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阿萦跪在下首嘤嘤地哭,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哼唧着,沈明淑狠狠戳着阿萦的脑袋骂,“你想去找陈裕?你这个蠢货,你真是昏头了!陈裕都不要你了你忘了是不是?!”

屋内只有沈明淑与阿萦两个人,否则阿萦也不敢就这么败坏自己的名节,但为了暂时打消沈明淑的顾虑,她唯有佯作出对陈裕依旧情深意重的模样。

阿萦抱住沈明淑的大腿道:“长姐,陈郎定是有苦衷才退婚的,他从前那般喜欢我,怎么会说不要我便不要我了……长姐,卫国公府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想去找陈郎,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要向他问个明白,呜呜……”

沈明淑被她闹得心烦。

菘蓝着急忙慌地过来说阿萦收拾东西跑了,她一开始还不信,结果四处找都找不到,最后抓到时这死丫头偷换了菘蓝的衣服,包裹里既有衣物又有财物,一见她就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要去找陈裕,说她后悔答应留在裴家了。

而周妈妈找到阿萦的那地方就在归仁院后面的一片林苑,沈明淑吓出一身冷汗,这死丫头日常在锦香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该知晓归仁院的具体方位,但若是被大爷的那几个下人发现,她少不得还得出面费口舌解释一番。

总不能说是她威逼利诱了庶妹进府吧?

好在周妈妈说当时没人看到,沈明淑还是不放心,又敲打身边的几个丫鬟严禁将阿萦差点私逃出府的事情传出去。

怪不得先前那二婶身边的王嬷嬷还向她告状说阿萦想和陈裕私奔,看来这事竟十有八九是真的!

沈明淑美眸若有所思地落在下首仍哭哭啼啼的阿萦身上。

“好了别哭了!”

沈明淑话音一落,阿萦就紧张地打了个哭嗝,死死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忐忑不安地盯住沈明淑。

“起来罢。”

沈明淑叹了口气,握住阿萦的手将她牵起来道:“如今多怪你无益,想当初长姐也是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谁知天意如此……”

打量阿萦面上露出羞愧的表情,沈明淑心内冷笑一声,继续说下去道:“天意如此,人力又岂能改变?你已是大爷的人,便是长姐放你离开,陈裕发现你非完璧之身,难不成还会再要你?”

“就算你俩人情比金坚,国公府私逃了一个姨娘,那就是与逃奴无异,按照大爷的性子必定要追究到底,你是想要陈裕陪着你受刑吗?按照大周律法,逃奴可是要仗责五十,从犯仗责三十,一同发配岭南。”

阿萦闻言果然被唬住,急忙摇头道:“不!长姐不要,陈郎他是无辜的,你别告诉大爷!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沈明淑怜惜地道:“没想到你对他倒是个一往情深的,长姐都不忍心再骗你了,阿萦,其实你猜的没错,陈裕的确是被他娘所逼迫,这才签下了退婚书。”

“只是你与他有缘无份,即使当时我告诉你真相,陈家一介斗升小民又怎么敢为了你开罪曹大人?也唯有我们亲姐妹,才能为了你豁出脸面去。”

沈明淑用帕子擦去阿萦眼角涌出的泪,柔声劝道:“好了,莫哭了,日后就安心地待在国公府,只要你安分守己,长姐不会再委屈你……”

话自然是沈明淑编的,陈裕那个窝囊废她早就叫人去查过,一听说阿萦被曹诞看上慌里慌张地就跑到沈家去退了亲。

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儿阿萦竟然还在心里念叨着,可见陈裕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那她就索性撒些无伤大雅的谎,才好要阿萦对她更加死心塌地,陈裕如此“情深意重”,这蠢丫头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变不了心。

毕竟她把阿萦送给丈夫,那是为了要一个男娃好收养到自己的膝下,并不是为了讨好大爷,更不是可怜这个蠢货!

但若是阿萦不知死活地惦记上了大爷,勾引她的夫君,那时她必定不会心慈手软,断要将阿萦除之后快。

安抚走了阿萦,沈明淑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让周妈妈将桃枝叫过来。

桃枝还不知情呢,以为沈明淑适才是处罚了阿萦,哪知她兴高采烈地刚近前来夫人却突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啐道:“贱人,竟敢在我面前嚼阿萦的舌根子!”

“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日后全都给我收起来!若是再让我看见你搔首弄姿无缝下蛆,立刻就把你发卖到窑.子里去!”

桃枝脑袋被扇得嗡嗡响却又一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哭着跑出了房去。

……

沈明淑丢了一只耳坠子又大张旗鼓四处搜找的事情赵氏略有耳闻,但汀兰馆在沈明淑的雷霆手段下素来口风甚严,赵氏愣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太夫人打听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归仁院打听不到。

当天夜里三七就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查得一清二楚说给自家大爷听,“……听说是被夫人院子里一个叫桃枝的丫鬟给欺负了,大早上的夫人罚萦姨娘在院子里跪了足有两个时辰的功夫,大爷,这事情咱们可要去管管呐?”

