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夜幕降临,一只灰色的猫无声在小镇的屋顶上穿行,它有着鸳鸯色的双眼,而它的影子中属于尾巴的部分仿佛因为月辉的映照,隐约出现一根分叉,那只灰猫轻巧地绕过大半个镇子,最终窜进一户人家展开一线的窗户当中。
“日向与千手之间关于盟约的进展比想象当中更为效率。”放下手中二月送来的,关于日向分家讯息准备第二天就动手的情报,宇智波泉奈若有所思。
她在几天前就带着其他宇智波暗中返回到日向一族所在族地之外,仅留少量人手以及自己的影分身陪同雇主在别的城池采购,这是一步用以迷惑的棋,虽然不指望真的骗到千手扉间,但能让他把精力专注于自己继而忽略其他就已然算完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么快就要行事这还是有一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或许是千手扉间刻意促成的,泉奈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二月背部的毛皮,先前他固然在先前的试探当中向泉奈泄露了宗家内部将起波澜的情报,却并未告知泉奈具体的时间——想想也不可能,虽然日向家的动乱不宁是千手扉间乐见的,可由宇智波获利这件事却绝对不是,这样的情形下越快推进进程宇智波这方的前期准备就越不完备。
只是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这么快取信于现任日向家主,想来多半是给了某些承诺投其所好,死白毛有心哄人的时候有的是办法让自己变得极为讨喜,可惜他对自己时总喜欢惹她生气,她愤愤地想,心情在为明日的计划烦扰之余隐约又有那么点儿的,说不出来欢喜。
起码死白毛没在情感相关事情上欺瞒过自己,不然在不知情情况下见到如此情形自己恐怕很难保持全然冷静的心态。
“有种明天的事情不会善了的感觉喵。”从霜之国送完信回来又充当与日向间联络信使的二月咽下最后一根小鱼干,喵喵叫着蹭泉奈的手,吃饱了心情好,猫的天性就是这样,是以它不介意在这个时候额外给泉奈一些别的消息。二月本身对日向没有什么喜恶,虽说日向最早的先祖是大筒木羽村,但尾兽们出现时这位早就去往了月球,本身并无多少交集。
“嗯?你注意到了什么?”泉奈低头问。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族地的角落边上改动结界。”二月舔了舔爪子,作为一只尾兽,除了天然克制它的木遁以及漩涡一族封印术外这世间鲜少有能阻拦它乱钻的东西,但这不妨碍它去注意到日向家族地外结界的改动。
有那么个喜欢研究封印术的蠢崽子,想自己不去注意这些都难嘛,二月为自己的行为悄悄地作注解。
“……是这样啊。”泉奈摸着二月柔顺的毛皮若有所思,无论是想叛乱的还是想趁机逃离的,掌握日向一族进出通道都是重中之重,会出现临时的改动这不奇怪,但关键是,这次是哪一方做的呢?
首先可以排除是日向遥他们这些想叛逃的分家,知悉日向分家大致计划的泉奈想,临时画蛇添足无异于徒增变数,剩下那两个可能不管哪一个都对她后续计划不利。
啧,看来自己今晚有得忙了。
无独有偶,在泉奈准备带人去日向家的结界上做点手脚的时候,千手扉间也在考量手中由眼线传递回来的的情报——日向一族临时召回了不少还在外执行任务的人手,其中包括族长的死忠亲信,这到底是察觉到了宇智波的手笔还是出于别的考量?
千手扉间一时间难以给出判断。
依照眼线的情报宇智波此刻还在几十里之外沿海城池中停留保护雇主,但他其实并不相信眼线得到的结论。在拥有万花筒写轮眼后泉奈本身的幻术暗示水准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即便是自己或者大哥所能保证的也只是自己不被其拖入幻术当中而已,况且她的拿手好戏就是在分/身中糅合幻术,自己的眼线被欺骗都是最好的结果,更糟的怕不是自己的眼线已然成了对方掌中傀儡。
如果这是在为提防宇智波泉奈而做的准备的话事情反倒会要简单很多,通过整合之前眼线探查到的关于日向分家的蛛丝马迹,猜出对方中一部分恐怕有反叛迹象的千手扉间在心里想。
但若是为了防备其他……那么……只怕对方是想做那在后的黄雀吧。
之前与日向宗主有过正面交谈,对其有粗略印象的千手扉间心里生出这么个想法。
与泉奈一样,千手扉间同样对日向现在的家主心存某种顾虑,对方对当前日向家的这一切真的是毫无所知吗?
