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祁衡仁的手臂被司机随身携带的匕首划伤,缝了整整十六针。
这种情况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发生,当时接到周听而,祁衡仁可以直接驱车离开不惹麻烦,但他还是执意要报警,再和司机周旋。
周听而那会儿就妥帖地坐在祁衡仁车的副驾驶上,车门被紧锁,外力推不开。
她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只能按照老板的吩咐去报警。报警时她的声音都还是抖的,带着明显的哭腔。那头接线的是一位女警察,安抚周听而的同时迅速派出警力。
司机狗急跳墙,拿出了车上的匕首与祁衡仁对峙。祁衡仁哪里会惧怕,他身形高出对方一大截,轻而易举地抓住司机的手腕。可匕首无眼,他的手臂被意外划伤,鲜血瞬间流出。
那时候祁衡仁牢牢钳制着司机,嘴里骂骂咧咧:“老子今天不亲眼看着你被警察带走,老子就不信祁。”
这时候车上的周听而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即推门下车。当时是真的慌乱,她找来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从背后偷袭司机。
祁衡仁一脸惊喜地看着周听而,哼笑了声:“哎呦,多谢女侠相救!”
周听而都要急疯了,她看着老板手臂上不断往下低落的鲜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你受伤了……你流了多好多好多的血……”
祁衡仁却丝毫不在意,一脸的不羁:“没事,死不了。”
后来安全时,周听而问祁衡仁为什么一定要和司机对峙。
祁衡仁认真地告诉周听而:“今天是你走运还知道自救,可是明天后天呢,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总归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些坏人一个也不可以放过。
警察来得比想象中要快,附近的巡逻的民警不到五分钟便迅速赶到。这还归功于周听而准备报出的定位。
不料警察来见到周听而的时候意外道:“小姑娘,又是你啊?这才多久没见?”
“又是?”祁衡仁拧眉,“发生什么了?”
周听而有些尴尬地把上次暴打前男友的事情告诉了老板。
也是巧,这次出警的警察就是上次给周听而做笔录的那位。
祁衡仁听后噗嗤一声,笑得开怀:“看不出来啊周听而!怪不得今晚拿石头砸人的时候还挺快狠准。”
“老板,你就别取笑我了。”
周听而一整晚断断续续的,眼泪就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还抽抽噎噎地对祁衡仁说:“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我控制不住……”
祁衡仁乐不可支,伸手揉揉的周听而的脑袋:“小丫头吓坏了吧。”
他倒是能够理解,任何人面对这种事情都难免心慌意乱。
今晚的周听而其实是让祁衡仁刮目相看,他一直觉得这丫头娇滴滴的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实际上她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毅力和恒心,遇到大事也能沉着冷静地应对。
虽然是爱哭了点,可哭起来也怪惹人疼的。
周听而光是看着祁衡仁手臂上的鲜血就吓得不行。鲜红色的血液将白色的T恤全部染红,血液会凝固,变成深红色,这是和水彩油画完全不同的颜色,是完全瘆人的红。
周听而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些,曾经以为社会新闻不过就是危言耸听,可现在终于明白,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危险,残酷。
一直到祁衡仁手臂上的伤口被缝合完毕,周听而终于停止了哭泣。
皮肉伤,算不上多严重,但是由于伤口划痕长并且较深,不得不缝针。
周听而是亲眼看着医生拿着手术专用的缝针,一针一线地穿过祁衡仁的皮肤,将那个绽开的伤口缝合。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时候倒是不觉得害怕了。
缝针后的晚上需要留院观察治疗。
祁衡仁靠在病床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受伤的右手,继而看着发呆的周听而。
他看了她整整五分钟。
周听而今晚哭得太狠了,一双眼睛还是红红的。不仅是眼睛红,鼻尖也红。她生得白,稍微一激动脸就容易泛红,是粉红色的。如同阳光下的水蜜桃,看着甜蜜又多汁。
祁衡仁这辈子就没有见过像周听而这么白的人,她的肤色和他的一对比,完全就是两种反差。
已经晚上十点多,不知道周听而是困了,还是累了。她呆呆地坐着,看着祁衡仁手上包裹着的纱布,一言不发。
祁衡仁终于忍不住开口:“吓傻了?”
