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孙爷见我不说话，撑着床头，想半坐起来。
姜宇伟一把搀扶着，为他将枕头竖起。
孙爷颤抖着嘴巴，想起自己梦中看到的一切，嘴里喃喃道：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我呆愣在原地，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
石佛化为的血雾，隐含着封户村祠堂内所有牌位的神魂。
或许孙爷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孩子，遇见了什么事情，最终血雾脱离他的身体后，他的孩子也随风消散。
孙爷望着我，他平日强横的脸上多了几分慈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很多年我遇到一个江湖道士，他曾经说过，人死后并不是真正的消亡，有人找不到人生的归宿，不愿意投胎转世，则会变为孤灵，有人对世间充满怨恨，会成为恶灵。”
“而在未转世重生之前，自身的灵牌上会寄托自身的神魂，等待鬼差引领。”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我不惜花这么多钱，找了这么多人，也要让玉峰的牌位回到家里。”
“我还想见见我的孩子，我那……可伶的孩子……”
孙爷的声音越说越小，伴随着激动，声线也开始颤颤巍巍。
“宋小友……宋天师，我的孩子，他是不是真的……没了。”
我听着孙爷的话语，心头难免一丝颤动，我不忍心骗孙爷，却又不忍心掐灭他最后一丝希望。
这么多年以来，他不过是想再见到自己的孩子。
往日的黑道枭雄，如今也是一个想念孩子的老父亲。
我紧握双拳，嫣然一笑道：
“孙爷……他还在，他一直都在。”
孙爷虚弱的脸庞，顿时多了一丝血色，半睁的眼睛，随即也炯炯有神起来。
“真的？”
“真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再道：“我有个朋友，她是一名渡魂人，懂得指引灵魂，召唤灵魂之法。”
见我这么说，孙爷迟疑了一下，孙文天此时搭话道：
“是真的爷爷，在封户村时我见过司姑娘，她就是一名神人，渡魂世家的能人。”
见孙文天附和，孙爷此时激动地想起身，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样。
我连忙按着孙爷的肩膀说道：
“孙爷有话直说就行，你现在身子还比较虚弱，莫要多动。”
孙爷见状，原本想要起身鞠躬行礼求事的动作，也就此作罢。
“我想请宋天师出面，为老夫请那位司姑娘施法，召唤我儿的灵魂，让我见上一面，只需要一面便可，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我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立即接话。
司平晓这会儿估计都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了，再加上她的家族法器正在修理，估计是没时间过来。
而且，刚才我也是胡诌的。
哪怕是渡魂人，对于已经形神俱灭的孤灵，应该也是无能为力。
我思索片刻后，直言道：
“司姑娘身在外地，有急事，自然是过不来。”
见我这么说，孙爷的眼神顿时失了神，我随后再道：
“不过，我与她相熟，引魂之法，或许能请她授我一计，至于能否成功……”
我话还没说完，孙爷便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
“请宋天师帮忙！多少钱我都可以花。”
我没有答应，而是轻轻拍了拍孙爷的手背安抚道：
“我尽力而为。”
说完我便拿出手机，走出卧室，来到无人之处，找到司平晓的电话号码，心思凝重地拨通了过去。
“嘟~”
“嘟~”
“嘟~”
“喂，宋道友？”
仅仅响了三声，电话便接通了，另一头传来司平晓熟悉的声音，异常活泼，看来回家的过程还算顺利。
“诶，司姑娘，是我，怎么样，回到家了吗？”
“嗯，刚下飞机，现在机场，待会再开一段路就到家了，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现在都凌晨五点多了，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今夜一战，竟然花了这么久。
确实有些棘手，这次并不像林家祖父那类恶灵。
若不是最后小黑猫出手，恐怕今夜不得安宁。
全身而退倒是没问题，只是多少会波及到无辜之人。
见我没有说话，司平晓说道：“我现在身旁没有人，宋道友但说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
我将今晚之事，大致地跟司平晓交代了一遍。
司平晓听闻，也是极为诧异。
“没想到封户村一事，竟还有后续，那面具党恐怕不是普通的邪修，狗头面具的背后，或有更恐怖的存在，你要多加小心。”
紧接着她再道：“神魂俱灭，相当于不存于这个世间，即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听到她这话，我难免有也许的失落，不过跟我预想的一样。
确实是无力回天。
我正准备跟司平晓道谢，挂电话回孙爷卧室说明情况，却听司平晓顿了顿再道：
“不过，若是用善意的谎言骗骗老人家，我倒是有一法，此法名为塑影术，可以根据施法者的意念，凭空捏造出一道灵魂。”
“不过此法只能如此，所造的灵魂只能存在十分钟，而且无法行动，无法说话，除了施法者和被施法之人能看见，其他人无法察觉到，有些神棍会用此法装神骗鬼。”
这样吗？
其实也足够了，至少能安慰一下老人家。
司平晓侃侃而谈，口传此法。
这并不算正经的法术，只要识得一些吐纳功底，并可以实现此法。
……
回到卧室后，我将司平晓教给我的咒语吟诵出来，心中回忆起在精神脑海见到的孙玉峰，朝着孙爷的印堂上轻轻一点。
顿时将孙爷拉进了一道梦境之中。
孙爷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不一会儿，他在梦到什么，眼睛落下一滴眼泪。
“玉峰，玉峰。”
见到这一幕，我欣慰地笑了笑，跟着姜宇伟和孙文天离开了卧室。
这是属于孙爷的时间，就让他跟他的“儿子”团聚吧。
有时候，神棍的技巧，还是有不少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