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程荆月开口,一位穿着轻便的女老师走进教室,长相清丽,目光澄亮。
早上见过一次了,林盼认识她,这是她们的班主任。
“同学们,大扫除完累不累?”
女老师教学应该也没有几年,对待高中学生还跟孩子一样,语气耐心又温柔。
后排有好动的男同学见状也自来熟起来,捏着嗓子,“老师,人家好累累呀~~”
此话一出,全班哄笑。陌生的环境中,总算带来一点活络的情愫。
有男生忍不了他,回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啊!”
“打住打住啊。”女老师恬静一笑,“我们要开始新的学期了,早上我已经做过介绍了,以后主要带理科基数班。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Miss.Li。”
“知道了密斯丽,是美丽的丽吗?”那帮男生还嫌弃不够,高声呼喊。
密斯李无奈瞟过来一眼,“注意一下纪律啊,这么热情,等下就你们几个去领书。”
这下后排全是捶胸顿足的哀嚎声。
“虽然大家已经在学校呆了一年,但是分科以后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了,新的班级新的同学,也是学习上新的征程,我希望,在接下来的两年中,我们可以一起携手并进,以后遇到任何问题,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可以来找我。”
“老师,如果是除了这两方面上的问题呢。”一位男生见缝插针说道。
密斯李微微一笑,“如果是精神上的,恐怕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开导。”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生的同桌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顾位津,你也有这一天,出门左转打个的啊,第七医院欢迎你。”
“就你话多,老子愿意不行啊?”顾位津踹了踹他的凳子。
林盼坐在前排,听到此话,努了努嘴。
“扯远了,回到正题上来。我们班委还没选呢,先自荐,然后大家自主投票选吧,过一个月以后,大家都互相熟悉了,到时候要不要换照样由你们决定,这样如何?”
“没问题没问题。”
“确实可以接受,不过年级里知名度低的会有点惨哎。”
“啊还要自荐的啊,要自我介绍吗?”
“我想当班长!”
“就你?可把你牛逼坏了。”
教室里乱七八槽的声音,乱哄哄窝成一团。
“停一停,我理解大家对于新班级的好奇,但是得收一收啊,现在后面两排男生去把新书给领回来。”顿了一顿,密斯李看向后面,视线停留在某个点上,“这位同学刚才最热情,你带领男生去拿吧。”
正打算指使小弟的顾位津一顿,抬眸,便对上老师善意的目光。
“……”
·
“哎,也哥。我心真苦,真的。”顾位津踢了踢一旁的垃圾桶。
沈揽也动也没动,没回答他,斜斜坐着,一侧手搭在桌上,悠悠地转笔。
眉目低敛,细碎的发垂下,鸦黑的睫毛掩着。
“还好你现在和我一所学校了,等会儿就去找场子,我们一起出去?”顾位津提议道。
“不了。”沈揽也利落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哎哎,还是不是兄弟了,一年没见了,你跟我客气什么啊。”顾位津嚣张惯了,但也就在沈揽也面前收敛点。
沈揽也被拦住,也没有恼,语气很淡,几乎听不出情绪,“等以后吧。”
“那……那也行。”顾位津嘀咕了两句,挠了挠头。
还想唤住他,却被他投过来的视线愣怔住。
沈揽也以前也冷淡,但现在黑曜石般的双眸波澜不惊,似是埋了万里冰霜。
这却是比较少见了。
顾家和沈家是世交,家里又没有旁的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同穿一条背带裤长大的。
后来沈家生意做大,搬离了阳城,沈揽也跟着转学走了。
不过也就是一年的光景,沈揽也又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位津差点没痛哭流涕,虽然从小是被压制的那个,但后来确实再也没找着对味的。
顾少爷的心这么忽上忽下的被吊着。
“草!”顾位津骂了一句粗口。
怎么感觉自己跟思春的小姑娘似的。
一转身,倒是遇到两个熟人。
“哎,两位妹妹,你们来这儿干嘛呢?”
“我以为遇到谁了呢,你不去领书来这里狗狗祟祟的干什么?”林盼下意识把程荆月藏在身后。
“你话能说好听点吗,什么叫狗狗祟祟,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顾位津把目光投向林盼后面瑟缩的人。
“小月妹妹也来了啊,别躲啊,你躲我们盼盼后面,我们盼盼那小身板也遮不住你啊,哥哥又不吃人,就这么怕我啊?”
林盼面上不显,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小月妹妹,我们盼盼,哥哥都来了。
“顾位津。”
“你的脸,月亮和大饼。“
“你的脸皮,黄河还有长城。”
“这其中的关系你想知道吗?”
“?”
“什么关系?”
