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低着头，竭力隐忍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她无力的闭上泪眼。
陆清时没有再说话。
......
B省和江城有八百多公里，回江城最快的航班也要两小时之后。
李尧已经彻底睡醒了，坐在VIP候机室里，看着本来还好好的姜浅，此刻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明显是哭过，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问导师，贴心的去茶水间泡了杯奶茶，可递给姜浅的时候，姜浅默不作声的拒绝了。
李尧只好把杯子放下，看向陆清时。
可陆清时也只是沉默的站在窗边抽烟，窗户半开着，他挺拔的身影几乎被窗外的夜色吞没，指间猩红的光点跳跃在他如深海般静寂的眼底，他同样一句话都没说。
李尧哪里能知道自己睡的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他不明所以的挠挠头。
临要登机的时候，陆清时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王雷打来的。
“陆主任！真不好意思，有突发状况！”王雷声音很急，“刚接到消息，福清镇和灵福镇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导致好些房屋坍塌，事发突然......”
陆清时蹙眉，停下脚步，“人员伤亡怎么样？”
“目前还无法统计，但两个乡镇都在山脚下，户数太多，这山体滑坡又是发生在半夜，我估计不容乐观！”王雷焦头烂额，简直快哭了。
他知道陆清时有急事要走，但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陆主任，B省医疗条件和资源都比不上江城，以往这样的自然灾害，都是等上头设立指挥部，再调遣专家过来，我们没有指挥经验，但这次受灾人数太多，怕是来不及按程序走了，医院现在到处都是病人，咱们这里实在没有可以指挥坐镇的领导，您已经上飞机了吗，如果没有，您看您能不能......”陆清时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制止了李尧要进登机口的脚步，转身就往出口走去，“我马上回去，你即刻让人准备救援物资和车辆，开辟各级医院绿色抢救通道，组织在岗和休假医护收拾东西原地待命，尤其是急诊和重症医学科。”
王雷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激动的连连答应。
姜浅和李尧都听见了电话内容，李尧立马就又叫了车原地返回。
姜浅坐在车子后座，听见陆清时在电话里有条不紊交代着抢救事宜，大约明白了这次灾害伤亡一定很惨重，B省毕竟是经济落后的小地方，那医疗资源肯定也相对匮乏，在救援任务繁重以及救援队经验欠缺的前提下，领导的决策和执行力就显得尤为重要。818
她想，如果她是王雷，她也会求陆清时留下的。
姜浅见他挂了电话，又给疗养院打了电话过去，大约是说他临时有事不能回去，问了好些姐姐的脑电波情况还有身体的数据变化，又嘱咐了好几句要注意的地方，结束通话的时候，窗外光影落进来，她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男人修长的小臂半撑在窗棂，手机被他握在手里，屏幕上的光芒亮了又暗。
姜浅知道，他放不下姐姐。
可在个人情爱和责任跟前，他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他向来是责任大过天的人，不可能放着民众的疾苦不管。
车子到了人民医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急救车，急诊大厅被堵的水泄不通。
到处是担架和病人，基本都是外伤，鲜血从救护车上流下来，一路流到急诊抢救室，姜浅看见了一个肠子外翻的老人，腹腔里的血汩汩流淌。
头破的，缺胳膊断腿的，好多人躺在地上，哭声不绝于耳，值班的医护忙的团团转，到处都是血。
王雷和院长都等在门口，见陆清时从车上下来，老院长白发苍苍，激动的和陆清时握手，“陆主任！久仰大名！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我们这实在是......”
陆清时客气点头，“应该的，情况紧急救人要紧，电话里交代的事情贵医院有没有困难？”
老院长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救援物资和人员调配的问题，叹气，“陆主任，咱们这地方小，医院总共就三家，这一时半会能调到的救援物资有限，能上前线救援的医护更是......而且您也说了，要留下一部分骨干留守在急诊和重症ICU，人员方面实在困难。”
“那就从全科调配有急诊轮转经验的医生，”陆清时当机立断，“两个乡镇三千户人家，救治任务很重，时间上不能等，能调多少是多少，物资也是一样，物资车先走，人半小时内必须跟我出发，人命关天，希望二位尽量克服。”
老院长和王雷互相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
而且听陆清时的意思，他竟是想亲自带医疗队去前线，陆清时毕竟身份贵重，老院长哪敢让他冒这个险，“陆主任，我们那地方乡镇都是土路，泥石流一定会阻断交通，而且山体滑坡能把房屋都砸塌了，太危险了，下乡救援的事还是让底下的人去做，您身份贵重……”.
“灾难当头，第一时间的救援尤为重要，要是怕危险都不去，把病人的生命安全置于何地。”陆清时剑眉微蹙。
天灾人祸面前，最忌就是医院不作为，怕担责保守退避，老院长年事已高，陆清时不喜与人为难，直接看向王雷，“十分钟内按照我给你的清单调配到底有没有问题？”
陆清时毕竟长年居于上位，哪怕他没有刻意表现出不悦，但这突然冷下来的语气和一身凛冽又不容置疑的气势，王雷脊背都绷紧了，连忙道，“我，我尽最大努力！”
陆清时面色清冷，看了眼乱哄哄的急诊大厅，转身看向李尧，“你留下支援急诊，明天青华会派重症专家队伍下来，具体事宜你负责交接。”
李尧张了张嘴，其实他想说他想跟着导师去前线，前线才是最紧急的地方，可导师这么说了，他无法拒绝。
陆清时又看向姜浅，“接下来的工作不轻松，你回酒店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过来帮李尧。”
可姜浅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