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有趣

这不该是她的过错,不是么?

——穿越后第十四年

那位能引来各方争议的花祈姬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说实话,在听闻了围绕于她的种种传闻以及评价之后,泉奈难免会升起一丝好奇之心。

特别是在从宇智波景那里看到那一份尚未被接受的委托后,她心中对某方面的猜测愈发强烈起来。

她转头注视着松伊,试图评估起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有用的讯息,以及,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宇智波景所未对自己说明的。

南云雷的宇智波与南贺的宇智波虽系出同宗,但这世上哪怕是情同手足的兄弟间尚且会有不愿轻易告知之事,宇智波景在面对外来的宇智波时候,出于种种考量,当然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泉奈对此早有准备。

就像她在来之前完全不知道这边的宇智波已经与当地人通婚==,在缺乏这一条情报的时候,泉奈在对云雷以及宇智波之间的关系进行判断时难免有所偏差。

之前在与宇智波景以及火核的交谈当中,泉奈已然听闻了眼前这个褐肤色的少年尚未真正继承“宇智波”的姓氏。

她私下里揣测这其中必然掺杂着两个家族间的诸般考量。一方面是因为其父多少算是个贵族子弟,贵族与忍者相恋,即便双方的家族妥协并默许了婚姻,但在下一代的前途问题上,终究会存在着些分歧。说到底,忍者并不是个好职业,常年刀尖饮血,性命无法得到很好的保障,是以松伊的生父一直很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从事些更为安全的工作,譬如成为一个武士,武士与忍者相比虽然没落了一些,但社会地位却相对较高,且有被赏识并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一想法也得到其生母某种程度上的默许,松伊的母亲是云雷的宇智波中颇为优秀的一员,她的阅历,心性以及对世界的认知造就了她敏锐坚韧且大胆的特质,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是寻常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姑娘。就如她最终选择嫁于松伊的父亲,如果说起先的温存是看中了对方的脸,想贪图一时的欢愉,但在真正论及婚姻时,却是她在反复思考以及权衡后的产物——云雷的宇智波不似南贺的主族那般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挑选主家,为了能更好地在北地生存,他们需要对所在的国家,大名,给予一定的倾向与妥协,一个能够留在国都的诚意,且最好不是简单的低阶层,而是能够迈入贵族的存在是很必要的。恰巧松伊生父的家族规模不大且有些没落,舍弃一个幼子但能获得忍族一定程度上的庇护与支持,这本就是双赢的选项。

松伊的身上本就寄托着她这样的想法,但令其生母感到喜悦以及为难的是,这孩子本身的忍者天赋着实很不错,若是就此浪费,实在可惜。可为人父母,对孩子多少是带着点儿怜惜与爱意的,是以松伊虽然学会了宇智波一族的战斗技巧与忍术,且论及武力在青年一辈当中当属佼佼者,但前些年一直被留在国都当中,并未有多少实战的经历,也正因此,眼前这孩子身上才会有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天真,以及,他十五岁了都未能开启写轮眼。

父母在对待自己的孩子时往往会带着自身的某种期许与爱意的,但究竟是否真的能够对孩子有利,那却是说不好的事情,泉奈在听完后忍不住如此感叹,不过最近这孩子却被送回了宇智波的族地,名义上是要有所历练,实则嘛……必然是惹了些事的。

“这么说来,你与她的关系应该较为熟悉咯?”泉奈笑吟吟地看着松伊,她的眼神中带着丝质询与善意的调侃,语调刻意咬重于“熟悉”二字,仿佛已然洞悉了其中的属于年轻人独有的隐秘,松伊一下子不自然起来,偏向于褐色的肤色肉眼可见浮现出可疑的绯红。

“呜啊啊啊,不是,那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我……”他支支吾吾,表情犹豫,已经是给出了无声的答案。

