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死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在这个世界,不拿起武器的小孩子有任性的权利,却不曾意识到,这也是奢望。

——穿越后的第四年

伴随着寒风自北部云雷群山呼啸而来,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了火之国的大地上,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冬季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后经过的第四个冬季,隔着窗户看屋外窸窣飘下的雪花,听着房间里站在最前位置洋洋洒洒讲着课业的教师,泉奈悄悄对着掌心哈了口气,心下多了几分担忧。

冬季本该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季节,因着在年末,许多在外进行各种活动的族人都会返回家来,族中比平时要热闹许多。暖融融的被炉,甜丝丝的蜜柑,哪怕偶尔晚起一些耽误掉早课都会得到家长难得的宽容,对于自很小就要经受严苛训练的宇智波来说,冬天象征着他们难得奢侈的悠闲。只要想到,都会情不自禁微笑。

然而这个冬天注定与往年不同。

因为早先被流浪忍族袭击族地的缘故,宇智波一族蒙受了一些损失,不大,但足以令他们心生警惕。从大人们零星的片语当中泉奈推测,此次浪忍的袭击背后或许存在有心人的试探。具体涉及何方势力泉奈本有心打听一二,奈何她并无资格去知晓这些,就连宇智波斑对此都知之甚少,只是言语含糊地表示也许冬天他需要外出几次。

泉奈对于这个答案心存疑惑,但她眼下更担忧的是弟弟浅川的病症。

浅川因为先前落水的缘故,回家后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小孩子发烧并不是小事,美代子第二天一早就请了族内的医忍前来诊治,开了些药,要求每天按时熬煮后给他喂下去。

坚持喝了几天药后,浅川的病症有了一些好转,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可以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下来在家中走动了,但是啊,这次寒流突然间席卷火之国全境,气温骤降,她担心……

就在走神间,眼前感到有什么向自己额头袭来,她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小小一粒,一摸手上就是一抹黑,额……这好像是老师上课时候用来在木板上书写的炭笔碎块……

抬头,负责授课的大宇智波双手抱臂,下巴微抬地冲她皱眉,似乎对她有点不满的样子。

呃……好吧……上课走神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泉奈抓抓脸,让她会想下在这边上课走神需要什么惩罚来着?上次彻也是被罚什么的来着,围绕族地跑三圈?天气好像有点冷,她能不能换一个惩罚的方式_(:з)∠)_

就在她打算老实认错的时候,邻座的小姑娘伸出左手,在她可以看见的桌面上写了几个字。

——关于火之国的忍族分布概要。

哦这个啊……所幸她平时就有了解。泉奈整理了下语序,把自己所知道的讲了出来。

火之国或许是因为地处大陆中央,气候适宜的缘故,眼下忍界最强的三方势力皆汇集于此:森之千手一族,羽衣一族,以及,自北地迁居而来的宇智波一族。

这三支势力彼此间存有矛盾,因此而征战不休,虽有短时的利用与合作,但还是冲突的时间居多。依据宇智波家族的传说,他们这一族与千手的恩怨甚至能追溯到千年之前,是理念与信念间的争斗。

对以上这个家族官方说法,泉奈谨慎持质疑态度。忍族间有矛盾非常好理解,火之国的利益总数只有那么多,想要获得更多雇主的委托,把竞争对手干掉证明自己最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这期间一不小心杀掉对面的谁谁谁啊,对面再反过来杀掉己方的谁谁谁啊,一来二去的,自然而然就成死仇了╮(╯▽╰)╭。

至于为什么不联手把雇主干掉然后分蛋糕什么的,哎呀呀,老实说泉奈自己也很好奇。

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对方又接连向她提了两个问题,都得到满意答案后对方终于忽略过她上课走神发呆的事,放她坐下了。泉奈松了口气,冲着邻座小女孩眨眨眼,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对方同样报以微笑,小姑娘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地好像月亮。

哎呀呀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泉奈想,被感染着也露出一个笑意来。她同族内其他同龄人的交流并不多,一来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天赋惊人的兄长,同龄人仰慕的目标大多是兄长斑的。另一个就是她自己本就外出得并不多,即便是开始训练之后,她日常的线路也是训练场,课堂,再到家,三点一线,十分稳定。

“我是宇智波真纪,你就是泉奈吧,前几天谢谢你救了我弟弟真叶,请多多指教。”上午的课程结束,邻座的小女孩主动同她搭话。

“哎?原来你是真叶的姐姐。”那就同样是宇智波三长老的孙女,泉奈点头表示知道,为了避免让对方觉得自己冷淡,她主动伸出手:“宇智波泉奈,请多指教。”

“真叶今早还在念叨着想要和你弟弟浅川出去玩,不知道你的弟弟怎么样了?”真纪握了握手,询问说,“之前我弟弟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个啊……”泉奈张口想回答,只听窗户传来“咔咔”声,一身雪花的花枝猛地推开窗窜进了用以教学的房间,“小泉奈,赶紧回家去,小浅川出事了。”它说。

冒着雪一路奔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美代子有些失控的声音。

“您在说什么?既然是发烧,为何病症又会进入大脑呢?”

