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颖愕然地看向程立章，刚欲开口却被程立章一个眼神示意闭口不言了。
乌氏邻摇了摇头，无奈道：“程老先生，既是竞拍，何来相让一说？”
程立章苦笑一声：“那位孑永小兄弟是何来历，恐怕小友早就知道了吧？”
乌氏邻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他自然不会多嘴到把孑永的底细透露给程立章。
程立章看到乌氏邻的表情已经明白了，合着自己挑来挑去挑了个实力更强的，这事整的！
看乌氏邻不愿多说，程立章不再追问，转口道：“那人有两艘，小友有三艘，这商船是否真的能挣钱尚且存有疑问，小友不怕砸到手里吗？”
乌氏邻哈哈一笑，调笑道：“在下亦有此疑问，程氏应该也没有从事过海商吧？诚如老先生所言，为何程氏非要得到这商船呢？何不等到在下替程氏去试试水再决定是否要购买这商船呢？”
程立章听出了乌氏邻言语中的不满，连忙解释道：“小友切莫误会……”
话说到一半，程立章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老夫就不瞒小友了，如今程氏、卓氏，乃至南阳所有的冶铁世家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商船是我们最后的活路！”
乌氏邻皱眉道：“还请老先生解惑！”
程立章缓缓道：“我们这些冶铁世家历经几代都是国之重器！可自陛下即位以来，朝廷先是派人成立南阳冶铁府，将大部分冶铁的权力收归朝廷所有，我们虽然可以获得相应的分成，可同为商人，小友应该明白一个家族停止发展、坐吃山空是什么下场！”
乌氏邻点点头，沉声道：“不断拓展才是商人安身立命之本！一旦商人停止了扩张，等待我们的只有骤然山崩！”
程立章面色严肃赞同道：“正是如此！紧接着便是高炉炼铁、炼钢等更优质的炼铁方法出现，还有打造的各种曲辕犁、铁刀、铁剑等等，我们的炼铁工艺与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乌氏邻蹙起眉头：“这件事我听说了，如今的大秦日新月异，说不准哪天就出现了新奇事物。好在乌氏一族做的是粮布牲畜生意，被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不大。”
程立章苦笑一声：“是啊，可我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便有这两个原因在，将作府售卖铁器给我们的分成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有一些简单到用粗铁就可以锻造的铁器可以获利，可去年朝廷突然又新建了上党冶铁府！而且还是专攻粗铁大规模锻造的铁器，真是让我们雪上加霜啊！”
乌氏邻明白了程立章的意思。
“所以你们想通过海商拓展程氏的生意？”
程立章点点头，满脸希冀地看向乌氏邻：“如今我们的铁匠几乎都归为冶铁府所有，唯一的收益只有冶铁府和将作府的分成，海商是个机会！”
乌氏邻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直视程立章，缓缓开口道：“乌氏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立章既然主动叫住乌氏邻，早就有了打算。
“如果小友能让给我们两家一艘商船，我可以做主将此船的百一价值抵给乌氏！而且无论将来此船获得多少利益，其中百一归乌氏所有！”
看乌氏邻皱眉思考，程立章继续道：“若是小友让两艘出来，每艘船百二……不，百三！归乌氏所有！”
卓颖在一旁听得直冒汗！百三啊！再加上赋税，得少挣多少钱！
跟卓颖担心的不同，程立章担心的是乌氏邻会不会接受！
思考了许久，乌氏邻抬头笑道：“一艘，百二！”
程立章心中一喜，面上却是难为道：“这……”
乌氏邻直接起身：“程老先生若是同意，即刻签下约书！若是觉得在下开价太高，在下也不强求，待未时我们公平较量便是！”
程立章连忙起身，语气急促道：“卓颖，去取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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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乌氏邻将墨干的约书放入怀中，面色严肃道：“此事虽无秦律约束，毕竟是官家的生意，我们私下达成共识，老先生可莫要透了口风出去！”
程立章此时如春风拂面，笑呵呵道：“小友放心，老夫自是省得！”
乌氏邻脸色变幻，笑意盈盈道：“事毕，告辞！”
“小友慢走！”
刚走几步，乌氏邻转头提醒道：“一艘就够了，别去招惹那小兄弟。”
现在两人是合作关系，他可不想程卓两家被钟鼎阁，或者说皇帝盯上！
程立章拱手道：“多谢小友！”
乌氏邻走后，卓颖恭敬道：“外舅，此番我们是不是亏了？”
这卓颖正是程立章的女婿！
程立章呵呵一笑：“亏？咱们在川江运河上的十几艘商船获利几何，你不会不知道吧？”
卓颖尴尬一笑：“小婿在家中主要还是掌管冶铁，没仔细关注过此事。”
程立章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样，如何跟你的几个兄弟争夺卓氏家主之位？我那爱女跟着你可是遭了罪了！这次要不是我去求你爹把买商船的事要过来，你以为你能来？”
卓颖被老岳父训斥地丝毫不敢言语。
程立章见状也不再多言，眼神微眯道：“回去后倒要查查这个孑永是什么来历！这个乌氏邻同样不可小觑，颇有乌氏倮的风采！”
随即挥手道：“回去歇息吧！”
另一边，乌氏甬好奇道：“兄长，你私下答应给他们一艘商船，就不怕计然令怪罪下来？”
乌氏邻呵呵一笑，揉了揉弟弟的头，解释道：“你以为计然令为何突然终止竞标？”
乌氏甬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莫非计然令便是如此打算的？”
乌氏邻点点头：“虽说咱们家受了陛下的吩咐来此竞标，可估计陛下也没想到竞争会如此激烈，倒是出乎意料！陛下肯定希望海运繁荣，即便有意让咱们和钟鼎阁占据大头，也不过是为了将海运掌控在朝廷手中，若咱们和钟鼎阁两家独大，说不定陛下反倒不悦，计然令肯定也是做此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