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嗣从撷芳院中出来,大步朝着归仁院走去。
半路行至一处缭墙下,只听墙内另一面传来一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敢去夫人面前告我的状,沈萦,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有下一次!”
“这偌大的卫国公府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夫人也不是次次都能给你撑腰,知道大爷屋子里的碧桃是怎么死的吗?”
中间有段话裴元嗣没听清,“……要不是夫人看你好生养,你以为夫人会选你?一个歌伎生的乡巴佬,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拿在手里当个宝!”
桃枝喋喋不休,手一挥恨恨打落菘蓝手中捧着的棉布与棉花,阿萦看了桃枝一眼,什么也没说低下身去先将那一花兜散出去棉花都捧了起来。
沈明淑因为委屈她给她的赏赐,她什么也不要,就特意讨来了这几匹不同花色的松江棉布,弟弟身子畏寒,她想趁着秋冬二季来时给弟弟多做几身棉衣。
菘蓝惊呆了,气得忙要上前与桃枝理论,阿萦也挡住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姨娘,她都这么说咱们了,你怎么还这么懦弱,你真是太不争气了!”菘蓝跺脚。
阿萦闻言眼神微黯,她抱着棉花的纤弱身子缩了缩,垂下眼轻声道:“她是长姐的贴身丫鬟,不管是样貌还是资历,我的确都……都不如她。”
阿萦的自卑怯懦取悦了桃枝,桃枝便愈发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气焰猖狂而跋扈,浑然不知三人的对话皆被缭墙另一侧的裴元嗣听了去。
三七当即怒道:“这个桃枝,仗着自己是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就这么欺负人,也太过分了!怪不得我听说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每回去汀兰馆眼珠子总往咱们大爷身上黏!”
边说边去瞟主子的脸色。
可裴元嗣站着听了片刻,冷峻的面庞上却依旧毫无波澜。
昨夜的那一场男.欢.女.爱褪去,第二日醒来面对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阿萦,他就像面对一个陌生女子般冷酷且无情,再无昨夜的怜惜之意。
三七与决明两人本以为接下来大爷该去英雄救美,没想到下一刻,自家大爷竟是抬脚就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急忙追上去。
……
阿萦见墙角那一袭玄色的衣衫一晃而过,心中不由有些遗憾。
不过这原也在她意料之中,裴元嗣是个年长成熟的男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对一个女子骤生呵护情意,继而百般疼爱。
至少昨晚的裴元嗣用行动告诉了她,情意也是可以培养的,她越柔弱可欺,便越能激发男人骨子里的怜爱之情,怜爱之情怎么能不算情?
阿萦打量了桃枝几眼,忽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柔地道:“若是当初长姐把姐姐送给大爷,或许姐姐会比我更讨大爷欢喜些吧!”
阿萦的眼睛清澈见底,因此总是能把话说的很真诚,令人情不自禁地相信她说的话。
但不管是奉承还是实话,桃枝听了阿萦的话之后当真是愈发不甘。
当初夫人三年不孕,为此特意拔擢了她做一等丫鬟,她从周妈妈露出的口风里得知夫人有意她给大爷做妾,心中欢喜得不行,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大爷生得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桃枝就连做梦梦里都是大爷的模样,就等着哪天夫人亲口向她提出来。
可没想到突然有一日夫人归宁,回来就把这庶出的沈萦给带了过来,还把她直接送给了大爷!
裴元嗣留宿在暖阁的那一日,桃枝的一颗芳心都被揉碎了,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久,想着自己样貌也不必那庶女差,凭什么夫人就挑中了沈萦而不是她?
今日阿萦那一番话更是如同魔咒敲在了桃枝的心上,说得桃枝心痒难耐。
既然那个懦弱胆怯的乡巴佬大爷都能笑纳,凭什么……她桃枝就不行?
沈明淑善妒,从前她便一直矜持着对大爷连笑都不敢笑,如今方才醒悟,她分明样样都不必那乡巴佬差,大爷看着威武严肃,可妖娆妩媚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
看夫人就不像是个能放得开的,那乡巴佬定是凭着自己的床上功夫才勾得大爷一夜连要她两次,若是她放下身段能主动一些,是不是大爷也能将她一并要了?
转眼又到了初一,初一成嘉帝在城郊演武,裴元嗣很忙,傍晚就只在汀兰馆用了晚膳便匆匆离开了。
一直忙到初三演武结束,终于有了闲暇,打发决明去了汀兰馆先行告知,沈明淑许是早就猜到丈夫会过来,一整日心情都很好,等接到决明的准话,愈发高兴了,亲自去了膳房给裴元嗣做了一道他爱吃的笋煨火肉。
因此裴元嗣来汀兰馆时,沈明淑还在膳房中忙活。
桃枝走到门口,看见日思夜想的男人就端正地坐在屋内的暗影处,双腿分开,身形伟岸宽阔如松如柏,烛火映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愈发显得他高鼻深目,清贵难言。
也不知是不是桃枝的错觉,她仿佛还看见男人的眼神睨过来,狭长的凤目意味不明地眯起,直看得桃枝脸红心跳,心如小鹿乱撞!
这几日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几乎是夜夜春.梦,心中烦躁难言。
桃枝慌得连忙扔下茶水就逃到耳房里,呼吸急促地从怀里掏出小靶镜理着云鬓,又在手腕子上抹了好几滴花露,离开前提胸抬头,费力勒出她高高的胸脯与纤细的腰肢。
原以为大爷待那乡巴佬有几分恩宠,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那一夜过后大爷便再也没去过锦香院,连个赏赐都没有,可见大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她桃枝论样貌身段处处都不比阿萦差,凭什么阿萦能得大爷青眼,她就不行?若是不试一试,这辈子她便是死了也不甘心。
而房内的裴元嗣中正闭目坐在圈椅上,丝毫不知桃枝已悄然朝他靠近。
桃枝将茶水轻轻搁到桌上,大胆地绕到裴元嗣的身后,纤纤十指捏在男人的太阳穴之上。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花露香就缓缓地飘入鼻端。
裴元嗣先是皱眉,双拳攥起,神情不悦。
但那女子的力度轻柔适中,稍稍缓解了几分他连日来的疲惫倦怠,裴元嗣也就未曾出言阻止,渐渐放松下来。
直到身后那甜腻得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开了口,羞答答道:“大爷……奴婢给您按的可还舒坦?”
裴元嗣错愕地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快乐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