能够活到现在忍者都不会是简单的存在,日向族长他如若是想借此机会钓出叛乱之人,然后借助外患铲除内忧一举稳固他自己对家族的掌控力,那么他到底知不知道意图反对他的人当中还有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千手扉间心情莫名地有些许阴郁,旋即他又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同情而摇头
对方如何考量,对事情的影响意义大么?谁也不可能去改变安排的,指望忍者去顾念亲情本来就是很奢侈的事情,这么想的千手扉间提笔撰写书信,随后唤来擅长潜入的手下,“把这想办法递给日向芽衣,尽快。”他说。
虽说作为外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会依据这情报做出该有的回应。
日向遥醒得很早,或者说他一夜未眠,他的床头放着一个用以计时的沙漏,里面细沙窸窸窣窣地落下,听闻在铁之国,擅长手艺的工匠已经做出了依靠齿轮和发条来计时的玩意,看时间非常方便……他出神地想,虽然不知道“齿轮”和“发条”为何物,但他想,那或许要比沙漏有更多的用处。
在铁之国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见证了那里从一无所有到阡陌交通的日向遥想,或许正是那样的生活,那样仿佛可以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活法,让他逐渐产生出想要脱离日向的想法。
在天边晨曦还未透露出第一丝光之前,他从整理得仿佛未曾被使用过的床铺当中坐起,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扉。屋内陈设一如往昔,为了这一次行动的完成,他们往昔起居皆如寻常。
他的母亲和妹妹已经坐在了屋室当中,两人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她们皆穿着方便行动的忍者衣着,外面则披着一件用于遮掩的罩衫,见到兄长/儿子,两位女性眼神悲哀,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声。
在她们手边各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内里是两片极薄近乎于透明的胶装小圆片,那是宇智波给出的诚意,“不可久用,不过短时间戴在眼睛当中,可以让你们的眼睛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这样比扮盲眼要有效一些吧。”犹记得那位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笑意的宇智波泉奈如此说。
“……是宇智波的秘法吗?”深知因为白眼的特殊性而很难在寻常城池中躲避宗家追杀的日向遥问。
“啊,咳,你要这么认为那也可以……”本质其实是想做出隐形眼镜来的泉奈眼神飘忽,如果条件允许她其实还想做出三勾玉乃至万花筒形状的,拿去偶尔吓人什么的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一会儿与其他人一起,走族地西面,那处结界薄弱,出去后不要回头,山外会有接应。”日向遥跪坐下,仔细叮嘱他的亲人。
依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宇智波并不会接近日向的族地,换言之,离开日向族地这件事,只能由分家自己来完成,若是无法突破——
“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宇智波泉奈说这话的表情温柔又残忍,为了避免被日向家捉到把柄,她确实不宜在其中介入过深。
所以为了掩护他们的亲人……他们会先一步在族地当中引出更大的动静。
“哥哥……”日向遥的妹妹日向萤咬着唇,“那你……”她想问兄长是否能跟她们一起离开,可一抬头就被兄长的眼神给制止了后续的话。
“我后续会追上你们的,阿萤要好好地跟着大家,到时候我们会再见的。”日向遥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露出一个笑来,声东击西,这是最古朴的策略,但只要足够有效那就是好的策略。
“……好。”
天色微白之际,日向芽衣正在对着镜子装扮,她身上穿着纯白无瑕的和服,手执粉扑,将白色的粉底擦拭在红肿的双眼边上。依照时下风俗上级武士家庭会使用白色的和服作为新娘礼服,日向家也是如此。这应该是第二次了,芽衣下意识地想,上一次,在父亲与羽衣议亲时,也早早地为她备下了白色的和服,只是那一次,还未等她试穿,树里就将之付之一炬。
这一次……这一次是自己……
她于昨晚无声哭泣了很久,在黑暗当中,她想到了那时强行烧了她婚服的兄长,想到了因认为自己佳期将至而终于开颜的母亲,想到了那似乎什么都不曾提起的父亲,而最终……所有的一切又定格在了由隐秘渠道传递进来的那一纸书信当中。
这是怎样一种心情呢……本来她应该不会为父亲的举动而去期待什么的,却又偏偏会因对方的举动而无法克制地流泪。
血脉是最难以诠释最难以斩断的东西,无论是出于爱亦或是恨。
但……再多都无济于事了……
她已经在悬崖边久站,眼前只有一线之路,若不能跨过,那她,还有支持她的人,都会坠入万丈深渊。
涂完脂粉,又取出口脂,唇上多出一抹鲜艳的红,在合上盖的一瞬,远处骤然响起的轰鸣声令她手指一颤,一点红就那么落在了纯白和服上,宛如鲜血。
日向芽衣下意识往窗户外看去,族地中央处赫然升起一抹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