是我带的。”

“哦?”

我不解道:“莫非是为国事忧虑?”

张良忙解释道:“臣……近来确是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李诗云微笑道:“御史大夫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大秦的国之柱石,可要注意身体。”

“皇后说得极是。”

我赞同道:“朕知道你做事用心,可真要累倒了,于家于国都是莫大的损失,恐怕巴灵和巴夫人也不会饶了朕。”

巴灵和桃夭应道:“岂敢……”

桃夭也关切道:“不过的确要注意身体。”

“谢陛下、皇后和巴夫人关切,臣牢记!”

我点了点头,转口道:“今日叫你们一家来,一是聚聚,二嘛,朕有一个既是家事、又是国事的忧虑,希望你们群策群力,帮朕想个好的办法。”

巴灵呵呵一笑:“我就知道陛下不单单是为了吃饭。”

“就你聪明!”

我笑骂了一声,随即感慨道:“就是两个皇子的教育。”

李诗云奇怪道:“陛下不是安排了许多有学识的人跟在身边吗?况且御儿和同平还小,陛下何以忧虑?”

“那些人不堪大用。”

我缓缓道:“朕唯恐德才不够的人误导了皇子,毕竟朕就是前车之鉴,若不是突然得到上天启蒙,朕恐怕依旧独信儒家而罢黜法家!朕希望给他们挑选的老师既能让他们学到真正的学识,又能让他们不陷入偏听偏信的境地,因此甚是纠结。”

张良沉吟道:“陛下乃千古明君,考虑周全。夫子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言臣非常赞同,陛下若想要皇子德行兼备,必须以良师常伴左右。至于如何才能挑选出合适的良师,臣以为还是要从德高望重但年纪又不很大的人中挑选。”

“你认为谁合适?”

“正如皇后所言,两位皇子的确年纪尚小,臣以为暂时不必着急,待两位皇子稍大些,到了求学的年纪再单独设宫,以便选派良师。至于此前,还是先以陛下挑选的那些人为首。”

我点了点头,两人没有单独设宫之前,即便选了良师也不好往后宫安排。

“来,吃饭。”

家宴结束后,几个女眷在一起聊天,我跟张良踱步到了外面。

“前些天朕被刺杀的事你听说了?”

张良恭敬道:“听说了,位高者不离众,陛下今后切不可孤身外出了。”

我眺望远方,金秋时节,气候宜人,碧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好像棉花糖的白云。

“她说,暴君人人得而诛之。呵呵……”

我回身看着他:“当年跟朕说过这话的,只有你活了下来。”

张良身体抖了一下,躬身一礼:“臣谢陛下!”

我背负双手,淡淡道:“朕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暴君,所谓盖棺定论,那要留给后人评判,朕只能随心而动、随性而为。”

“陛下是对的,时人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的处境,百年之后,自有公论。”

我转身盯着他:“若朕要你论一论呢?”

张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陛下盖世之功,人主无出其右。”

我笑了:“这算是你张子房拍朕的马屁吗?”

张良却没笑:“臣肺腑之言。今日臣斗胆,也请陛下论一论臣。”

看他认真的表情,我正经起来。

“我得子房,如百年大旱而得甘霖。”

张良认真地盯着我,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良笑了,如释重负。

“陛下肺腑之言。”

我板着脸道:“也许是违心之言。”

“呵呵……”

“……”

“你刚刚盯着朕看,可谓大不敬。”

“呵呵……”

我不再看他,微笑着望向远方。

“暴君亦有臭味相投之臣,朕心甚慰。”

张良低头闻了闻自己衣袖。

“臣特意用了上好的熏香,不臭。”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刚刚还有些味道,在陛下身边待了一会儿,才不臭了。”

这次轮到我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