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早餐桌上的氛围向来有点沉闷。
只有林母絮絮叨叨的声音,掺和着碗筷摆放在晚上的清脆声响。
饭桌上倒是堆满了许多吃食,林母在吃这一方面从来都不吝啬。
按照她的话来说,他们那一辈苦惯了,现在是有什么好的都给孩子留意着。
林盼饶有兴趣的看了好一会儿小画本,林望才睡眼惺忪地推开他自己卧室的房门,顶着鸡窝头,乱着发,蹭着林盼放在桌边的手臂坐下来。
悠闲散漫,眼睛半阖。
“阿望,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周五,班里有个小聚餐。”
近距离听到阳城一中现大名鼎鼎的高一级草对她汇报自己的日常,林盼这么想着,手放了上去,薅了薅他乱蓬蓬的毛儿。
“别碰我。”林望别过头去,躲开她的蹂/躏,声音还处于变声期,奶中带着点沙哑,微微粗嘎。
“阿望,姐姐刚刚才发现,你怎么又变高了。”
感觉他比暑假那一会儿还要挺拔了。
不,更夸张地说是,一星期蹭一截。
“你生物白学了?”
林望正值少年青春期,正是拔个儿抽条的时候,再加上运动量大起来了,食量也大了,个子当然也“唰唰”地长。
“说到这里我就想哭,为什么走上了理科的这条不归路。还好有我家阿望,你就是姐姐的自动行走家教机!”
少年瞥她一眼,末了哼了一声。
林望刚刚踏入高中,妥妥的学霸一枚。
和林盼不同的是,他是以排名第一的优异成绩进的阳城一中。
这在当时的阳城可谓是炸开了锅,以往每年的中考状元都是受人瞩目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反而更甚了。
林盼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自家老弟。
唯一的原因,大概是他那张脸吧。
俗话说,食/色/性也。
林母是当年阳城有名的美人,一双水盈圆润的眸勾得当时不少青年才俊的芳心。
精挑万选,嫁给了斯文俊秀的林父。
做父母的两个长得都不差,更别提基因遗传的下一代了。
林望吸取精华去其糟粕,集合两人的全权优点,一张脸生得叫一个精致无比。
所以从小到大,不论是做了坏事还是闯了祸,林父林母还有家里的亲戚,都对他捧着呵着。
再附有学霸的属性,林父林母脸上也因此沾了街坊邻居的光,倍儿有面子,更把他当心肝儿。
这样也养成了他稍微有点娇纵的个性。
脾性臭了点,林望倒是从来都没让家里人操过心。
学习方面就不说了,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借此向父母提出过分的要求
林盼除了眼睛似母,长相大体上还是肖父,不过性格倒是南辕北辙。
林父话不多,为人老实,甚至还有点木讷,是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林母敲板砖决定的。
等到一家四口在饭桌上聚齐,林母又开始老生常谈。
话题无意外是关于当初林望没去圣茗私立的事。
为这事,林母没少说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总觉得那些私立的管得要更严一些。
青年越秀,实力与颜值并重的天才少年,当初成绩一放榜,陆陆续续的电话就疯了一样打进家里,几乎没怎么断过。
许多当地的私立学校联系上,要来挖他,还给出了优厚的奖学金,他自己都推拒了。
林母为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也知道自家儿子受欢迎,她担心的其实还有另外深层次的一方面。
但林望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最后也就由着他去了。
“李家的妈妈可说了,那里面管理都不错,每年一本的升学率都高得不得了。”
“妈,在哪里不一样都是学习吗?再说了,阿望自己决定的,你相信他嘛。”
林盼耳朵都快听出茧了,连忙及时止损。
“你这孩子,不是我说,整天拿着这什么漫画看,学习能学好的啦?多跟你弟学学。”
林盼闷闷地,识相地闭了嘴。
林望这小子也没少出去玩啊。
果然这是天生的吗?