周听而发呆那会儿并不是脑袋一片空白。她难免去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十分内疚。老板画画的右手受伤了,恐怕这段时间无法再提起画笔。她当时不应该给老板打电话的,应该直接给警察打电话的。
她好像……总是在麻烦别人。
周听而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些泪水,看起来我见犹怜的模样。
“对不起……”
祁衡仁不解:“对不起什么?”
“晚上麻烦你,还害你受伤。”周听而的声线又开始颤,“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祁衡仁打断周听而:“我倒是觉得你晚上的自救挺棒的,那种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不让司机起疑心的同时,准确地告诉我定位。”
“我只是以前看过相关的报道。”
“周听而,你很聪明。”祁衡仁认真地对她说,“虽然你第一天来工作室的时候笨手笨脚,可你的成长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太多,尤其还是在没有任何人指导你的情况下,你能出色的完成我布置下来的所有工作。”
周听而低着头:“可是我慢吞吞的,别人一天能完成的事情,我得两三天。”
“急什么呢?赶着去投胎吗?”
因为这个祁衡仁的这个比喻,周听而的小脸微微皱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老板总是能够语出惊人。
祁衡仁笑:“今晚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可以让我抽根烟么?”
周听而拧眉:“你胃不好,要戒烟的。”
“真想抽,就一根,成么?”
戒烟这件事是祁衡仁让周听而监督的,是真心想戒。他知道周听而这个人一根筋,死轴,有她监督着,是起一些作用。
不过当初决心下得有多大,现在的瘾就有多大。
让小丫头监督这决定的确狠了些,他要真背着人抽了烟,也太不是男人。
周听而果然很反对:“不行。除了抽烟,什么都行。”
平时也不觉得什么,可今晚祁衡仁看着眼前的周听而,愈发觉得心浮气躁。他实在得抽根烟压一下。
病房里安静,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从祁衡仁的脑海里冒出来,他看着眼前单纯的小丫头,晃了晃自己发昏的脑袋。
周听而却还喋喋不休:“老板,你的手受伤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没有办法画画了……对不起……”
祁衡仁懒洋洋的靠在病床上,未受伤的手臂枕着后脑勺,一脸吊儿郎当:“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你以身相许得了。”
周听而一脸惊讶地看着老板,觉得这话也实在太令人震撼。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祁衡仁摸了摸了自己的鼻子,清了清嗓:“开玩笑的。”
周听而松一口气。
就知道老板是开玩笑的。
关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周听而并没有告诉姐姐苏听然,有很重要的一点她也是怕姐姐会担心。
如今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唯一不幸的事情就是老板受伤。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周听而难免要对老板多一些照顾。
受了伤的祁衡仁不能提起画笔,日子也就空闲了许多。闲下来,也就有兴致指导周听而画画。
祁衡仁知道周听而是绘画专业出身,虽然他们绘画的别类不同,但很多地方是相通的。
画画这件事讲究慢工出细活,周听而是个会静得下心来专注的人。祁衡仁无所事事,看着周听而提笔。视线从她落下的鼻尖,到她纤细的手腕,再逐渐往上。
周听而长得好看这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先前祁衡仁一直把她当成一个没有没有长大的小丫头。
而现在,看着出落得水灵且亭亭玉立的周听而,祁衡仁竟觉得赏心悦目。
小丫头全神贯注,额上冒出了一些汗。她一只手拿着画笔,一只手拿着颜料盘,发丝落在脸颊上痒得皱了皱脸。
祁衡仁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她落在脸上的发勾到耳后。
彼此之间距离靠得近,周听而一个侧头,看着老板放大的脸,吓得差点打翻手上的颜料盘。
祁衡仁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上的颜料盘,问她:“我有那么吓人?”
周听而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口是心非:“没,没有。”
日落西沉,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开始肆意蔓延。
懵懂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早发生改变,只觉得这一切有些古怪。
别墅。
清晨的阳光撒进房间内,未关闭的窗户透进来一阵微风,轻轻掀起纱质窗帘。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从花园里飘进房间,与房间内甜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更显浓郁。
在乳白色的大床上,苏听然依旧还是霸道的姿势贴在商之巡的身上。她这会儿睡得正香甜,完全没有感受到在商之巡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托了商之巡的福,苏听然整整五天没有出别墅大门。
只不过,今天商之巡不得不压着点,他的手掌轻轻地在苏听然的后背打着圈圈揉着,低低地喊她:“然然,要起床了。”
苏听然困得眼睛睁不开,虽然听到了商之巡的声音,但不予理会。
“然然。”商之巡亲亲苏听然的眼皮,又宠溺地喊她:“老婆。”
苏听然仍然闭着眼,伸手去捂商之巡随意乱亲的唇。
不过一夜时间过去,他的下颚便长了一些青渣,吻她的时候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刺刺的痒意。
“今天爷爷的生日。”商之巡干脆将人抱起来靠坐在床头,哄孩子似的姿势。
苏听然有些醒了,但还是不想睁眼。
商之巡捏了捏她的脸:“还困?”
