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了啊……
——穿越后的第十二年。
奈良鹿森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场景。
同样是一个下雨天,在听父亲说千手一族有人来访求医,需要他代为接待的时候,彼时不到十岁的他内心满是疑惑,须知森之千手一贯以强健体魄与旺盛的生命力而著称,对药理有着独到而优异的见解,又怎么会来求助于奈良家。
“据说那位是这一代千手族长的次子,他是早产子,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身子骨一贯不怎么好,千手的族长很少让他出现在战场,或许是舍弃了他作为忍者的天赋也说不定,他游历四方,这次拜会,是来需求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方,当然,或许还有别的一些目的,不要大意。”鹿森的父亲这样向他解释,他对此有所猜测,毕竟真正手无寸铁的人是无法在这乱世平安无事的。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亲口对自己儿子一一说明了,毕竟这死小子缺乏待人接物的经验,就此历练一番也好。
那可真是幸运又不幸的人啊,彼时已经亲身经历过忍者世界残酷的鹿森这样想,生于忍族却无法成为忍者是一种不幸,但可就此避免亲眼目睹伤亡之事又是一种幸运。他抬头望着阴沉的天,暗叹家族当中的事情可真是麻烦,忍者啊战斗啊,就像一个永恒无止的漩涡,将他们的一切全都波及其中,无论当事人的主观意愿是什么。
抱有这样复杂的心绪,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见一个普通人。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真的是大错特错。
“奈良先生您这样的说法可不能给尊夫人听见,太容易引起人误会,我可以认为您是在搭讪女孩子么?”泉奈带笑的声音将奈良鹿森从回忆拉回到现实当中。
黑发少女抚摸着小鹿,杏眼微眯,小刷子似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露出几分符合她年龄的俏皮与不怀好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哪怕明知自己夫人此刻不在场,奈良鹿森依旧立刻否认三连,只觉得自己耳朵隐隐作幻痛,已经仿佛听到了妻子的咆哮。
他可真不想被她捏住把柄,这要是一回头发现自家房子塌了可就糟糕了。
“那么就是说您是真的见我想到别人,是另一个宇智波么?”泉奈状似好奇地问。
“……并不是。”岂止不是宇智波,还是宇智波家的死对头,话说到这里,奈良鹿森也觉得自己当着一个宇智波的面提起千手真的很不合时宜,毕竟谁都知道这两家不共戴天,恨不得对方死,“这么想来还真是不适合提起。”他叹气,“就当我一时没克制住的自言自语吧。”
当着小辈的面谈及已经亡故的人什么的确实有点糟糕,况且她这个年龄……应该没见过那人吧?奈良鹿森在不着痕迹推断泉奈的年龄,虽然她自称十三岁,但是吧……宇智波一族的人,都难以靠脸来推断真实年龄。
仔细看其实泉奈与对方并无多少相似,虽然都是黑发黑眼,但宇智波泉奈是典型的宇智波长相,并且听闻她是现任宇智波族长的女儿……果然自己是一时多想了吧,奈良鹿森在心底下想。
“唔,好的呢。”泉奈点头,没追问,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是很重要而珍贵的品质,她没必要去询问对方到底觉得她像谁,不过那句“不适合”可真是值得深思啊……
什么人会对于宇智波而言不适合被提起呢?啊,答案最有可能是千手吧……唔,说起来之前与她母亲长久交手的对手也是个千手,她去铁之国还是去查那事情的……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
心脏骤然缩紧,脑中跟着闪过一丝疼痛,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语,泉奈的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差一点就要向前倒去。
“喂喂?你怎么了?没事吧?”奈良鹿森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啊,不,没什么。”泉奈捂住头,她的记忆仿佛被强行断片了一般,全然不记得刚才自己在思考什么,但又有痛觉残留,这种感觉……之前去铁之国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我没事,只是一时觉得头晕。”她声音如常,仿佛在为自己解释一般:“可能是之前有点儿累吧。”
