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苏听然和商之巡坐在后座,秦芜开车。
愧疚感在苏听然的心里放大,她微微侧头看一眼闭目休息的商之巡,小心翼翼地没有打扰到他休息。
刚才从展厅里出来,商之巡便恢复了他一贯清冷的模样,身上有一股常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他倒也没有怪苏听然什么,只是苏听然自己单方面有些过意不去。
苏听然从秦芜的口中得到证实,商之巡有幽闭恐惧症。只不过一直有防范意识,所以这些年几乎不见有发作。
今天进入那个小房间之前,商之巡并不知道灯光会全部熄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本能反应地有种濒死感。
不过从那个小房间里出来到宽敞明亮的地方之后,他很快恢复,甚至不见任何一丝异常。仿佛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只是苏听然的幻觉。
苏听然清楚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见证了这一过程,看着高大的商之巡“奄奄一息”地靠坐在地上,那一刻心里是有一股不小的冲击波。
仿佛巨大的高楼建筑在自己眼前突然崩塌,她无能为力的同时,又深感遗憾。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听然得知了商之巡的小时候的遭遇。
商之巡五岁时父母不幸遇难,在这期间有一段日子,他差点被家中的佣人虐待。
负责照看商之巡的保姆嫌他吵吵闹闹,将他反锁门关在一个小杂物间。那个杂物间四周只有墙壁,无窗也无任何光线。
商之巡就被关在里面整整两个小时,一直到他哭累了,哭睡着了。保姆才将他抱出来。
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一次。
只要商之巡哭闹,保姆就如法炮制。一直到有一天,商老爷子突然来找孙子,找了半天不见人,却见保姆躺在沙发上睡觉。
老爷子大喝一声,保姆惊醒,连忙带着老爷子打开了那间杂物间的门。
看到小孙子瑟缩在角落,老爷子当场狠狠往保姆肚子上踢一脚,更是不留情面地扇其一巴掌。
打人固然是不对,可在那个当下,老爷子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小小的商之巡被抱出来时还睡着,噩梦中他一直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
那天商之巡没哭,商老爷子却哭红了眼。
这段往事商之巡长大之后记得并不太深刻,一直到学生时代自己在房间里做功课时,突然停电。
昏暗的房间里,他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张和压迫感。黑暗几乎将他吞没,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陈姐上楼寻找商之巡时才发现他的异样,连忙叫了救护车。
也是那个时候,商之巡被确诊患有幽闭恐惧症。
其实也不算是多严重的疾病,只要不在封闭的空间里,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商之巡。
回程的路还有一些时间,苏听然百无聊赖地侧头看着窗外。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天所发生的的事情让她始料不及。若不是最后一个插曲,她觉得今天也还算是开心的。
忽然肩上一沉,商之巡的脑袋侧靠在苏听然的身上。
苏听然僵住。
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衣领抵在他线条流畅的下颚。他还是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
眼下的商之巡依旧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苏听然怕他这样不舒服,想挪一下身子,却听商之巡低沉开口:“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她闻言立马顿住,不敢再动弹。
过了莫约有一分钟的时间,苏听然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一眼商之巡。
他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压出一层阴影,刺刺短短的发蹭在她的颈窝,有一些痒,也有一些烫。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无害。
早已经超过了安全的距离,苏听然的心里难免有些异样的情绪在起伏。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商之巡的心思不再单纯,若是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后果难以相信。
只是人大抵上总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的靠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喜欢的。
晃神的片刻,商之巡倒是动了动,他几乎整个人靠在苏听然的身上,高大的身子笼罩着她,脑袋也微微侧了点,几乎半张脸埋在她的颈窝。
商之巡呼吸间喷出微微的热气,在苏听然的脖颈处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实在心猿意马,下意识往旁边瑟缩。不料商之巡伸出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腰,让她逃脱不得。
他依旧还闭着眼,有些孩子气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低声开口:“不舒服。”
苏听然闻言轻柔询问:“哪里不舒服呀?”
