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
泉奈已经有很久未曾梦到儿时了。
她不是愿意去回溯的人，往事不可追，回想得再多，于现在又有何益处呢。
但梦境不是她能够自主的。
她梦见了昔时的南贺川，那是还未经历过惨痛失去的时光，因为相隔了二十多年的光景，因而显得美好得不似真实。其实已经开始逐渐记不清了，她的身边有着父母兄弟的陪伴，他们包容着她，她有那样多的时间可以去观察这个世界。
她还记得那时家宅的模样，百年的老宅屋内光线昏暗，有种仿佛大家庭般的肃穆，唯独宅子当中的庭院很漂亮，绿植花树，让人不自觉流连。那时候，她可以抱着猫咪坐在门廊一整日。
美代子会忙里抽空来到她身边，为她端来茶水和点心，小弟在屋内咿呀学语，她那开始忍者训练的几个兄长则会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对她炫耀今天的课业。
都是些很基础很简单的忍术，现在的她随口可以讲出他们十七八个疏漏。
但在梦里，知晓在梦中的泉奈依旧会眯起眼笑眯眯听着，并恰如其分地露出“哇哥哥们好厉害”的神情。
她一直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好孩子，好妹妹，如何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当成是异类。
如果可以，哪怕是装的，她也希望那样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停留在在一切悲惨之事未曾发生之前……在大家都未曾离去的时候。
那该有多好呢。
她无声睁开眼，身边是正在沉睡的宇智波斑，寂静的室内，她可以听到对方安静的呼吸。
她温柔地看着对方，眼泪无声滑落。
所以啊……她怎么能够忍受，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存的亲人失去他的骄傲呢……
在宇智波斑推门之前，宇智波泉奈刚刚完成了对眼中刻印伊邪那歧的操作。
冰冷刺骨的术在眼中成型，可以感受到眼球中残留着的不断跳动的痛，
但那是带着足以扭转因果的力量，哪怕是生死。
她不是会打无准备之仗的人，对千手扉间这个交锋已久的死对头同样知根知底，在火核带来大名孤注一掷，押上全部筹码的消息时，在她决意准备去往战场的时候，她当然要为自己做了尽可能完善的准备。
至于原因……
可能是女性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吧，泉奈想，她预感到灾厄可能会到来，预感到……对方对自己不会再有留手。
也可能是出于对死敌的了解。当初千手扉间如何能在姬山城的去而复返一直是未解的谜团，她不会疏漏这一处疑点，既然千手扉间依旧有所隐藏，那么她必然要提前准备应对的措施，以避免在关键时刻对方使出杀手锏。
——只是这种想法真是太糟了，简直好像自己能活着全因对方怜悯似的。泉奈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苍白消瘦的女性，眼当中曾经的天真，善良以及骄傲都在现实当中的消磨当中失去，剩下的只有疯狂与坚定。
她还有不能死的理由在，所以她当然不能输。
“……能有万全准备是好事，崽子。”二月默默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轻快跳到她肩膀上，用毛乎乎的猫脸蹭了蹭她，“我会看着你的喵。”
二月当然知晓泉奈脚踏俩船结果翻了的事情，这在猫看来不算大事，但问题是死崽子似乎受了不少打击，以至于还跟斑崽子闹了一场，这种状态下战场它还真不放心。
它原本担心死崽子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会失去正常的判断，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起来她跟千手那白毛崽子闹崩了，跟因陀罗转生的关系也很微妙，不过看来并没有，再加上有二月大人的呵护，那就能放心很多啦，二月想。
宇智波斑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已经换上战斗装束的泉奈，头发被束成一束在脑后，枫红则放在她身前，就像无数次她要准备出征时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他心脏沉了沉，知道自己是劝不了她的。
无法去劝阻，宇智波泉奈是家族的支柱之一，是其他族人的保障，为了族长自己担忧的私欲而阻止她的意愿，未来可能付出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
“记得注意自己的安全。”斑干涩开口，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方式来向她表达自己的忧虑，更不知道，这样的忧虑，会不会带来更多的未知数。
“哥哥也是一样。”泉奈的声音是不定的缥缈。
她站起来，学着二月那样，靠近兄长，蹭了蹭他的面颊。
千手扉间看到了化身杀神的宇智波泉奈。她站在那里，眼中复杂纹路的眼睛如血般鲜红，幽蓝色的查克拉在她身边凝聚成实质，黑红交织的火焰在她所到之处一簇簇地燃起，濒死的惨叫与哀嚎交织成三途川的乐章。
她不再有任何的留手。
或者说……她已经彻底地疯了。
大型木遁在被火焚烧殆尽的焦土中长出，阻隔了须佐能乎前进的步伐。足以冲刷平原的水遁凭空出现，浇灭火焰，水火交织间烟雾阻隔了视线，也限制了须佐能乎的发挥空间。
然而在雾气当中，刚刚得到片刻喘息的千手族人们很快再度陷入困局当中。
无数背后牵引着钢丝，经由幻术隐藏的忍具被投进他们所在的阵地，钢丝限制了他们的退路，割破惊慌者的肌肤，但那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钢丝无声的震动会激起二度幻术，无声无息当中，他们已经坠入宇智波泉奈的幻术陷阱。