“是递减关系,你的脸又大又圆,你的脸皮又厚又长。”
“……”
“哈哈哈哈哈!”程荆月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位津嘴角一抽,转而勾起嘴角,“你嘴皮子耍这么厉害,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林盼立马弹到一边,看看天看看地,嘴里念念叨叨,“咦,是白天没错吧?”
“你!”顾位津一时间语塞,转念一想,“你们跑来理一班干什么?”
“当然是……”林盼话说到一半,被硬生生打断。
“借过。”声线似是刻意被压着的那种低沉,却很清润,淡淡的,听起来很舒服。
林盼下意识让了让,又闻到了那股很好闻的气息。
她再抬眸,男生清劲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后门。
窝窝窝窝窝靠!
水桶男!
林盼双眼立马放光,顾位津见此觉得好笑。
“还以为你们激动什么呢,跟动物园的母猩猩似的,隆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杠把子哥们儿,沈——”
“铃铃铃——”
急促的上课铃响了起来。
林盼拉住他,连忙问:“你快说啊,沈什么?”
顾位津迈开腿,往自己班走去,像是知道了多大的秘密似的,只是卖关子,吊儿郎当说道,“哎?上课了啊,走走走,回班了。”
“走你个大头鬼。”
林盼跑到他面前,狠狠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
顾位津一时不备,被袭击地猝不及防,呲牙咧嘴地隐忍。
“林盼,你长这么矮,劲儿倒是不小啊。”
“谁让你说盼盼的!”
顾位津还没缓过神来,程荆月在他另一边重重地补了一脚。
顾位津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限量球鞋,两眼一黑,差点没撅过去。
好家伙,两抹鞋印,不偏不倚,正中央。
等到一瘸一拐走到教室门口,数学老师犀利的视线扫了过来。
顾位津罕见地结巴了,“报……报告?”
“第一节 课就迟到,下不为例,回座位上去。”
顾位津硬着头皮,迎接着全班人目光的洗礼,一顿一顿地走了回去。
这其中,林盼和程荆月的目光别样的单纯又……慈爱。
顾位津深吸一口气。
“我靠,顾位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还主动打报告?”
没理同桌的话,顾位津以一个极其不优雅的姿势入座,“你懂什么,老子这叫享受生活。”
再次把视线投往自己心爱的球鞋,顾位津嘴角一抽。
妈卖批。
享受生活?他不想活了。
·
林盼一直在忙。
正值午休时间,整个阳城一中都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刮过的轻微哗啦声响。
和早上那场声势浩荡的大扫除相比,安静地过于诡异。
操场上大一的新生也被安排着去休息了。
林盼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天空。
澄澈干净,湛蓝地像是被水洗一样。
炽辣的太阳光线洋洒下来,有点刺眼,林盼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大概大家对她过于眼熟,班里认识她的人还真不少,又觉得她性子好,是以班委选举投票的时候,大多数的票都给了她。
作为新上任的理七班长,她得趁着这个时间去学生处领校服的单子。
阳城一中的校服历经了几载的改良。
夏季校服上身都是白色的短款衬衫,此外,女生下半身穿百褶裙,男生则是长裤。
裙子是米色,长裤为藏青色。
另有的运动服则是蓝白打底。
其他的不说,林盼对自己学校的校服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经历过初中那惨绝人寰的条纹运动装,稍微好看点,她就谢天谢地了。
说来,阳城一中是百年老校,静静地坐落在阳城最南端,和阳江仅一道柏油马路之隔。
教学楼稍高的地方,向远处眺望,天气稍好的时候,放眼便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沿江路幽深静谧,排排白桦林延伸开来,高大嵩立,枝叶交密。
除开教学区,这一片附近还是住宅居多。
四处弥漫的,全然是小城的蕴意。
一中虽然地理位置绝佳,但一些教学设施确实比较老旧,还好学校在她升高二的暑假进行了翻新装修。
不过也仅限于一些大教室,很多地方还是保持了原貌。
林盼踱到走廊尽头,就抹了一手的灰。
拐弯的时候顺手扶了一把楼梯,糊满了细碎的木头屑,满是糙扎,全然细碎。
“……”
“哭了哭了这个怎么这么多啊。”林盼嘀嘀咕咕,使劲地搓。
倏地,她停住。
手下揉搓的动作也顿住。
仿佛被冰寒封住的时川,在最终裂鞘出壳的前迹,脑海里突然冒出三个字——
“命运啊。”
林盼往后退了两步,偏过头往右边看去。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转盘的声音。
旋转再重合。
然后她笑了。
淑女不过两秒,林盼小心翼翼,试探并认真地询问,“沈……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