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矛盾

保留善念与求生是不能共存的吗?她不信,一定会有能解决的办法的。

——穿越后的第四年末

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在听到两位哥哥无意间说漏嘴,表示他们要早日成为忍者执行任务的时候,泉奈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此。

事实上,在看到两兄弟天天泡在训练室里拼命修炼的时候,她心中就隐约生出了预感,过了年她的兄长们就将七岁,本身能力也勉强够格,确实是到了该参加任务成为忍者的时候了。

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感到难过又愤怒,一方面是骂这鬼世界坑完她一个哥哥后还要再坑两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俩混蛋哥哥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想早点儿混资历好能够上战场去给死去的弟弟复仇。

复仇?这是个好想法,有仇报仇,她也喜欢这样,可关键是浅川死去这事儿得算在谁头上?那些入侵族地的流浪忍者吗?诚然,他们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但他们早就死了。那么还有的呢?那无非就是医学素养低下的这个世界,以及没能完全照顾好浅川的他们这些家人。

这两者是他们无法去报复的,甚至,泉奈自己的看法是她需要去牢记的。

但依照双子眼下的思路,他们却像是无差别地把仇恨AOE到了每一个敌对人的身上。

这样的想法很糟糕,“因为亲人的死亡而无差别地复仇,复仇之后又会诞生新的仇恨,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想起上辈子自己中二期曾经奉为圭臬的话,那话确实有点傻,还挺片面,但同样一定有道理的,没有克制的复仇对复仇者而言同样是可怕的,因为哪怕他们成功,在获得了短暂的快/感后,他们将面对的是宛如黑洞般的空虚。

浅川的死亡是泉奈走不出的阴影,愧疚,后悔,伤痛......她永远记得在面对亲人死亡时候自己的软弱无力,并由此生出了自己以后永远不要再这样无力的想法。可她未将原因归咎于是他人的过失。她自己很清楚,浅川的死,最直接的原因是这世界中医药的短缺,深层原因是这个社会不停的战乱而导致的社会发展停滞。

既然如此,盲目地将愤怒发泄到他人身上,并将此作为自己前行的理由,在她看来真的是蠢得不行。

这当然是不行的。

但这样的道理她暂且是没法给这俩兄弟说或者是开解他们的,毕竟,每个人遭受到痛苦后的心理变化只有自己知晓,外人的劝解永远无法真正触及他人自己内心当中的苦痛,除非他们自己想通。

但还是要阻止这俩混蛋哥哥的做法,至少要暂时打消他们一时悔恨上头的冲动。

于是泉奈眨巴眨巴眼,酝酿了一下情绪,毫无征兆地就“哇”地一声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这个世界真是太TM操蛋了,毁她三观认知不说,最可恨的是她特么的暂时还拿这世界没办法,妈蛋啊她上辈子为什么不多学点东西啊以至于现在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啊!!!

一个不到六岁女孩哭起来的杀伤力非常大,特别是她还是这家最小的小姑娘,特别她以前非常的乖巧,特别是她的哭有一大半是发自真心,听到妹妹抽抽噎噎的哭声,俩兄弟瞬间傻眼了。

然后他们俩就被仓促办完事赶回来,误以为他们欺负妹妹的斑给揍了,泉奈还一边哽咽一边在边上煽风点火下黑手......

彻也和辉身上痛心里更苦,问题是没人信他们。

等到田岛回来时候,事情就传成了“彻也和辉两个不省心的小混蛋跟泉奈吵架,惹哭了泉奈不说,后面还被斑和泉奈联手打了一顿......”

这四个不省心的小混蛋!!!

先是把三个精力过剩男孩狠训一通打发他们去暗室自我反省后,田岛看着跪坐在那里低眉顺眼看似乖巧的小女儿,觉得太阳穴嘶嘶作疼。

女性一贯是不能小看的,前有祸害了他二十几年的彪悍姐姐宇智波烨火,后有......这个同样看起来乖巧可爱如出一辙的泉奈。

比起认为泉奈会因为吵架吵不过那俩兄弟而哭,他更认为这小混蛋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泉奈是一个特别有想法的孩子,这是他和美代子一致认为的。或许因为她生母的缘故,她对外界的认知格外的敏感,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以小心谨慎的态度来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田岛和美代子都很难揣测她到底对周围到底观察到了哪一步,又得出了什么结论,因为她很少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安静静谧得就好像这家中的一个影子。他们只能通过忍猫的汇报揣测,她的求知欲旺盛且复杂,并且,似乎有些不该有的软弱。

