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还情

我清楚,二爷想赚的绝不是我这样的两个蚕丝被。

虽然我没钱,但是我有老黑!

我不想欠二爷的二百四十文,继续说:“二爷,你的那位兄弟肯定是想赚大钱才养斗鸡的,我可以和他合作,培训他的斗鸡。嗯……培训一次收费二十文,你我对半分,如何?我保证培训过后,他的鸡一定能在下一场斗赢。”

“呵,哈哈哈!”

二爷笑的饭都差点喷出来,强忍住笑意逗我:“行,等下我问问他。不过你这收的也太低了了,斗赢一场怎么也要收他两成还差不多,你一成我一成,怎么样?”

这正是我想的,二爷是开玩笑,我却是当真的,我有老黑,这个钱我挣定了。

“给我吃肉我就让你挣钱!”

“二斤羊肉你全吃光,吃独食不给我留一点,还想让我给你挣钱,门都没有!”

死老黑又在桌子底下叫唤,我用力的抬脚踩了它一下,它才闭嘴。

梁人吃肉也是分等级的,官宦只吃羊肉不吃猪肉,猪肉是庶民吃的肉,这和有钱没钱无关,是体面的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鸡肉却是贵族和庶民都吃,且梁人还都十分喜爱吃烧鸡。

二爷点的菜,羊肉归我,烧鸡归他和棋哥儿,一斤猪肉给了小生。

棋哥儿嫌吃亏,咬着牙和小生抢猪肉吃。

不管棋哥儿如何想,小生这顿饭吃的是十分的惬意。平时他一个月也吃不到一次肉,馋的狠了才偷偷买个猪肉大葱包子解解馋,包子还是只见葱不见肉的那种,根本舍不得买全肉包子。

我清楚二爷给小生点一斤猪肉是为了我的面子,这让我更加的想还他这份人情。

不是我不想欠他的,而是从棋哥儿的表现,我敏锐的意识到二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棋哥儿也不会为了二百多文去计较,专门表示出来不悦。

从草原到梁城,棋哥儿对我是真心的好,为我跑前跑后,一点也不亚于二爷的热情。这样的他绝不会因为几天的生疏而改变对我的态度,必然是二爷遇到了金钱上的困难,不得不精打细算。

在梁城生活,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真的不行,没钱的二爷哪怕是国公府的二爷,也是照样的作难。

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帮二爷,唯有老黑这条路可走,我只希望老黑帮我还了二爷这份情,还上一路上他对我的照顾,从此天涯海角各走一方。

是不是很悲壮?

我前面有一位狐狸精与书生的故事做榜样,时刻警醒着我,我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纳姆,想什么?还发呆!”

二爷吃饱喝足喊我,我回神看到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空盘,清楚这都是小生沾馍的战绩,也只有他才连菜汁都不放过,不由得为他脸红。

大概是我两颊泛起的绯红引起二爷的误会,他有点害羞的把眼光投向别处,眉目间柔情似水,温柔的说:“等下你准备回去,还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见你的那位朋友,和他谈培训斗鸡的问题。”

二爷微愣,随即又无奈的说:“你还惦记这事啊,那好吧,我去跟他说说看。不过我先丑话说前头,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可不许哭鼻子。”

哭鼻子?啊,哈哈哈,怎么可能!

棋哥儿结账回来,低声在二爷耳边说:“爷,承爷喊您过去一趟。他现在后院呢。”

二爷看我,“纳姆你在这等我一会,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我点头应承:“嗯,我知道的。”

我来梁城这么久,才见到二爷一次,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和他分开,不用他叮嘱,我都会留下来等他。

等人是最无聊的,小生扭过身子聚精会神的听说书,我对评书人说的没兴趣,转反方向看向窗外。

都什么年代了,评书人还说老掉牙的狐狸精迷惑书生的故事,可悲的是听书的人还听的津津有味!

我就奇了怪了,我已经都一百多岁了,但他们还是不动脑子想想,狐狸精真有那么笨嘛?狐狸精到底图书生啥啊,为毛一定看上书生?而且还是穷书生!