苏听然低低嗯了一声,伸手圈住商之巡的腰,把脸往他怀里埋。
商之巡笑:“要不然做点清晨运动?”
苏听然立即睁开眼:“不要!”
她是真的怕了他了。
苏听然这五天几乎都是在别墅度过的,不对,这样说也不准确。
因为这个别墅里还有书桌,餐桌,泳池,浴室。
商之巡这人完全是兽性大发,开荤之后掩藏不了自己的本性,索性就任由着性子来。
可怜苏听然的腰都要断了,商之巡肩膀上的伤口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愈合。
商之巡拍拍苏听然的后背,抱着她去浴室洗漱。
苏听然这几天虽然被商之巡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她也发现一点,除了在某这件事上他比较霸道以外,其余任何事情他都对她有求必应。
昨晚商之巡将苏听然按在楼顶的落地窗上,美其名曰要欣赏天上的繁星。
苏听然当时被高高抛起,又下坠,狠狠咬着商之巡的肩膀说自己要天上的星星,他答应下来说好。
本以为不过是敷衍,没想到后来商之巡还真的拿了电话联系助理秦芜:“看看现在可以购买哪颗小行星的命名权,我要送给我老婆。”
那头秦芜说没有问题,只不过相关流程手续办下来,或许需要几天的时间。
临睡前商之巡对苏听然说:“你好好想想,给这颗小行星起什么名字,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苏听然都震惊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今天是商老爷子的寿辰,商之巡这个作为老爷子最喜爱的孙子,自然要早一些到场。
商之巡和苏听然结婚直接还未去过祖宅,一来是他工作繁忙,二来老爷子也并非古板的人。这段时间老爷子自己都在外面云游,他说自己这个年纪活一天少一天,得抓紧有限的时间再去走一走祖国的大好河山。
若不是因为寿辰,他老人家这会儿还不肯回来。
晨间洗漱完,夫妻两人去了衣帽间。
苏听然站在衣帽间那个巨大的镜子前看着自己,发现自己这几日好像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却多了一丝媚。
衣服一褪就无法直视,她的身上,各个角落都布着吻痕,全是商之巡的野兽行径。
商之巡就站在她的身边换衣服,他没有挑挑选选,随手拿了套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当着苏听然的面直接换。
饶是这五日两个人各种坦诚相待过,可苏听然还是觉得这样看商之巡有点怪怪的。她刻意躲开了他,自己去挑衣服。不过衣服还没挑好,商之巡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
“帮我系领带。”
苏听然有些不解:“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商之巡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把手上的领带递给苏听然。
苏听然伸手准备接,不料商之巡转了下领带,将其缠到苏听然纤细的手腕上。
“商之巡。”苏听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
“你要干什么?”
“你猜猜。”
只见商之巡不知何时迅速打了一个结,将苏听然一只手腕绑住,暗色的领带在她白皙的手腕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她的手腕过于细,领带缠绕一圈,还有两条带子落下。
商之巡拉起苏听然的手,将她按在镜子上。
苏听然要逃,被商之巡揽住腰,又按在衣帽间的沙发椅上。
她躺在上面,黑色的长发铺散开,手腕上绑着领带。
两边都是镜子,倒映出商之巡渐渐往下覆盖的身躯。
“你不是说要去爷爷的生日吗?”苏听然这个时候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商之巡穿着笔挺的西装,斯文败类。他说迟一点去,不着急。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时,苏听然知道害怕了,着急喊他:“商之巡!”
