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把他的衬衫放在溪流里洗了一遍,把上头的血水冲洗干净就用竹竿撑在一旁,他身上的西裤也是湿的,她怕贴在身上他会继续着凉,纠结了一下,她把他的西裤也脱了下来。
反正上辈子的梦里,她已经见过无数遍了。
但饶是见了无数遍,这时候的陆清时也才二十岁,眉宇间较之从前的成熟稳重,更多了几分少年的清朗,她不完全熟悉这样的他,等她把西裤上的血污也冲洗干净挂在竹竿上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来。
山里的天暗的早,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就阴沉了下来,他和她身上都没有御寒的东西,姜浅于是把自已的裙子也脱了,小小的身子抱着他,用身体给他取暖。
就像上辈子那百丈山崖下的洞穴里一样。
她知道他不会醒,自然不会斥责她的荒唐,且在她的梦里,她已经做过他的妻子,夫妻缠绵恩爱的事做过无数遍,和他肌肤相亲对她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的脑袋枕在他没有受伤的那侧肩头,与他相拥而眠,她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他均匀的呼吸,夜继续黑沉了下去,月光清清浅浅洒落下来,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沉睡中的模样,迟迟不敢睡去。
因为她怕醒了,这又只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的梦,如果老天爷真的怜悯她,就请让她永远沉溺在这场梦里,永远都不要再让她醒来。
姜浅想着想着,眼泪就又湿了眼眶,她垂下眼帘,小脸紧贴着他的肩膀,无声的落泪。
伤心的日子过的太久,心也习惯了麻木,她什么都不敢奢望,等心情平缓了一些,她就慢慢抬起了脑袋,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的唇微凉,温软,和记忆中的感受一样,女孩儿柔软的红唇触着他的,唇瓣相贴的刹那,她呼吸就不可控制的急促了起来,小手捧着他仍旧冰凉的脸,俯首,更深的吻了下去。
她指尖颤抖的厉害,眼睫同样不停的颤抖着,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他清隽苍白的面容,这一刻,他们呼吸相缠,唇齿相依,心跳也融在了一处。
她不知道她到底盼了多久,等了多久,那些在梦里无穷无尽的等待和折磨,每一个月升日落思念蚀骨的时候,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想他,有多想能像现在这样,能见到他,能真真切切的亲吻到他。
“哥哥......”再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哽咽到泣不成声,她的唇固执的吻着他,哪怕知道他不可能回应她,声音染了深重的泪意,“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陆清时没有醒。
姜浅哭了一会,直到自已哭累了,就继续缩在他怀里,小身子紧紧抱着他。
陆清时的身体状况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到了半夜的时候,烧就起来了,好在姜浅本就是医生,后半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烧了好几遍热水,又喂他喝了消炎的中草药,他喝不下去她便把药水含在嘴里,嘴对嘴强行对着他灌了下去。
一直折腾到天光微亮,陆清时的烧才慢慢退去。
为了避免尴尬,姜浅在他醒来之前,就帮他把衣服穿好了。
“哥哥,要喝水吗?”
女孩儿略显稚嫩的音色徐徐在他耳畔,发了半夜的烧,身体的疲累让他反应有些迟滞,陆清时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姜浅捧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瓦片,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瓦片上盛着一汪清泉。
他看了她一会,看见她眼底的乌青,然后又发现自已肩头的伤口覆着草药,他的枪伤已有几日,感染很严重,能在一夜之间起烧又退烧,一定是她照顾了他一晚上。
他周边有三个熄灭的火堆,一个装满了水的瓦罐正冒着热气,清新的药草香四溢,他闻的出来,是蒲公英和苍耳,还有其他几味配伍的中药。
陆清时接过她手里的瓦片,清泉入喉,他问她,“你年纪这么小,如何能识得这些药理?”
姜浅看着他。
那一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如果她说她这一身医术都是他教的,他一定怀疑她是骗子。
她默了两秒,唇角慢慢牵出一丝苦涩的笑,“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这些草药山里有很多,村子里的人头疼脑热就喜欢用这些,哥哥,我应该没有用错吧?”
陆清时看着她眉眼间的苦笑,眼前的丫头虽然年纪小,可他却看不到她眼睛里的童真和稚嫩,有的只有超乎同龄人的冷静和一种他无法言说的惆怅,尤其是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小鹿眼仿佛总是舍不得移开,又仿佛即刻就会流下泪来。
陆清时不知道原因。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但他知道不可能。
丫头有着专业的包扎技法,娴熟的照顾人的手段,应该是附近村落穷苦人家的孩子,过早的当家罢了。
“你没有用错,这几味草药放在一起治疗外伤引起的急性炎症,很合适,”陆清时声音温和,清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多谢你救我,我身边的人很快会找过来,你家住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话落,姜浅就听见了从山谷的另一边传来的人声。
意识到他这么快就要走,姜浅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陆清时诧异的看着她。
姜浅努力压抑住眼眶的泪意,可分离在即,她实在做不出什么伪装,手心握着他的手愈发的紧,“哥哥,你的伤要紧,回去一定要好好休养,你一定要记住,我叫姜浅,我家住在莲花村,等你伤好了,你就回来找我好不好?”
她呼吸颤抖着,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就像一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怕他不答应,清透的泪水就可怜兮兮的落了下来,“或者你把我带走,以后我就跟着你,照顾你,永远留在你身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