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
泉奈并未注意到某千手白毛心态上的变化。
事实上即便知晓她也不会生出过多的想法，他们两人生来就是要互相敌对的，关于杀死对方这件事，哪怕真正面对时难以接受，做起来其实没什么心理负担。
或者说，这也是她千百次做了心理准备的。
况且在正面战场一直是千手占优，光是要应付那越来越强大的千手柱间，尽可能在对方手上保全族人就已经花去她大部分的精力，泉奈当然没什么时间去揣测死白毛个人的心理变化。
这一年的冬天分外寒冷，严寒与战争，两相重叠，弄得泉奈只觉得焦头烂额，外加兄长眼睛出现的那些状况，宇智波泉奈难得才抽出空来到宇智波惠这里来稍微偷一下懒。
推开门扉听到风铃叮当声和猫咪叫声，她呼出口气，看到坐在屋里有礼貌对自己问好的宇智波镜，不由愣了一下。
才两岁大的卷发孩子，一张小脸绷着，宇智波镜迈着小短腿稳稳当当领她入座，还跑前跑后的为她倒水并拿来一碟小食。
“这不是阿镜吗？你家里人呢？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对真纪家的孩子泉奈当然不陌生，她熟练地把孩子提溜起来，抱在膝上，戳着他肉肉的脸蛋问。
“还不是因为他父母的无良上司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在炉灶前忙碌的宇智波惠忙里抽空抬头，“父母两个都不着家，真叶那小子又最近伤在家里需要照顾，所以真纪丫头就委托我帮着照看一下她儿子，啧，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真当我是托儿所了。”她嘴上抱怨，但泉奈猜测她心里是欢喜的，旧时的熟人一个个离去，去年真纪的爷爷战死，今年冬季大长老因寒冷引发宿疾卧床不起，宇智波惠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必然还是寂寞的。
“哈哈，对不起啊阿镜，你父母暂时还没办法回来。”泉奈笑着对宇智波镜道歉，前线后线均吃紧，她委托宇智波真纪和火核北上去与他们的雇主交涉去了。
只是战事的常态罢了，宇智波惠明白，从一线退了下来后她的消息依旧很灵通：战事激烈地持续了两年多，交战的双方就像把一切都押上的赌徒，彼此红了眼，毫无理智地厮杀，不断投入人力物力，以希望敌方落败。这场席卷了火之国全境的战争毁掉了非常多的东西，弱小的忍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战乱当中，贵族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两边的高位者都开始失去耐心，有些人早晨起来时还是体面的贵族，到了晚间，他们就因莫名其妙的罪名以至于全家都成了罪人。
在这样纷乱的世道当中，宇智波能维持住南贺这样一片最后的净土实属不易，族里的孩子能在族地避一避风雨，不至于落到更糟的境地。
“说起来铁之国那边的商路已经断了几月，”看到泉奈从袖子当中摸出糖块逗宇智波镜，宇智波惠皱了皱眉，问，“出了什么情况？”
“是我让他们先停下的，路线太长，往来危险系数太高收益无保障，就算走北面依旧不保险，况且还有那些贵族在边上时刻盯着想要扑上去咬一口，真纪和火核这次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泉奈听着孩子认真道谢，摸了摸他的卷毛，对宇智波惠说，“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可是会连任何体面都不讲的，他们目前对宇智波意见很大。”她指了指北方，低笑，带着点疲惫面庞上的表情是讽刺。
意思是指有来自贵族默许的扣押与劫掠。
即便她没有明说宇智波惠也能从她的话中品悟出这个，“北部的情况这么糟了？”她沉声问，连自己的势力都动手，那些人真是……
“两边都一样，他们总是想拼命维护住自己的地位与财富，乃至吞并更多，战争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好借口，他们不介意顺手给宇智波找些麻烦。”泉奈说，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战争会让很多东西变质，包括北方诸城对宇智波的态度，那些贵族的野心在挑衅大名当中一步步成长，他们开始不满足于一个可雇佣的强大战力，而是想着削弱并彻底收服，就像千手之于火之国大名。所以在某些不长眼的开始把主意打到宇智波身上时，试图先打压再施恩，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便断了明面上的商队，把一些不重要的利益让给了北部城邦。左右还有花祈姬的暗中支持，宇智波自己的底蕴也不少，短时间内还能坚持得住，况且比起宇智波，千手那边日子只会更难过。
亲自在千手后方给他们找麻烦的宇智波泉奈很清楚她做了什么，光是看死白毛日益阴沉的脸就知道了，如果有可能他必定恨不得掐死自己。