这世上比书生有本事的人很多;比书生有地位的人很多;比书生有钱的人很多。这么多比书生好的人,狐狸精不去注目,而是偏偏还盯着穷书生,不就因为编书的是穷书生嘛,狐狸精就被瞎了眼,专门瞪眼瞎看上了穷书生啊!

我想等我有钱了,一定拿钱砸这个评书人,让他讲狐狸精看上皇蒂的故事……哎,错了,我忘了皇宫大内是进不去的。

那就让他讲讲狐狸精迷惑皇帝的儿子皇子或者皇帝的弟弟皇弟的故事。

啊,呵呵呵,这个主意不错,我喜欢!

我看到二爷走进后院的楼房,想放开神识跟着他一起去看看,又想到这里是兴国寺的山门前,还是安分守己点比较好。万一兴国寺里有一位得道高僧,我不是自投罗网嘛,这种傻事坚决不能做!

“老黑,你喜欢吃烧鸡吗?”

“小妮,你这话是不是要改成你喜欢吃人吗?”

“那你喜欢吃什么肉?”

“我喜欢吃羊肉,不是都让你给吃完了嘛!”

“你说说你咋就这么独,咋就吃独食吃习惯了,一点都没有想到还有我呢?你说说,你哪怕是往桌子底下仍一片肉,也让我尝个鲜。你可好,你吃的那个干净啊,一点都没有想到桌子底下还有我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人啊?”

“是有没有把你当成我的鸡,你不是人!”

“好好好,是我口误,我是鸡,不是人!可我就是鸡,你也没有把我当成你的鸡啊,你吃肉的时候良心都不会痛吗?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吗?”

“我咋这么倒霉,遇到你这样吃独食的主人!人家主人都是自己舍不得吃,从嘴里省下来的都给鸡吃了。你可好,遇到好吃的自己吃个肚圆,连一片肉都没有给我留下,你咋和别的主人差距这么大呢?”

“天爷啊,我老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遇到这么不靠谱的主人。你的心肠咋能这样硬,一片肉都不给我!”

“你不让我吃肉也行,可你赖好也让我闻闻,这总是应该的吧?你连闻都不让我闻,你咋就能心肠这么狠呢?”

“你说你好歹吃的时候问我一声‘吃不吃’,我也不至于这么生你的气了!哎,天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

天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我咋捡了一只这么能骂人的鸡!

我还是败给了老黑的一张嘴!

只能采取我一招制敌的策略:“你现在还要不要吃羊肉?”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黑想也没想,直接说:“二斤!”

啊哈哈哈,我笑了,得意的笑了!

小样,你一个鸡吃二斤羊肉,也不怕撑死你!

“成交!”

“酱羊肉,沾蒜汁的!”

“嗯……”我长长的从鼻子里呼出气流,咬牙切齿的说:“成交!”

“看你真本事的时候到了,你可别跟我掉链子,等一会二爷的朋友一定会找一只最差的鸡给你调教,你只要教它赢一场,以后能否吃香的喝辣的成败都在这一搏了,明白吗?”

老黑不屑的说:“闹了半天还是需要靠我吃饭,哎,我咋遇到你这样屁本事没有的主人!”

它越骂越升级,我也不想惯着它,回击:“老孬有本事,不也是靠着你挣了万贯家业嘛!”

这是它的软肋,只要我捅到它的肋骨上,它就会立马闭嘴了。

果不其然,老黑没有再回嘴,我和它一时安静下来。

“你刚才在说老孬,哪个老孬?”

听说书的小生扭头问我一句,一下子噎住我了。

我盯着小生,半刻钟才算是缓过来,“四夷馆看门的老孬,你又不认识,问他干啥?”