“这样啊,可别太拼命了啊,我去让我妻子给你那些糖水过来。”奈良鹿森这样说。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泉奈脸上笑容消失,她食指揉着太阳穴,表情凝重。
又一次,她在心中默念。
自己的身上有一个暗示,不知道是谁下的,也不知道到底从何时出现的,但那一定是非常强的术。
这个术使得她无法去思考一些问题,譬如自己身上另一半血脉的提供者,譬如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异状,原先在幼年时,在泉奈本身尚未接触到幻术时,那样的暗示只会令她认为这个问题不重要,自然而然地忽略掉它不去思考。
而随着她本身接触到幻术,自己对幻术对暗示的造诣愈发深刻,自己具备了一定的抵抗能力之后,这个暗示就与她本身对幻术暗示的抵抗相违背,一旦当她试图往某些方向思考时,两者冲突,造成自己头疼欲裂记忆断片。
但是——毕竟暗示是死人是活,屡次三番遇到这样的情况,泉奈多少总能意识自己身上出了问题,但她无法通过语言去询问他人自己到底之前问了什么,因为那样同样会触发暗示致使自己再度失忆。
全然不可提及么……不,如果是这样施加暗示者根本不会给自己去思考的余地……
所以其目的更像是……在自己力量不到达一定程度时,不允许自己去触及这问题的警告?
泉奈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鹿的脑袋,真是麻烦的术……
不是没想过去找父亲或者斑哥这样拥有三勾玉写轮眼的家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她同样存有一个疑虑,那就是如果施术者真是她猜测的那位,来自于她的生母的话……去找斑哥就没办法提起这件事了吧,毕竟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至于父亲……也许宇智波田岛也并不愿意替她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从这十几年时间看来,他与美代子大约是有要把她的秘密固守到天荒地老的打算。
但这样的暗示本身就代表了,她的身世必定危险……
想明白这一点后,泉奈只能继续想办法开发自己的幻术与心理暗示能力,毕竟目前这个暗示除了“不可说”之外,尚无别的副作用,她若是将力量提升至某个高度,或许就能直接破解了也说不定。
前线传来的战报逐渐好转,千手与日向的联军已然包围了大名长子名义上的封地城池,突破城池带回大名指日可待,一旦火之国内部问题被解决,土之国的侵略就可以被定义为不义之战,到时候边境就可以准备进行反击。
在前线主持战局的宇智波斑终于腾出时间,得以返回后方,去见他那已有半月未见的妹妹。
午后的阳光毒辣,窗外有阵阵蝉鸣,六月的天气总是炎热,好在屋子当中是木质的结构,有一阵阵微风吹来,不至于让人觉得暑热烦躁。
偶尔有小鹿哒哒哒地从屋外走过,大脑袋在窗边晃悠晃悠,见没有人出来给它喂食,就“呦呦”两声,复又失望地哒哒哒地离开。
宇智波斑躺在榻榻米上,手指在玩着泉奈披散下来的长发,泉奈黑色的长发看起来毛毛糙糙的,实际却柔软得不可思议,跟他妹妹一样。而他的妹妹跪坐在身边,穿针引线,一脸如临大敌地对着手中的衣物,眼睛发红,恨不得要瞪出写轮眼来。
真是可爱。难得的悠闲令思维犯懒,宇智波斑微笑着想,在他的角度看去,大半月未见,泉奈的脸蛋甚至比原先多了点肉,看来奈良家的伙食一定很不错。他这样想,伸出手来点了点妹妹的脸颊。
“哎呀斑哥不要给我添乱啊!”泉奈手一动,针尖一偏离,戳到指尖上,她嘶了一声,把指尖伸至嘴边吮了吮,含糊不清埋怨。
“哪里有添乱,左右只是衣服上一个破口子,换一件就是了,泉奈你没必要较真吧。”斑懒洋洋地说,他的妹妹一贯不擅长针线,之所以会穿针引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时兴起。
“唔,但是奈良夫人说针线也是必须啊。”泉奈嘀咕,她与奈良夫人交谈得挺愉快,对方还教会她如何缝补衣物,左右眼下无事,就拿兄长的衣服来试验一下自己学的新技能好了,反正就算缝坏了她哥也不会生气。
“不算必须的吧?”斑说,宇智波家可没要求女孩子一定要学这些。
反倒是妹妹软乎乎的脸蛋手感好到出奇,让人忍不住想再戳一下。
想做就做,于是他的手又伸了出来,这次是直接两根手指捏了捏妹妹的脸蛋。
“咿呀!”一针因此勾错了位置,泉奈倒吸口冷气,反手一把抓住宇智波斑的手腕,“哥哥你真是够了啊!”正事不干就不要给她捣乱啊!