“叫老公。”
苏听然不肯叫,她觉得这个词实在别扭。
学生时代那会儿,同寝室有位女同学交了男朋友之后成天老公老公的不离口。
可苏听然就觉得听起来特别刺耳,明明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居然能够以如此亲昵的称呼叫喊对方。
后来苏听然自己交了个男朋友,刚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对方就以老公自称。苏听然连忙纠正他,不要乱叫。
和商之巡结婚这么久,苏听然一直觉得挺不真实的。毕竟他们两个人以一种十分荒唐的开始,如同儿戏一般。
到今天,苏听然虽然很明确自己对商之巡的感情是喜欢。可还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不是什么正经的夫妻。
仔细一想,他们并未领过结婚证。
若是商之巡那天心情不好将苏听然扫地出门,她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毕竟没有法律约束。
横冲直撞而来时,商之巡贴在苏听然的耳边说提醒她叫一句老公。
苏听然抿着唇死死不肯出声。
商之巡这个时候耐心十足,抱着她走到镜子前。
纯黑色的手工西装内搭白色衬衫,衬得商之巡整个人肩宽挺括,他这会儿看起来一丝不苟,丝毫不见任何凌乱。
可是在他怀里的苏听然只是一件单薄的吊带裙,整个人摇摇欲坠。
苏听然的长发披在肩上,轻轻晃动。
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苏听然简直没眼看,她大骂商之巡是变态。
商之巡不怒反笑,他由后圈着她的腰,混乱急促呼吸之间,还能声线平稳:“叫老公。”
“不要。”
“嗯,不逼你。”
商之巡扣住苏听然的下颚,让她转头同自己接吻。
什么叫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商之巡简直淋漓尽致地在苏听然面前展现了这两个词语的精髓。
不出意外的,今天商老爷子的寿辰,商之巡和苏听然迟到了。
还迟到的不止一丁半点。
一串数字为1的车牌号停在商家的祖宅面前,商之巡伸手搀扶苏听然下车。
徽派建筑的商家祖宅,外面一圈高高的围墙,只一些竹叶从围墙上露出来,看着神秘叵测。
门口恰巧碰见长辈,商之巡礼貌地打招呼:“二爷。”
苏听然不认得眼前的人,呆呆地跟着商之巡一起喊了对方一声:“二爷。”
可被唤作二爷的人可没有一点“爷”样:“我这辈分不得了啊,还让我们家阿巡叫上二爷了。”
对方一身休闲装束,身高与商之巡齐肩,年岁似乎也不比商之巡长多少。这位二爷长得十分精致,脸上带着慵懒不羁的笑容,一看就是一副豪门少爷的样儿。
等那位爷走远了,商之巡跟苏听然介绍:“这位是我们远方亲戚,和爷爷同辈,名叫商之尧。”
苏听然哦了一声:“你们家里人基因好好啊,一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
商之巡看一眼苏听然平坦的小腹:“你这是在提示我什么?”
“什么都没有!”
滨市的习俗,寿辰一般都是在中午进行。
老爷子不铺张浪费,就在家里宴请宾客。可别看是在家里,这外表看似不起眼的祖宅里面确是别有洞天。
苏听然跟野孩子似的,来这里简直像是逛园林,想拿相机记录下来。
商之巡见她兴致高,也就放她去玩儿,提醒她不要走远,以免迷路。
商家祖宅的位置是块风水宝地,是独特的古典园林建筑风格。经过几代人的居住,外部是粉墙黛瓦,内部则是现代化智能家居。
商家现今一直都是老爷子在住,配备保姆佣人,家里从上到下都是顶级配备。别看别院里一块不起眼的假山,可能都是价值连城。
苏听然走到假山旁边,发现这假山上也别有洞天。远处看宏伟,近处看上面细致地分布着苔藓,以及一些小摆件。
精致,简直太精致了!
苏听然不由拿出手机,对准假山就是一通狂拍。
拍完后,苏听然准备掉头回去,不料听到有人说话:
“话说,周听而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长得好看又怎么了?不过就是个人形貔貅。”
“你声音轻一点啊,那可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得了吧,大哥根本就不爱她,算过生辰八字的,娶她只是因为她是个人形貔貅,能给商家带来财运。”
“难怪了……”
听到“人形貔貅”这几个字,苏听然着实没有忍住底笑了一声。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这么迷信?
另外一头立即道:“谁在那儿?”
苏听然绕过假山,笑着朝对面几个女孩子挥挥手:“是我呀。”
不知道,她算不算她们口中的人形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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