三七说完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决明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别多嘴了。

大爷素来不爱管后宅的麻烦事,说给大爷知道心里有数就行了,这事他指定不管。

不过说来这事也太叫人闹心了,大爷的妾刚进国公府没几天就被欺负的想跑,这说出去多难听啊?

果然大爷听了这话脸色黑如锅底,扭头便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是整日闲的没事做学妇人长舌?滚去门外站满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那可是站半个晚上啊!

三七顿时如丧考妣,大爷啊,这新姨娘要跑那也是怪您不够怜香惜玉,这咋还赖上我了呢!

裴元嗣沉着脸回到屋里,转到衣槅后自己换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适才三七嘴贱,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了一些画面:白日里少女望向他时那张惊惧落泪的美丽脸庞,画面一转又变成了昨日夜里她伏在枕上娇弱无力地轻.喘哭泣,凌乱的衣衫遮不住她身上那捧细嫩若豆腐般的丰盈柔美……

这些不可言说的香艳画面刚浮起来便被裴元嗣迅速按了下去。

他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

皱了皱眉,好不容易脑海中的哭声消停了下去,鼻端却又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露香。

这香气淡雅沁人,与那些普通浓馥的脂粉香不同,闻过一次便能让人深深记住。

就好像令人置身清晨的花丛,春风吹拂过一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露水的滋润显得花儿愈发娇美动人,像少女梨花带雨的柔白脸颊。

裴元嗣疑惑地拿起自己刚换下的袍子闻了闻。

他与那女子同房是昨夜的事情,袍子是今早上换过的,他一整天都在都督府也没接触过任何女子,身上怎么会沾染了她的香气?

目光下移,裴元嗣抽走拴在他腰间的一块汗巾。

果不其然是一股淡淡的花露香。

一刻钟之后,决明从屋里拎出那条香喷喷的巾子丢给了丫鬟,嘱咐丫鬟洗干净。

盯着丫鬟离开的背影时他心里还嘀嘀咕咕地想:莫不是大爷背着他们偷摸和小丫鬟私会了,不然这好端端的男人汗巾子上,怎么会一整天都有女人的味道?

一晃又是数日过去。

这日傍晚掌灯时分,锦香院开始忙活起来。

今夜的卫国公府与昨夜的卫国公府本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的不同大约便是昨夜的裴元嗣是一人在归仁院孤枕自眠,但今夜,却是沈明淑与裴元嗣约定跟阿萦同房的日子。

到月上中天,阿萦在房中坐着等到昏昏欲睡时,菘蓝突然用力地将她晃醒,欢天喜地道:“姨娘,大爷过来啦!”

瞧这雀跃兴奋的小模样,不知道地还以为裴元嗣是来和她睡呢。

阿萦懒懒地掀开眼皮,撩了菘蓝一眼。

菘蓝就被阿萦看得有些心虚,讪讪笑了一声。

那天阿萦私逃出府,便是她菘蓝偷偷去告诉了周妈妈,惹得沈明淑大怒,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私逃未遂的阿萦给捉了回来。

菘蓝只觉得阿萦糊涂,就国公府这泼天的富贵日子那受点委屈算什么啊,若是能为裴家大爷生下一子半女,受多少委屈那不都是值得的吗?

好在阿萦没同她计较这些,歪头笑了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愁绪,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来了啊……”

尽管是不情愿,还是在丁嬷嬷的催促下整理好衣衫迎了出去。

三七随着主子跟在身后,进院子时好奇地抬起头看过去。

新姨娘长得跟夫人并不像,夫人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端庄秀丽……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夫人其实是个很强势的女子,打理后宅打理的一直井井有条。

软弱的女子可是压不住裴家几房乌泱泱的亲戚们,从她平日里行事的手段就能看出来。

这也是他一直猜测,大爷对夫人感情淡淡的原因。

大爷本身性子就已经很强势,说话做事说一不二,碰上同样强势的夫人,两个人就好比针尖对麦芒,没缝插针,想想都黏糊不起来。

不过感情淡归感情淡,大爷洁身自好,敬重夫人,从不会再外面拈花惹草,这一点对男人来说就十分难得。

萦姨娘与夫人虽为姐妹,容貌认真来论三七觉得还是萦姨娘要比夫人更胜一筹。

萦姨娘生得弱质纤纤,我见犹怜,尤其是当她怯怯地望向你的时候,那双湿漉漉的杏眼仿佛含着说不尽的凄楚与情意,让人很难不生出怜惜之心。

要不怎么说贤妻美妾,对着这样一位年轻美丽的姨娘,也不知大爷是怎么忍着好几天才来一回。

当然这些念头三七也就敢在心里想一想,比一比,目光很快就略过了阿萦,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乱瞟。

阿萦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她犹豫了一下,咬咬唇,原本低垂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瞅过去。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一张冷峻威严的脸,犀利的眼神犹如要看穿她的心神一般审视着她,阿萦杏眼瞪大,如同受惊的小兔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撞到门槛上,幸好是被后面的紫苏扶住了才站稳。

“姨娘怎么了?”紫苏低声问。

“没、没什么。”阿萦深低着头,小小声道。

裴元嗣面无表情,走路如同带风般从阿萦颤抖的身旁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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