“没办法啊,泉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太可爱了。”宇智波斑状似无辜地说,一副我没错我不改的样子。
也只有在兄妹相处时候,他才能露出这样轻松的表情。
“可爱是不能当饭吃的!”泉奈怒,“没有下一次哦。”她告诫着,松开抓住斑手腕的手,拍了拍,继续去和手里的衣服死磕,不想没过多久,脑后头皮一痛,宇智波斑这回揪了揪她的头发。
???!!!
我哥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吧?怎么比五岁猫嫌狗憎的时候还闹腾啊?她崩溃地想,为自己兄长久违的幼稚而崩溃。
“啊,泉奈的头发也长长了呢。”罪魁祸首还毫无察觉地火上浇油。
理智丧失,泉奈猛地放下手中的衣服,嗷地一声扑上去找她哥的麻烦,她的脸好捏吗?她的头发好揪吗?全给她还回来啊混蛋哥哥!
“宇智波斑!!!!”
“哎呀泉奈怎么认真了啊?”宇智波斑含笑,他承认自己就是无聊了。
双方均未用上查克拉,单纯如孩童嬉戏般地打闹起来,什么你捏我一下脸啊,我拽你头发啊,幼稚得简直惨不忍睹,若有人经过,一定会惊讶于……这俩居然是宇智波?
宇智波能这么幼稚?
又不是三岁小孩???骗人的吧???!!!
一番打闹后,泉奈气喘吁吁跨坐在自己兄长身上,按住她哥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被宇智波斑扣住手腕。
“你先松手。”
“不,你先。”
兄妹俩对视彼此,同时道。
好吧,看来是达不成一致了。
“那只能借你手用一用了。”泉奈莫得感情地说,被兄长扣住的手开始结印准备砸她哥一脸小火球。
宇智波斑当然知道自己妹妹单手结印的能力,为避免真被火球糊脸,他扭腰挺身,倒转局势,将泉奈掀翻在地,为避免她脑袋磕到地板,他还伸手垫了一下,另一只手则趁着泉奈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时候将她的双手按住,泉奈当然不想认输,抬腿试图将她哥踹出去,却被宇智波斑的腿压住,叉开在一边。
形式逆转,这次变成了宇智波斑反身压制住了她。
兄妹身躯贴近,彼此间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太、太近了……
直到这时候泉奈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起来,天气本就炎热,一番嬉闹后两人身上均生出一身薄汗,此刻贴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以及彼此的呼吸。
更何况自己的两只手腕还被斑一并扣住,按在胸前。
这姿势……真是太糟糕了……心跳得很快,她忍不住放低呼吸,不敢再闹腾下去。毕竟她的真实阅历不是孩子,宇智波斑的年龄更已经不再算孩童,要说她对此毫无知觉那绝对不可能,但是这时候,怎么做都是错,泉奈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宇智波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的妹妹躺在地上,面颊因先前的嬉闹而泛起淡淡的红,容色如花般艳丽,手指下的触感令他觉得灼烧一般,联想到某个不该触及的念头,他猛地松开手,起身,不敢再触碰一下。
“抱歉……”他低声说,“有些热,我去冲个澡。”
“……嗯。”泉奈良久才出声,听见兄长匆忙离去是声音,她一只手挡住眼睛,似是放弃般地喃喃,声音飘散在空气当中。
“糟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