但作为代价，维持大规模幻术的她将无法继续维持须佐能乎的绝对防御。
这给了千手扉间站到她面前的机会。
不远处，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打得地动山摇，而在他们这里，两人同样在生死相搏。
交战间，宇智波泉奈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也没有往昔的挑衅与刻意激怒敌方，她就像一个预先设置完善的精密机器，依照预设的目的，挥刀，结印，收割他人的性命，以及，毫不留情地要去取千手扉间的性命。
就像她之前离开前说的那样，她要杀了他。
仅此而已。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千手扉间心底只有这个念头。
她应该是恨着的自己，千手扉间很清楚。
在那么多天不眠不休地改进忍术的间隙，他无数次那么想，想假如自己未曾有那时过激的举动，又或者，换去她的药，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在今日看到她。
他们不必面对这样的境地。
可是任何的假设都是无用的
被那样对待，那样的羞辱，她必定是恨着的。
而他，也不会改变想法。
感情是唯一的，谁都希望自己的真心能够被认真地对待，可到了宇智波泉奈这里，她能看到的，她最关心的，永远是她的兄长，她的家族。
…………
与自己一样不是么？所以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抱怨或是愤恨呢？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了自己认定的正确的事情，仅此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一次的战局僵持时间格外的长久，几个小时当中，但凡靠近他们两人战局者悉数成了亡魂。
又一次的刀锋交接，他们彼此能够听到对方的喘息，知晓对方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就如自己现在这样。
只需要一个破绽，一个疏忽，胜负就将揭晓。
先一步发力的是宇智波泉奈，她的体力一直就不像寻常宇智波，数个小时的战斗还未到她的极限，刀面力量暴涨，突然暴发的力量令千手扉间措手不及，而紧接着贴近他脸庞的是死敌的脸，以及，鲜红的写轮眼。
糟糕！
下意识闭眼，可紧接着的是膝关节的重击，以及迎面而来的拳头。
肋骨折断了，千手扉间被打飞出去。
炎龙呼啸而至，及时结印的护身水遁救了自己一命，蒸气当中手里剑对撞的声音同样毫不意外——他们太清楚彼此会有的路数了，包括借助视线被遮掩的时间相互偷袭。
有几支手里剑没能拦下来，不意外，能够避开。
泉奈睁着写轮眼冷静判断，在心底给隐藏在她影子当中的二月暗示，她需要灰猫帮她判断对方的位置，一边扣动手上缠绕的钢丝，利用地面的手里剑进行一次反击。
然而……
苦无上标记……？是封印术符文？
脑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下一秒千手扉间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面前。
好……快……？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是刀锋割裂身体而过的痛，来不及，来不及去防御，那一刹那甚至连须佐能乎都无法展开，就那样一刀捅过了腰腹。
随后二月的猫叫才后知后觉响起，带着难喻的慌乱。
眼睛中的红色消散，紧接着感官当中铺天盖地尽是痛。
无法去思考，剧烈的，撕裂身体的痛楚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刀在手中几乎握不住。
看不到死敌，不过他已经可以去炫耀了，终于，真正地在战场上战胜了死敌宇智波泉奈。
“你……”死敌的声音似乎都带着颤音。
泉奈几乎想笑了，这是颤抖什么？明明是她输了吧，太糟了，真是太糟了，自己居然会输了，不过……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认了，是千手扉间他技高一筹，那么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不……
人不受控制地想前倾倒，撞上急忙赶来的宇智波斑的铠甲上，宇智波斑接住妹妹，发现她居然那么轻。
“泉奈！！！”
“好痛……咳咳咳……”她想要抱怨一般地对兄长撒娇，声音已经无法很好地发出了，一张口鲜血直接喷涌出来，淋在宇智波斑的衣甲上。
“别说话，你会没事的。”斑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手不知该如何放置，泉奈伤口极深，似乎伤到了脏腑，以至于吐血不止。
血，满手都是鲜血……止不住的血。
很抱歉啊……真的，哥哥，我没能够遵循你的嘱托。泉奈靠在斑的肩膀上，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如果没有兄长的支撑已经无法站立。
千手柱间瞬身过来，在确认弟弟没事后，他朝斑伸出手，想对昔日的好友说停战吧，想说他可以治疗泉奈，只要对方答应休战结盟。
可这些话他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在他开口之前，泉奈手指先行结出了一个术印。
四周向他们所在处靠拢欲支援族长的千手族人突然爆发出了惨叫，先前战争埋下的幻术印记一次性爆发，几乎要了他们的性命，借助这一次混乱，宇智波全数撤退，离开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