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水塘边。
这里远离喧嚣，着实安静。
夜景湛将洛璎抱下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让洛璎靠在他怀里。
清风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过去打扰。
风有些冷，他将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
“为什么你变成这样，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明明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夜景湛看着她那张空洞的脸，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最恨的人是洛璎，最爱的人也是洛璎。
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爱得越多，恨得自然就越多。
“既然恨我，为何不杀了我？”洛璎不太明白，为何夜景湛会是这样一副痛苦的样子。
为何不干脆让她死在慕容烨身边，还要将她带出来。
他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来给她一个疯子看，可不可笑？
夜景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不得不说，巫术的确很厉害，我差一点就真的被他控制了。”洛璎扬唇一笑，啊笑容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惨烈，“多亏了这样东西。”
洛璎看了一眼摊开手掌，里面是夜琳琅的平安符。
在这平安符的支撑下，她在意志上战胜了巫术带来的影响，因此从未真的被慕容烨控制。
加之后来从缠音那里得到了那颗药，她更是想办法自己复刻了出来，日日服用。
如此一来，巫术能对她造成的影响就更小了。
可她知道，想要彻底摆脱慕容烨，并非是容易的事。
所以在听到缠音说她有可能会成为疯子之后，一个计划就在她的脑海中慢慢形成。
她原本是想求缠音帮忙，让她以假死度过这一关。
可还没来得及与缠音说出实情，她就被慕容烨气得消失不见了。
洛璎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让夜景湛来帮她这个忙。
“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是在做戏？”夜景湛没有料到，她竟会将戏演得如此逼真，连他都骗过去了。
“慕容烨那般狡猾，想要骗过他可不容易，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还好一切都按着我预想的来了。我还以为你能猜到，毕竟我刺向珈兰的那一刀刺偏了。”其实那时洛璎就打算告诉他真相，但没能来得及。
结果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日。
“我的确怀疑过，但看你那样子，又看不出半点破绽。”夜景湛那时候的确起了疑心。
可谁让洛璎装得太像了？
洛璎笑了一声，眼中却是一片凄惶，“谁让我有个疯了的娘呢？”
不知为何，夜景湛听到这话，心中狠狠一颤。
洛璎一直认为是他害得吉氏变成了那样，他之前没有解释。
如今却不知为何想要为自己澄清一番。
好让她能减轻些许恨意。
可还没等到他开口，就听洛璎说道：“你可知道那日，我看着我娘被孙姨娘羞辱，而你在一旁与洛芷蕴你侬我侬的时候，心中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那样后悔过，夜景湛。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夜景湛解释的话僵在了嘴边。
不管怎么样，吉氏变成那样，他有责任。
毕竟是他拦着洛璎，不让她离开报恩寺的。
若是吉太傅一出事就让她回来，吉氏必定早就被洛璎从相府带出来了。
哪里会遭受那样的对待？
洛璎缓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求你，把琳琅还给我。我会带着她跟我娘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会打扰你的人生。”
“我之前曾问你，为何会吐血，你只说是旧疾。如今我想听你一句实话。”夜景湛看着她，难得眼神不那般冰冷。
洛璎笑了笑，说道：“的确算不得什么旧疾，但也并非是什么大毛病。只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好生休养几年，就会好了。”
“是吗？”夜景湛并不相信她的说法。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洛璎想到她从前被他欺负得那般惨烈，也不曾见他有半分动容。
原来，是还没有到要死的时候。
等到要死了，也就能从他这里得到几分温柔了。
夜景湛想如从前那般，说出几句难听的话，好让她打消这样的念头。
可不知怎的，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知道王爷在边关受了五年的折磨，想要在我身上报复回来。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不知王爷可觉得解气了？”洛璎的语气里满是悲凉。
她想要借着这点难得的温柔，让他放过自己。
夜景湛嘴唇颤抖，过了半晌才说道：“等回到京城，我就放了你和那个孽种。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洛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觉得所有的阴霾都消散开来。
即便她受尽了苦痛与折磨，最终还是与夜景湛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和解了。
“多谢王爷。”洛璎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但为了琳琅，她还会继续撑下去。
夜景湛却不知他要从哪里找出个夜琳琅交给她。
卫琛那里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久到夜景湛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让清风递出去的消息，也一概没有回音。
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希望在回京前的这三个月里，卫琛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慕容烨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死了，所以还请王爷去找一具尸首来，再让人弄上一叶扁舟，将尸首放在上头，用火点燃，等到尸首烧得面目全非，他也就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我了。”洛璎说罢，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夜景湛，“我会在南浦县等你们。”
随后她就起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离开了。
夜景湛让清风花银子买了一具尸首来，又按照她所言找了一叶扁舟，将尸首放上去，还不忘将玉佩也放在尸首上，而后点燃了一把火。
夜色之中，火光染红了水塘。
等慕容烨赶到的时候，尸首已经一片焦黑，看不清了。
就连玉佩也被烧灼得黑了一片，出现了断裂的痕迹。
“你为何会来？”夜景湛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