自身那点小秘密被无良的宇智波摸底了个底儿朝天的褐肤小青年魂不守舍地从泉奈这边离开,一直趴在她脖子上充当挂件的二月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喵”了声:“这小子一看就是被所谓爱情蒙昏头的傻子,蠢崽子你该不会觉得他说的里面有真话吧?”作为一只自认很聪明很懂人性的猫咪,二月在恶补了一番人类感情关系后总算能看得出松伊这小崽子非常符合人类那种“堕入爱河”的形容,可惜,不幸的是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恋慕,啧,这种蠢货,灰猫眯起眼,内心有种鄙视以及跃跃欲试,他所仰慕爱恋之人对他,可未必有这般深刻的情感,真想看到他爱恋破碎时候会有什么表情啊喵。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最起码其中有一部分是真的。”泉奈笑吟吟地揉了揉二月的毛皮:“比方说那位花祈姬确实有着令人怜惜的过往,以及美丽但坚韧的素养。”而以她自己的经历来看,越是这样的人,在遭逢变故后,越是会展现出不一样的特质。

在松伊的描述当中,因为自己的生父是贵族,他早年可以随父亲出入雷之国的大名府,也因此见到了当时备受宠爱的榴花夫人之女——花祈姬君。

两个孩子年岁相当,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早年的姬君是纯真而惹人怜惜的存在,她继承了榴花夫人的美貌,在笑起来时,宛如晨曦当中带着露水的蔷薇。

松伊对那位姬君的描述中带着一种梦幻的,仿佛在观赏不可触及的甜美之梦的憧憬。

他会有如此的憧憬完全不奇怪,无论容貌,地位,那位雷之国大名之女都有着足够令大部分人憧憬的地方,泉奈想,她垂着眼眸,有些许感叹,是人都会有纯粹而天真的一面,而在不知世事险恶时,那位花祈姬或许真的是天真无邪的少女。

然而这样的天真无邪能持续多久呢?没有人能一直蠢下去,对于花祈姬来说,她的变故,恐怕就发生在生母那桩事情暴露之后。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就改变了,非常的艰难,大名在好几年当中不允许她见外人,每日只能诵经祈祷,替母亲赎罪。松伊在描述起喜欢的人经历的阴暗时表情黯淡。

他无法帮助到她,既无法替她阻挡住来自外界的唾弃与偏见,又无法带她逃离那形同囹圄的宅院。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能见到对方的次数越发减少,只能偶尔从周围人口中,听到对于那位姬君的两极化的评价:外人眼中圣洁美丽而虔诚的圣人,母亲口中逐渐宛如毒花一般的妖姬。

这令他感到痛苦不堪,他不愿相信当年的梦会从甜美转为梦魇,而对方偶尔传递到他手中的书信里表露出来的乐观与悲悯,更让他坚信对方始终是那样坚韧而惹人怜惜的存在,这不该是她的过错,松伊在这一点上有着莫名的执着,即便因为等级层次的观念他无法指责大名,但在这样的事情当中,柔弱女性在这样的事情当中又能有什么过错呢?只不过是被迁怒的对象,被大名冷落乃至认为不忠的女人,要想要生存下去,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或许,还是女子认为至为珍贵之物。

“但是我想,如果这次……她能够平安离开云雷的话,最起码……是能够保证自己平安的是吧?”在语序颠倒反复地讲述了对方的艰难之处后,松伊看向泉奈的眼神带着一丝隐秘的恳求,仿佛只要对方同意,那位姬君就能够平安抵达霜之国,逃离对她而言如同梦魇一般不堪回首的牢笼。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就此平安离开吗?

回想起宇智波景给自己的那个任务卷轴,泉奈隐秘地笑笑,她可不觉得那位姬君真会如这孩子眼中这般无能。

惹人怜爱又怜惜的姬君,与父亲发生超越伦理之事的姬君,被誉为圣人受到众人崇敬的姬君,被当成可牺牲存在的姬君,这位花祈姬给每个人以不同的印象,那么她的真实又到底是什么呢?若是对方单纯地认命,只是想要离开父亲的掌控,服从于嫁娶的安排,恐怕就不会有那个卷轴的任务委托了啊。

啊,真是愈发地期待起这一次的护送任务了,她把二月抱到怀里一通搓,在灰猫暴躁的喵喵声当中笑得兴致盎然,虽然很麻烦,会有相当大的风险,但说不定,报酬也会出乎意料地丰厚呢。

