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眼眶有些发酸。
她低下头,手里的手机不自主的被她攥紧。
她想,既然这般关心她,放不下她,连亲吻和拥抱都只能等她睡着了,才敢小心翼翼的向她表露他的感情和爱意,那为什么就不能冲动一次,自私一次,强行的把她抢回去呢?
只能活两三年又怎样,他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会介意?
“咳咳......”
寂静的空间里,隐忍的咳嗽声从门里传来。
姜浅的视线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她看着那门缝底下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心头盘踞着浓烈又复杂的酸涩。
她很想敲门,提醒他一句夜深了,该早些休息,可也知道,他和她之间早就无话可说,这样的提醒和关心,她并没有资格。
姜浅在他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又听见他压抑的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是一阵轻微的纸张翻页声,知道他一定还在忙碌,她最终放弃了敲门,转身的时候,她乌黑的眼睛里已经蓄积起了泪水。
“二小姐,”女佣从楼梯上上来,喊了她一声。
“您还没睡,真是太好了,先生这阵子老是咳嗽,张助理让我做了枇杷雪梨汤,今天实在是弄晚了一些,”女佣说着看向她身后的房门,语气带着迟疑,“我不敢进去打扰先生,但张助理吩咐的一定要送到,您看您能不能帮我送一下?”
姜浅,“......”
女佣抱歉的朝她笑笑,也不等她回答,就把手里的托盘直接给了她,然后朝她鞠了个躬,快速下了楼。
留下姜浅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还有她手里那仍旧冒着热气的枇杷雪梨汤盏......
她严重怀疑这些人都是故意的。
可两分钟后,她还是走回了陆清时的书房门口,顿了几秒后,她伸出手,敲了敲房门。
听见里头男人低沉的一声“进”,她才扭动门把,将雪梨汤端了进去。
陆清时果然还在忙。
他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大堆的文件和资料,以为是女佣进来,他甚至看都没有向她看过来,目光始终落在手里的书页上。
书房里茶香四溢,靠窗的书案上正煮着一壶清茶,她知道他一向喜欢喝茶,姜浅从前跟在他身边也耳濡目染了华国各种名茶,知道他煮的是江城白茶,清香,甘冽,她从前不喜欢,只觉得入口太苦,每每到了这种时候,陆清时就会敦敦教育她,告诉她人生本就该先苦后甜,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并不能在一出生就拥有显赫的家世,只有趁着年轻,把一辈子的苦头吃尽了,将来才能站的更高更远,过上自已想过的生活。
他教给她的人生道理,她都还记得,她也在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凭借着自已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但为什么,她努力,她吃苦,她却没有过上自已想要的生活,她努力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仍旧是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天边明月。
她一步步朝他走近,然后将汤盏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许是她太久没有说话,陆清时感觉到了不对,清沉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装作没看见他投过来的目光,自然的错开了视线。
“我刚才在门口,女佣托我给你送进来,”她声音很轻,“枇杷雪梨,对肺有好处。”
陆清时视线下落。
然后微微颔首,声音是客气的,“多谢。”
姜浅,“......”
他果然再无话对她说。
姜浅料的到会是这样,可想想,她还是开口,“熬夜对身体不好,工作是做不完的,已经很晚了。”
陆清时点点头,将手里看完的那本文件放下,“处理完这些我就去休息,不早了,你早点回去睡。”
姜浅听着茶壶里的汩汩沸水声,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大半夜的还要靠喝茶提神,明显就是准备熬夜的。
但她知道她劝不动他。
“谢谢你这几天收留我和之翎,”她说,“那处房子离科研所近,以后,我就不麻烦你了。”
陆清时正要拿起一本新的文件,指尖微微顿住。
可那停顿的动作仅仅也只是一秒,他就继续把文件抽了出来。
“明天叫了搬家公司?”他问。
姜浅“嗯”了一声。
陆清时却道,“明天我送你去。”
姜浅怔在那里。
可她一瞬也明白,陆清时既然能问出她叫了搬家公司,说明他一定也知道张川不送她这件事,她沉默了下来。
陆清时声音温和,“我不放心你们上陌生人的车。”
姜浅,“......”
她不是矫情的人,叫搬家公司确实费时费力,人身安全还不保障,再加上还有陆之翎在,她的确不想拒绝陆清时的好意。
“好。”
她点了点头,也礼貌的回应了一声,“谢谢。”
陆清时没有说话。
曾经最亲密的关系,把彼此都刻入过自已的骨血,可命运的轨迹越偏越远,到如今,终究只剩下了客气与疏离。
“那我回去了,”姜浅看着他,滚滚茶烟从茶案的另一侧漫过来,几缕烟气缭绕在他英俊的眉目,她抿了抿唇,嗓尖蓦然就有几分发堵,“晚安。”
陆清时微微垂首。
她也垂了眉眼,然后就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陆清时开口,“你的婚事,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李尧是不错,但他身后的家庭,日后会让你受尽委屈。”
姜浅脚步顿住。
她看着前方那扇半开着的房门,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劝她重新考虑,而不是在李母面前那般强硬,直接说不同意,从小到大,任何一件事,他都不会直接替她做决定,而是会把好坏优劣的后果都摆在她跟前,让她学会自已为自已的人生做选择。
到了婚姻这里,也是一样。
从前她觉得他理性,他民主,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恨他为什么不能强硬一些,他不想她嫁给别人就不想,他吃醋就吃醋,犯得着说这么大一堆道理,明明不想她嫁,可面上永远装的那么云淡风轻。
姜浅笑了一下。
她背对着他,眼睛里是绵绵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