林父插不上话,干脆默默地喝粥。
林望抬起头,看向林母,“妈,一中也算是百年老校了,您能别这么挤兑了好吗,要念叨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私立的费用很贵,我们家压根承担不起,我可没觉得一中有什么不好。”
林望说的是实话。
他们家里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流,小康水平再往上,管吃管饱,也是大部分人生活的缩影。
家里也只有一套房子,就是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哎,不是有奖学金,而且你成绩那么好,值得更好的学校啊,我不也是为你着想,你反倒觉得我烦了?”林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真去了,家里还是能拿得出钱的。”
“妈,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军训都军训完了,反正我是真的不想去。一中读书氛围也好,你还不相信你儿子?”
林母嗔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
“妈,你觉得走艺术这条路怎么样?”林盼还在翻小画本,看到关键之处,脸都差点埋进去。
“艺术?我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学的,你可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啊我告诉你。”
“怎么不正经了?这年头艺术家都是不正经?有名的美术家漫画家多了去了,妈,这就是你不懂了。”林盼抬头疑惑,强有力地反驳了回去。
每个人所选的道路不一样,术业各有专攻罢了。
她是不能理解她妈的想法。
“哎,那些反正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的,你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少看点这种书,艺术艺术,说得好听,就是把你钱坑进去的,家里哪有那个闲钱供你去弄这个?把心思放到正路上来才是最重要的。”
林盼话噎在喉咙里,整个人都耷拉下去,声音也是哝哝的,“知道啦。”
林父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吃个饭都跟上战场一样,杨女士,你威风不减啊。”
一直在旁边缄默不语的林望也插了话,“我觉得我姐说的对。”
常常以“喂”称呼,一年到头也没被林望喊过几次姐的林盼顿时热泪盈眶。
林盼闪着滚滚泪花脸,“弟,你真好。”
林望:“……”
饭后林盼打扫卫生的时候,林望罕见地凑了过来,“你开始考虑艺术这方面了?”
林盼默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概?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都高二了,人家好多都是学了好几年的,她要拿什么去跟别人比呢?
“那你别担心钱的问题,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林望一副世界首富的迷之自信样。
“不……不是吧?”林盼狐疑地打量他,心中的疑惑飘了出来。
他哪儿来的钱呢?
视线移到林望那张唇红齿白的脸。
林盼笃定地点点头,心中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会是去?”
“你想什么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在想什么好东西。
林盼呵呵笑了两声,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林望愣了愣,身子真的往这边倾。
然后林盼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头,“啪”地一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痛。
“不要对你可爱的姐姐没大没小!听到没有!”
林望脑子眩晕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狠狠地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
“你……你干什么!”
“刚刚妈跟我说让你去打酱油,本来我想帮你的。”
林盼听着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然后她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我受伤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林盼:“……”
·
林盼拎着酱油瓶走在小巷口的时候,还在想林望刚刚说的话。
这个死小孩。
她哼着歌,百无聊赖地往外走。
卖酱油的商店在巷子和外面人行大道的交叉口,这几天都是阴雨连绵,青石板绿苔丛生,略显湿滑。
许是天气的原因,外面没有多少行人。
趿拉着拖鞋,林盼拐个弯儿来到了大道上。
略过的墙角处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声,然后是轻颤的叫声。
林盼好奇地走进,才听清了声响——
是猫叫。
奶声奶气的。
她凑近一瞧,一个纸质的包装盒,不大不小,里面窝了两只幼小的猫崽儿。
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在这阴冷的天气中依偎着互相取暖。
天空中还飘着点儿细雨丝,它们细绒的毛有几缕打湿了,都黏在了一起,
林盼蓦地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拉过来,她也没有伞,只好用手放到它们的上方,微微拱起。
这样,暂时给这些小猫崽儿提供了一小片没有雨淋的天地。
有轻微的脚步声逼近。
然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
林盼抬起头来,撞入一双清冷的双眸。
雨丝再也没落到她的发间,来人轻轻地为她和小猫撑起伞。
林盼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撑起,鼓鼓地胀满。
沈揽也跟着蹲下来,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拍。
林盼心跳快得似乎要夺命而出,在她的嗓子眼儿肆意地横冲直撞。
她大着胆子,由着自己的心意,摸向他的手。
紧紧地抓住,然后放到自己的脸侧,歪头蹭了蹭。
林盼嘴角咧起,勾住浅浅的弧度,一双笑眼宛如新生的月牙,皎洁又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