泉奈他们这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南云雷的国都,松伊原本自告奋勇想与泉奈他们一起去拜见大名,奈何刚刚进城,就遇到了迎接他们的是松伊的母亲。那是位有着相当彪悍人生的女忍,尽管年龄已经三十有余,但美丽与风华依旧,见到亲妈,松伊仿佛被拎着脖子的猫,怂且安静,乖乖被人领走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看得一行的宇智波都忍不住露出善意调侃的笑,哎呀这小子,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中间还跟他们切磋了好几场,结果居然怕亲妈啊,啧啧啧。

而泉奈他们则直接去往大名府欲见雇主——然后不出意料吃了个闭门羹,南云雷的大名没有见他们,只是派遣了近侍臣属来接待这些忍者并重申任务,甚至,只字未提让忍者插手除婚礼护送外其他任何的流程。

“这是在含蓄地对宇智波表示不满呢。”火核在拜见完大名的臣属后唏嘘,“来的不是田岛大人或是斑大人,大名对此感到不满呀。”他轻声说,眼中实际并无多少忧虑。

这就是南贺宇智波的优势了,再怎么说天高皇帝远,当年的云雷大名被他们炒鱿鱼一次,现在大名对他们耍脾气,问题很严重吗?完全不严重╮(╯▽╰)╭,特别是在知道南云雷很大概率会借婚事搞事并把他们当成□□坑一次的情形下,要说火核会对大名真存在什么崇敬之心……啊,完全不至于。

况且贵族这个也真不是很重要,看看当年的火之国大名及其长子,还不是一样嗝屁了,可见真的死到临头,所有人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且大名的态度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次的主导者是泉奈,她一个女忍在那些更加信奉男性为尊的贵族面前分量显然是不够看的,即便她是宇智波田岛的女儿,但,不是长子,不是继承人,在大名看来这无疑是宇智波在表达不愿在战争当中过分插手其中的暗示。

“大名会有不满那是理所当然的,那恐怕要辛苦火核哥了,明日,哦不,今天下午再去拜见一次吧。”泉奈对此完全不感到意外,啊,轻视才更有意思不是么,况且对方有可能真未必是出于轻视,而是别的缘由……

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并且要显示出崇敬,毕竟事情全貌还未在掌控当中不是么。

她手指轻轻敲桌面,“那么那位姬君呢?她又有什么反应?”

“依照你给出的途径,已经把拜帖送出去了哦,那位姬君很快便回帖,不过却是婉拒了我们的拜见,信上写的是若是有空愿意邀请您喝茶云云。”宇智波源太将一封带有典雅香气的印花纸笺递送到泉奈的面前,说。

同样是拒绝了啊,泉奈一弯眼,“那么霜之国的使臣呢?有没有抵达?”她继续问。

“尚且在路上,且遵循您的安排,给他们找了点小小的麻烦,不过拖延不了几日,大概后天就会抵达云雷的国都。”另一个宇智波说。

如此一来要素就基本齐全了,泉奈微笑,就算那个死白毛真的领取了任务,他抵达的时间也不会过早,嗯,这中间的时间差应该足够她来弄清楚对方本身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了。

她看着手中的花笺,轻笑,纸笺本身没有什么问题,熏染用的是百合的花香,寓意也不过是顺利,心想事成之类,虽然对于姬君而言给外人以如此花语似乎有些不合常规但也无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

她的眼神落在了信笺秀婉的字迹上,笑容加深,她送信的方法是她从松伊口中探听得知的,据说是那位姬君与他联系的途径——而这也是松伊的生母为何会在一年多前开始找理由把儿子弄回家族当中的原因,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的蠢小子根本不知道与姬君通信这种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出于尝试,泉奈试着将拜帖依照那个途径来投递了出去,结果飞快就得到了回信,甚至对方对送信之人换成他人完全不觉得奇怪和惊讶——就仿佛这条路径是她刻意通过松伊想要透露给宇智波的一般。

哎呀,这不就很有趣了不是么?

相信这封信,那位云雷的大名很大概率是不知情的。

所以大名不愿意见宇智波,到底是因为赌气,还是因为……他在国都当中的掌控力,已经并非如同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