她这人实在无法招架别人孱弱的样子,语气也更加温柔。
商之巡不说自己哪里舒服,只是指控苏听然:“你害的。”
苏听然自然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商之巡又说:“不怪你。”
一来一回,苏听然只觉得自己上一秒被送上断头台,下一秒又被刑满释放。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商之巡若是找她算账,她还觉得踏实一些。可他声线低哑地对她说不怪她,她就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
“你还好吧?”苏听然弱弱开口询问。
“不太好。”
“那你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话音刚落,苏听然就感觉到自己脖颈处有湿湿软软的痒,她彻底僵在原地。
商之巡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颈窝,很轻很轻地吮,留下淡淡痕迹。
苏听然哪里招架地住这种折磨,可商之巡一只手禁锢在她的腰上,让她在这原本就狭小的车厢里无处可躲。
如同小孩得到一块甜美的糖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轻轻咀嚼。口腔里很快充满了糖果的甜美滋味,爱不释口。
商之巡就是那个小孩。
“这样舒服。”他满意地轻声低语,有点孩子气地又抱着苏听然的腰,让她不要躲。
苏听然怎么可能不躲,她伸手捂住商之巡的嘴,深怕前面的秦芜听到动静,小声阻拦:“你别。”
商之巡的嘴唇被苏听然捂住,只露出一双眉眼,呼吸间火热的气息似乎要灼伤苏听然的手。
苏听然竟不敢直视商之巡的双眼。
几乎是她一松开手,就听他再次控诉:“都是你害的。”
商之巡深邃的眼眸无辜地看着她,露出一分破碎感。
苏听然只觉得自己被吻过的地方这会儿如同毒药被蔓延开,她这会儿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连心脏也跟着酥酥麻麻。
彼此之间可以说零距离,商之巡不知何时双手都环在了苏听然的腰上。他甚至想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怀里,这样才能抱得更紧。
“想抱着。”
眼前的商之巡似乎又变成了有些幼稚的商六岁。
苏听然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小声警告:“抱就抱,但是不准亲我。”
“为什么?”
“就是不准。”
商之巡依旧有些孩子气:“可是那样很舒服。”
苏听然咬着牙:“可是那样我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
“我这样对你看看,你舒服不舒服?”
“好,来试试。”商之巡说着还真的朝苏听然凑过来。
“我才不要呢!”
倒是庆幸的是,很快到了家。
车一停,苏听然就推开门,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商之巡倒是不紧不慢的,望着苏听然逃跑的方向,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
助理秦芜将一份东西递给商之巡,说:“这是彭鸿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还叫我转告,让你把邮寄的地址改一下。”
是上次商之巡在江山荒野拍卖得来的一本相册,另附一则感谢信。
商之巡接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很精致的一本相册,被妥帖地包装着,还未拆封。商之巡并不着急拆开。他注意到感谢信,上面写着:
“给Atwood先生。”
这字迹,商之巡眼熟。
一直以来,商之巡都是以Atwood这个名字在江山荒野捐款,每次捐款过后都能收到一封感谢信。只不过感谢信他从来都是随意地浏览一遍,继而放入抽屉。
拆开信,第一句话便是:
“你好呀,Atwood先生,我是苏听然,也就是你本次拍下相册集的作者……”
感谢信上的字迹,是苏听然的。
商之巡这次不再只是大致的浏览,而是一字一句,将上面的话全部看完。
苏听然的字迹娟秀工整,一笔一划都看得出来认真。在信中,她不但表达了对Atwood先生的感谢,也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尊敬和喜欢。
可时至今日,商之巡才知道,每次的感谢信都是苏听然写的。
商之巡从来不知道,原来Atwood先生在苏听然的心目中还有这样一番地位。
他想,是该更换邮寄地址了,面得每次都要彭鸿转交。
莫名开始期待,当苏听然知道他就是Atwood先生,会不会有一丝惊喜。
下了车,商之巡便给彭鸿拨了个电话。
“呦,我们阿巡今天居然会给我打电话,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商之巡站在院子里没进屋,点了根烟咬在嘴里,问彭鸿:“你上次说的那个画家祁衡仁,最近手上有什么作品可以介绍么?”
“怎么?你也感兴趣啦?”
“老爷子马上要做寿,他喜欢画。”
彭鸿了然:“祁衡仁今天在京市办画展呢,我问问。”
“嗯。”
没一会儿彭鸿又给商之巡回了电话:“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等着吧,你想要什么样的画,他都可以给你画一幅。”
“那可真是托了你的福。”商之巡的语气里有一丝戏谑。
彭鸿也不是没有听出商之巡语气里的调侃:“我怎么感觉,你这婚后整个人都变得欠欠的啊,看来这小日子还不错。”
商之巡肯定地嗯了一声,语气带着笑意:“是不错,有老婆的日子的确很不错。”
“操,你这是在跟我显摆吗?”
“事实。”商之巡难得闲情逸致,开始和彭鸿分享一下婚后生活。
彭鸿根本不想听:“请问,你这是在跟我撒狗粮吗?”
商之巡并不否认:“狗粮好吃吗?”
“商之巡,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那么幼稚呢?”
“我幼稚?”商之巡想到苏听然说他是商六岁,忍不住一笑,“幼稚怎么了?我高兴。”
彭鸿啧啧两声:“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商之巡!快还我商之巡!”
还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商六岁就十分幼稚地挂了电话。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老婆了。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安康~
来自一枚从未吃过咸粽子的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