梁人叫孬的人太多了,年龄大的就叫老孬,年龄小的就叫小孬,中间的就叫大孬,几个叫孬的人在一起就叫二孬、三孬、四孬……起这个“孬”字,只是为了好养活,人们的心愿罢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说这人“可孬”。可孬说的不是一个人的人名,是说一个人的品质很坏。

比如老孬,他的名字绝对不是叫“老孬”,就是因为他很坏,久而久之,人人都喊他“老孬”了。所以我拿老孬说事的时候,老黑才会闭嘴不回击。

“小娘子,小娘子,你们出去到门口,二爷让你们到门口等他。”

棋哥儿从后院的酒楼过来,趴在窗户上说:“你们先过去,二爷马上就过去。”

“好。”

我答应一声,弯腰拎起老黑,拍打一下小生,起身向外走。

大概是过了饭点,酒楼这一会人少多了,我和小生站在酒楼门口,竟然有点扎眼。

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感觉,有一种被人窥视的认识。我是一只狐狸精,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又加之我的神识是天生自带的,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就会自行向周围竖起屏障,警惕我身边的任何危险因素。所以,我周围稍微有人看我几眼,我便能察觉到。

还好二爷出来的还算及时,我如看见救星般扑过去,扑到他跟前止步,恭敬的喊一声:“二爷。”

跟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年纪轻轻的玉面相公,此人没有他高,没有他壮,没有他……比他白很多。

玉面相公一副弱不经风的书生打扮,头戴黑绉纱为表漆藤丝为里的儒巾,身着白绵布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襞积,这是标准的儒服——襕衫。

他跟在二爷身后更显得二爷身材挺拔、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不由的为二爷挑朋友的眼光喝彩。

二爷为我介绍:“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善秀。”

“善秀,这是铁勒草原来的纳姆翁主。”

我的脸红到耳后,我算是哪门子的翁主啊,二爷这样说,太抬举我了。

“喊我‘婴宁’吧,我以后要在梁城生活了,有个你们的名字比较好。”

能和二爷称兄道弟的肯定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哪有没心眼的。善秀也是一个妙人,机灵的喊我:“婴宁小娘子。”

“小娘子刚才可是赢了我的斗鸡,我这厢给小娘子道喜了。”

“啊,哈哈哈……”

我刚才明明看到和小生斗鸡的不是他,他说那是他的鸡,猜测应该是他的仆人抱着去斗的吧。

既然二爷没有给我介绍善秀的身份,我对他的称呼只能按照常人的称呼,不能像二爷那样称呼“爷”。

我适时的推出自己的预谋,“让相公见笑了,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过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让相公的斗鸡赢了下一场,相公要不要试试?”

善秀看一眼二爷,似要求证。看来二爷果真是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跟他说培训斗鸡的事。

我继续添把柴,“要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是在斗鸡下坑后,才知道对手是二爷兄弟的斗鸡。当时心中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所以吃饭的时候一直想着怎么弥补一下。我也不瞒相公了,说起来惭愧,我确实有独家秘方,我的斗鸡才赢了你的斗鸡。”

“从知道了您是二爷的兄弟,我特别的过意不去,刚才还跟二爷说,无论如何也要帮您把场子找回来。当然,这不是跟我的二花斗,是让您的斗鸡斗赢下一场,这样也好给二爷争光。是吧?二爷。”

我不惜拉上二爷,二爷只能无奈的帮我。

“善秀,你找一只鸡让她试试,到底能不能斗赢等斗了再说,我相信纳姆不是随便说的,这里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实心眼的二爷,一句话就把我卖了。他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善秀拿出鸡来陪我玩玩,如果我真是玩玩,这次又要落他一个人情了,那就不是还人情了。

善秀也是爽快人,当即答应:“谨听哥哥吩咐。”

看向我,微笑着说:“我们这就过去吧,我的鸡都在头道门里,小娘子随便挑,哪只鸡都可以,随便拿去试。”

得,我真的无话可说了,只能祈祷老黑千万不要失手,不然真的是又欠一份人情。

我对老黑不是十分的有信心,但是老黑对它自己十分的有信心。

它跟我保证:“小妮,你放心吧,相信我老黑,一定能手到擒来,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