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她清楚，可惜没得选，下层想要希望上层发生改变时总是会更为的困难，若无矛盾就无从插手改变，贵族乃至大名的傲慢是在逐渐往他们自己脖子上套上绳索。
“贪心的家伙，我知道你是想找时机给他们以重创，但火之国不是铁之国，即便继续下去国内的情况也未必会如铁之国那样。”宇智波惠提醒她。
铁之国的内乱有其地域的独特性，小国，相对封闭，在真正动乱前已有十来年的准备，无论是物资还是思想，这些前因最终换来了成功。铁之国那位泉奈曾经面见过的大名已经在一月之前死于战乱——这是一个很讽刺的事实，其实那人还算不错，没有什么坏的习性，最多只是因为国家的日益强大生出了不合时宜的野心，但这样的结局却是注定的。出于对权势根深蒂固的敬畏，一开始发起挑战的中下层并不想要这么快要了大名的命，但大名他就是死了，连带着他的子嗣。动手的是大名所信任的宠臣，走投无路的大名暗示他所信任的臣子以死来表达对他的忠诚时，对方却将屠刀举向了他本人以及亲族。
铁之国的获胜者们默契地联手隐瞒住了这一事实，他们对外传着大名重病暂时难以见人的消息，试图继续隐瞒下去。在其中影响了大名重臣精神思维的宇智波久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带着那部分宇智波化整为零，铁之国明面上将不会有忍者的存在，将后续的利益分配乱局留给普通人，以此最大限度地减少未来可能会来自他国大名的追查。
这次动乱中的受益者很清楚动摇整个国家根基的做法会带来什么后果，为此选择暂时隐瞒，不过即便不隐瞒周边国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做什么，毕竟当下各国都各陷战乱无暇关注其他。
“我知道，但我希望多少能获得一些改变，哪怕只是一点也好。”泉奈说，她忍耐这个破世道真的很久了，战争会使贵族的更迭换代，大名无奈妥协，只有在这种两败俱伤的时候忍者才能打破封锁，更多地从贵族那里获得利益与话语权，以及争取属于他们自己的支持者。
“……”宇智波惠看了她一眼，她把一叠刚刚炸好的野菜天妇罗晾在一旁：“也许吧，但前提是人要能够活到那一天。”她说，“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后续的发展，而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
“？老师您对我也太没信心了吧。”泉奈失笑，她把宇智波镜放下让他自己去和跟着找来的虎斑猫咪出去玩，自己则趴在柜台上撑着头冲年长的女性撒娇，“我像是短命的人吗？”
“你可从来都不让我省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况且外面还有千手……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宇智波惠严肃地说，千手家的那个族长愈发地强大，近乎于无解的木遁，无限的查克拉，以及能够瞬间治愈伤势的可怕体质，即便留在后方，她在每每听闻战场上的只言片语时都忍不住感到后怕。
那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仿佛神话当中的六道仙人，千手一族难道真的祖坟冒青烟么，居然会拥有如此出色到恐怖的族长。
——以及……
“万花筒写轮眼的弊端我不信你会不知晓。”宇智波惠深深看了泉奈一眼，在后者装无辜扮傻的眨眼当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蹭了她一脸小麦粉，“平时记得掩藏着些，现在是战时有些人不会追究，但事后会想起的。”她提醒。
自己学生活蹦乱跳得不像一个正常宇智波，能够那么久高强度使用万花筒写轮眼依旧仿佛无事，这本身已经足够不正常，如果万花筒的副作用当真如此之轻，那在族里就不会有如此稀少的使用者了。
万花筒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往昔的宇智波哪怕通过弑亲获得力量，大多数人依旧无法驾驭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
当年的烨火真是……难怪她最后只能死了……联系前后猜到某些事情真相的宇智波惠忍不住想叹气，真不知道她那样精明的人是怎么会在这么一件事情上糊涂的。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泉奈闭了闭眼睛，她总不能为了掩藏而不全力而为，况且宇智波惠有句话说得没错，千手柱间那家伙真的是愈发的变态了，若不是她在战场能全力牵制住千手扉间的同时还能给其他千手找点麻烦，吸引了一部分西瓜皮妖怪的注意力，自己兄长的负担真的会越来越重。
况且……兄长的眼睛……