而她情绪最为外露的那一次,大约就数得知斑要外出进行任务的时候了。那次她表现出的激动情绪令田岛意识到,除去在意与担忧家人之外,她似乎还在恨着这种规矩本身。

这在忍者当中不常见,但并非没有,总有善于观察的人能够跳出他们的阶层看待事物,田岛的阅历令他见识过这样的人,只是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特别当它出现在一个没有力量的孩子身上的时候,这不但无法令他强大,更会催使他过早夭折。

“说说吧,泉奈,你不是会随意哭泣的孩子,所以这次你是怎么了?”面对有自己想法的孩子,田岛的态度不得不谨慎而细致,他希望能够给对方以正确的引导,不致于使对方误入歧途。

无独有偶,泉奈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想就此放由兄长们去一头热地上战场,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能说服领导着一整个宇智波家族的父亲田岛。

“父亲,我在担忧着兄长他们。”她很直白地看向田岛,不过她不会傻乎乎说她觉得那俩傻瓜哥哥的心态有问题万一上战场容易送人头,所以她换了种说法:“我觉得他们处理问题的一些方法不恰当了,我担心他们。”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有道理,她例举了那俩兄弟很多藏起来的黑历史,比如说遇事不知变通啊,外出时候会带错忍具包拿成训练专用款啊,对练实际实力不行啊,文史课程差得一塌糊涂出门都可能迷路啊……

田岛:“.......”有点想揍儿子了怎么回事……他们的成绩真有这么差的吗?!!

“总之,让这样的兄长们参加任务,我很担心呢。”泉奈告完黑状后幽幽叹息,还拭了拭眼角,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总结道:“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因为小弟的事情,我们的心态...都很不稳定,我真的很担心。”最后提一句这俩的心态有问题!您一定是能听出来的对吧!

田岛当然是听懂了她弦外之音的,妹妹关心哥哥,没问题很有兄妹爱,可你看到的想到的这些并不说服他的理由。

“原来如此,他们确实尚需历练。”田岛凝视她,“但,你认为他们的仇恨本身是无价值的吗?”

“?”难道无端AOE的仇恨还有理了?泉奈很直白地看了回去。

她的不赞同是如此直白,田岛心下叹息,说道:“我认为是有价值的。泉奈,你也是宇智波,你该知道,对于宇智波来说,仇恨源自于爱,这是我们变强的途径。”

“但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是存在错误的。”泉奈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开始就树立了错误的观念,还坚持下去,这不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么。

“但很多时候,这足以让他们渡过最初弱小时候的危机。只有先活下去,我们才有资格去谈其他。”田岛淡淡地说。

每个忍者都会有自己的忍道,这是他们根据自己的阅历而逐步诞生的信念。但对于他们这些在乱世当中刀尖舔血的人而言,有时候信念是否正义,是否光明磊落,根本不重要,只要活着,这些都可以接受。

生存大于一切。

田岛这样告诉她。

“这些你后面就会懂了。”田岛破天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粗糙的手指在她眼角碰了碰,“你的眼睛能看得多远呢?”

“不过,现在的你还不到去想这些的时候。”田岛话锋一转,“听说你想要习刀,那很好,我会为你找一名合格的老师。”

让你多学点东西更忙碌点!省得成天想东想西的!

泉奈:…………为什么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

不过,生存大于一切啊……

她忽略了这一点,又或者说,她还是受到往昔阅历的影响,理所当然地认为人存于世当有所追求,不该为仇恨所驱使。

在向田岛告辞后,她想了想,先绕到厨房去,花枝卧在热乎乎的灶头打瞌睡,见到她进来,花枝睁开一只眼,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美代子大人给你们留饭了,需要热一热么喵?”

忍者对饮食并无多少讲究,出任务时候几天饮食紊乱都有可能,但美代子一直很坚持要保证家人在家的饭食。

“嗯我热一热后给哥哥们送去。”泉奈小声说着,蹲在灶前拨弄着炉内留存的火种,又往里面加了些柴。火焰哔哔啵啵地燃起,她坐着呆呆看着火焰,心想。

她还是太过傲慢了,她要去向斑他们道歉,为了自己的这一次任性。在那之后,除了修炼之外,她还要更加深入地思考并去找出解决现状的办法。

生存与正确的信念不会永远是不相容的,既然存在矛盾,那就一定有能调和解决的办法。

她这般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