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的抢救最是紧张,医疗队一共从废墟里挖出来两百多个人,很多没挖出来就死了,挖出来的重症居多数,陆清时让人将轻伤的,可以移动的普通重症全部转移到最近的县医院,而那些不能动的,需要立即手术的,就被留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陆清时让她进手术室学习一名挤压综合征患者的截肢手术。
病患的皮下组织和筋膜已经切开了,陆清时正在结扎病人大腿动脉和皮下各浅静脉,鲜血将无菌单染透,手术一助是个年轻女医生,显然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做截肢手术是第一次,紧张的不行,“陆主任,病人血氧和心率都很不好,这样下去会不会……”
陆清时头也没抬,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握着手术刀的手沉着又冷静,“镊子。”
女医生连忙低头去拿镊子,可递镊子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姜浅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那把镊子,“我来吧。”
女医生满脸通红,愧疚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却又忐忑极了,陆清时目光朝姜浅看来,遂而点了点头,对那女医生说道,“出去吧。”
女医生如蒙大赦。
陆清时接过那把镊子,将需要离断的周围神经分离,“虽然神外涉及不到截肢,但离断神经,神经外膜和肌膜缝合都是你日后需要熟练掌握的内容,如果怕血,站远一些看。”
姜浅其实对这种手术血腥场面早就习以为常,手术连二助三助都没有,她要是站远了,他一个人怎么弄的过来,“哥哥,我要是怕血还怎么当医生,你放心,虽然我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但肯定可以做好你的一助的。”
陆清时知道她能力强,但毕竟是女孩子,本来担心她一下子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她能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倒让他放了不少心。
他教她怎么切开肌膜,怎么分开肌肉,并将神经端埋入肌肉内,再剥离骨膜准备截骨,他以为她的所知所学全部都来自于课本,所以想通过实践来加深她的认知,大约他永远都想不到,他的妹妹不仅对这些了如指掌,甚至没有他,她也可以在带着两个学生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一台截肢手术。
期间陆清时又问她怎么看出昨晚的病人有挤压综合症。
姜浅料得到他会问,一边用止血钳辅助止血,一边回答,“我看见病人肢体局部肿胀,皮肤发紫发亮,广泛淤血,病人身上又压着大石头,这种情况时间长了本来就极易引起挤压综合症,必须第一时间现场急救处理,伤肢不能移动,否则只会加速毒素吸收,病人会因肾衰而快速死亡。”
陆清时点点头,“现场该怎么第一时间抢救?”
姜浅装作自已懵懂,故意想了一想才答,“第一时间应该补液,建立静脉通道纠正高钾血症,然后给予呼吸支持,如果患者被石头压住不久,保守治疗可以救回来就最好,但如果不能,也要实时辩证是需要切开筋膜和肌膜进行减压,或者截肢。”
陆清时没再说什么,但显然是对她的理论知识储备感到满意。
手术快要接近尾声,姜浅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难免感到唏嘘,是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女人,一场泥石流带走了她的腿,也不知道她醒来以后,能不能有勇气面对自已的后半生。
可人类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就是那么渺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突然,姜浅感觉到一阵猛烈的震动。
“不好了!泥石流又来了!你们快去村子里看看还有没有人住在里面!”
“救人要紧,东西等会再搬!你们几个留下来看着病人,剩下的都跟我走!”
手术室头顶的灯光猛的摇晃,姜浅骤然看向帐篷外头,“哥哥,泥石流来了!”
陆清时自然也听见了外头的叫喊和慌乱,却仍旧不紧不慢的用双氧水清着创,“后面的步骤不需要你,你先出去。”
姜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出去,这间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说白了就是比帐篷高端一点,外面是铁皮做的,多了个负压系统,但并不抗压,泥石流一来绝对能把这里彻底压垮。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姜浅说,“我知道病人不能移动,我和你一起守着,多个人多个帮助。”
她知道他绝对不会丢下病人不管,所以根本也没有想法要劝他出去,不就是重顶的帐篷倒塌,运气好的话是砸不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