她一头扎进门,就看见美代子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憔悴的身形,在她面前站着的是族内的几个医忍,个个面容严肃,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

见到泉奈,美代子有些失控的情绪收敛了些许,“泉奈回来了啊,”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因心有所挂而显得力不从心,“带着花枝去找斑他们吧。”她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抚摸她的头顶。

泉奈本想说自己想去看浅川,但想起花枝在路上的告诫,以及眼下这非同寻常的气氛,她选择闭嘴,只小声说了句“我回来了母亲。”随即抱着三花走去宇智波斑的房间。

目送小女儿身影消失在房屋深处,美代子深吸了口气,继续跟医忍交流:“请您们继续说下去吧。”她的孩子突然间病情加剧,高烧,头痛,呕吐,她必须冷静下来。

泉奈进门,她的三个兄长都在坐在那里,斑皱眉抿嘴,手紧紧握拳,彻也和辉似乎被什么吓到了,面色惨白,双目失神。

“浅川怎么了?”她问,

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谁来告诉我,小弟他怎么了?!”

花枝在她怀里动了动,想开口,先它一步的还是斑。

“我来说吧。”他眼中是泉奈看不懂的恐惧。

从斑的叙述里,早起时,浅川还是病症减轻的症状,他甚至要求要去屋外看雪,在被美代子拒绝后他不死心,穿着棉袄在屋里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把小凳子搬到窗边,自己爬上去,双手抓着窗框看外面的雪。

一切显得都很正常。

直到美代子担心他着凉,喊他要他回去屋里床上却没得到回应时,大家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彻也和辉自告奋勇要去把熊弟弟带回去,开玩笑似的去拉他,却发现他身上烫得厉害,似乎发烧愈发严重了起来。大家赶紧将他抱回床上,并熬了药汁喂他。

只是这一次,喝下去的药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甚至,不久后,他再度抽搐着把药汁呕吐了出来,当着三兄弟的面。

“医忍的话你该也听到了,他们说,浅川的病症,极大可能转移到了脑部。”斑的声音在颤抖,不自觉地流露出惧意,哪怕不需要太多常识他们都知道,大脑是忍者需要谨慎对待的禁区,一旦脑部出现问题,那绝对没有小事。

泉奈的瞳孔骤缩,她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医忍的描述虽然含糊,但不难令她联想到前世的一些常识。感冒,长时间的高烧,后面是很可能恶化成脑膜炎的!!!

得想到诊治的办法。她下意识地想,然而以往能够构架的逻辑在这个时候都成了毫无作用的摆设,脑膜炎该怎么治疗?当然是吃药,可是吃什么药?

眼下他们需要做很多事情,需要先分析病症性质,然后再依症下药,可问题是,这些都是构建在她原先世界医疗体系下才能做的事情,眼下能做什么?有药吗?有仪器吗?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连病症都是猜测,她能怎么办?只能看着吗?!!!!

思绪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冒出,又被飞快地否决,眼睛周围隐隐发烫,又似乎有一股阴冷的力量在刺激着双目,眼前的斑似乎发现了什么,摇着她的肩膀说些什么,她听不见,也无暇去听。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不适合这时候的情况,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美代子走了进来,她轻声说了什么,随后领着他们一个个去看浅川。

见到浅川的时候,泉奈疑惑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这是她小弟吗?仅仅只是半天,这个双眼紧闭,烧得脸通红的孩子是她小弟吗。

不不不,她否认。她的小弟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喜欢抱着忍猫坐在一旁咯咯笑。他喜欢吃蜜饯甘果,讨厌练习忍术,被她揍的时候,白嫩嫩的脸上会挂着泪花,一脸委屈地躲到辉或者彻也身后,那才是她的小弟不是吗?

“去和浅川说些什么吧。”美代子的唇语似乎是这么说的。

“他需要吃药,降温退烧,他会好起来的。”泉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抬头看着美代子,似乎很不理解对方这仿佛告别一般的话语,“他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她不明白美代子的哀伤究竟为何而来,生病了,那就需要治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什么?找不到药物?没有办法?

怎么可能啊?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区区发烧根本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吧,她小时候还感冒发烧肺炎呢,不照样活蹦乱跳了几十年?

哎?哪里有几十年??那是上辈子么?

脑膜炎?什么脑膜炎?美代子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哭,为什么哭得那么绝望?

不,不对,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在想什么?我又忘了什么?

我……到底怎么了?

这样紊乱的思维一直在持续,直到田岛回到家中,直到她被三个兄长带着坐在一边,都未能得到答案。

直到她听到一声极短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一手的冰凉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