这件事是泉奈心上的负担，在亲口听宇智波斑承认了他视力上的问题后，她已经想尽办法在替兄长缓解眼睛的负担，但能取得的效果不过是很微渺的一部分——写轮眼内阴属性查克拉本身的侵蚀性她自己就领教过，斑与她的情况还有着明显的区别，泉奈分析揣测应当是因为斑有着更为纯粹的阴属性，那令他强大，同时也在不断侵蚀他的眼睛。属于阳属性的治疗性质查克拉能替宇智波斑舒缓，但那在如今焦灼的战事当中只是杯水车薪，宇智波斑的眼睛最终一定会瞎。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泉奈心情一度很糟，无视兄长的安慰，她趁着斑无暇他顾时潜入禁地看了家族的石碑，去看了那上面的记录，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只能去请求兄长换眼了，在之前眼库遭波及宇智波田岛的眼睛被毁的情形下，兄长能获得的眼睛就只有自己眼眶当中那一双。
泉奈想得很明白，她不接受兄长失明的结局，如果真的到那一步她宁愿瞎的是自己，但这里面的事情非常难以考虑全面，特别是在这样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当下，任何一个战力的缺失都可能意味着整体的败局。
况且斑哥那边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最近进行了几次试探的泉奈很头痛，依照宇智波斑的意思，他似乎更倾向于想把眼睛交给自己。
“想什么呢？眉头皱得这么紧。”终于把新蒸好的米饭捏成饭团全数塞入便当盒，又把野菜的天妇罗，生鱼片和腌菜一并放在上层，宇智波惠打包好了便当盒，放到泉奈面前。
“一些麻烦的事情。”泉奈说，在宇智波惠揣测的眼神当中，她试探性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万花筒写轮眼……”
“……所以是族长的眼睛出了问题。”宇智波惠以一种近乎肯定的口吻说，她一贯能从各种渠道提炼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倒不如说，在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下宇智波斑眼睛未出现损伤才是奇怪的事情。
“……是的。”泉奈回答，她随后眯起眼睛：“也就是说族里长老们对此有所猜测？”他们居然敢看着却毫不提醒？这个猜测令她火气当即上来了
“不至于，”宇智波惠飞快看了眼周围，她柜台上的大猫会站起来跑出去望风，“万花筒写轮眼末路是失明这不算秘密，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但战局……千手柱间的强大已经远超了我们的预估。”她压低声，如果是往昔的战争，长老们会适时建议族长暂缓上阵的节奏，以此保证眼睛的休养，但问题是——
千手柱间太过强大了，除了宇智波斑根本没人是他的敌手，即便是宇智波泉奈一样不行。这就非常非常地讨厌了，长老们非常担忧族长身体问题，可他们确实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们固然担忧着族长，但是你清楚的，很多时候我们还是会考虑家族。”宇智波惠说：“这是我们作为长老的责任。”
“我不确定千手那边会不会有知晓的。”泉奈最终说，千手柱间是个直觉跟狗一样的家伙，他或许能察觉出来，“但是……我想，你们对此也有了预案了吧。”
“……没有，被我否决了。”宇智波惠一口否定，她没说她把提出换眼方案的混蛋一顿臭骂，都是宇智波，都是重视感情的人，那样的议案谁提谁缺德。
“您这么快否决反而是承认吧。”泉奈说，“那正好，我本来还在担心如何安排一些事情，或许你们可以帮忙去提前做一些准备。”
“…………”宇智波惠眯起眼睛，“所以呢，你打算做什么？”她有个非常不好的猜测，在知晓自己的学生无可救药爱上她的兄长的时候她就在担忧会有那样的结局，为此她曾经与田岛争执过，质问他是否明白那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当时的宇智波田岛没有回答她，但宇智波惠已经得到了答案，一个真正爱着兄长的宇智波……她会成为她兄长的利刃与护盾，以及……必要时刻的风险。
“只是一些准备而已，就像你们预先做出的预案那样，总不能够等到真的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去想解决办法不是么，惠婆婆，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到那天，”泉奈的声音里有着她自己独有的温柔与疯狂。
“把我的眼睛给兄长好么，无论发生了什么。”
屋外，宇智波镜抱着猫，疑惑看着那一言不发的族长，两只猫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喵。
好像生气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