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故事纯属虚构

网络狂欢有个保鲜期。

江飞白的?热搜早撤了。

热搜虽没了,黑子?仍然流窜,网络混战没有尽头。

黄一衍选择直播出道,就预料到了这等境况。她登陆娱博,发了一张明?媚的?风景,灿烂到边边角角都亮到晃眼。

这一张照片自然又招来一片骂声。

网络是个有趣的?江湖,不能太介意,又不能不介意。于是她适当表现介意,让那些介意她的?人不介意。

她象征性地拉黑了几个ID。

又激起他们痛斥她的?玻璃心。

黄一衍看了一下自己的?娱博阅读数,这流量比她买热搜高得多。

她在思考,还?有谁能利用。从理智上说,她仍然倾向于选择易昊军。纯利用、无感情的?合作,最为轻松。况且,不将他搅进这趟浑水,她咽不下那口气。

夫妻本是同林鸟,别说黄一衍了,宁火的?黑子?都已?经筑巢了。

江飞白舆论风暴才?缓和,另一爆点轰然而至——宁火的?钻戒被扒了。

一个女人看完综艺,在朋友圈说,宁火在她的?品牌店订了一枚大钻戒。

如果没有证据,这些话就如同初中同学、高中同学讲述陈年旧料,信者有,不信则无。但是,这女人配了一张宁火挑选钻戒时的?照片。

没多久,底下留言都在追问宁火钻戒送给?谁。

女人删掉了朋友圈。

但已?有截图到了营销号,经黑子?扩散,炸了,崩了。

----

海客这几天睡得很差。

假如说出去,他是因?为男人而失眠,他也不信。但不知原因?,他脑海里一丝一缕都是宁火和江飞白的?往事。海客上网查找江飞白,每收集一个信息,就像阴风灌进脑袋,将原来一丝一缕吹散,再卷起重建新结构。

海客不知道这俩什么关?系,却又编排了无数可能。

宁火只说兄弟。但是兄弟陷入抄袭风波,宁火在初初的?惊讶之后,就镇定到事不关?己了。

宁火如同一颗洋葱。海客卯足了劲去剥,被呛得泪眼汪汪,仍然看不到里层。

和宁火初识的?冬日,海客问了一句,“有女朋友吗?”

宁火答:“分了。”

“我猜也是。”不修边幅的?男人百分之一百单身。

后来,宁火暧昧对象一大堆,但从没有上门讨桃花债的?。

海客多次打听,找不到突破口。而今冒出一个钻戒,傻了他的?眼。这种事在综艺之前爆料,八卦一下就过了。现在若是当真?,那在综艺合同里属于违约。

海客气势汹汹,一边和公关?公司商量对策,一边命令宁火马上赶到办公室。

当时,宁火就在贝余的?咖啡厅,走过来就两分钟时间。他揣着一本漫画书?进来,悠哉得一如往常。“什么事?”

海客靠背的?身子?瞬间前倾,“上网了吗?”在宁火面?前,海客再大的?气势也觉薄弱。他尽量沉下嗓音,表达愤怒。

“没有。”宁火扬扬漫画书?,“看这个一天了。”

“有婚戒吗?”海客单刀直入。

“什么婚戒?”宁火拉过椅子?坐下,不见一丝惊惶。

海客扔了手机过去,“自己看。”

宁火拿起,“这个戒指——”

“真?有?”

宁火把手机还?给?海客,“一个半月前冲动?订的?。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就搁店里了。”

“没对象?”海客始终关?心的?都是这一点。

“嗯。戒指的?凭单还?在。”宁火琢磨道:“要没这个事,我都忘记了。”

“你啊,一定、务必和女人切断关?系!祖宗,我求你了!我们赔不起天价赔偿啊。”海客都快要跪下了。

“哦。”宁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海客有了公关?方案。

那名女店员主动?站了出来,“宁火只是订了钻戒,没有领取。”她俏皮地加上一句,“我猜,综艺里成了,就送给?女嘉宾了吧。”

紧接着,《我一定爱上你》的?官博发表声明?,成员均为单身。

经过反转,粉丝的?那声“老?公”喊得更加高兴了。

有人质疑,这是一场炒作。

黄一衍却不那么想,因?为她收到了宁火的?微信验证,这一回,不再是各种调戏,而是:「我不得不离婚了。」

这是好事,她低声告诉自己。

冷静期结束的?前一天,黄一衍微信验证了宁火,开门见山,「该办正事了。」

宁火:「昨天太累,我要休息。」

「把证件给?我,我代办。」邬山镇的?离婚,只要第一次递交申请书?时,现场签了名,冷静期过后的?领证就能委托代办。真?是便民服务。

「我真?休息。」

他正好结束了两天的?拍摄,她跟着心软了。「什么时候去?」

「明?天。」

黄一衍把这两个字看了好久,「好。」

这是她希望的?结果,但真?走到这一步,却又染上几许落寞。养只阿猫阿狗都有感情,何?况是化为人形的?大犬。

黄一衍的?感伤没有持续太久,宁火又说:「婚可以离,可是我们没完。」

离了,谁管他完不完呢。明?天就能去邬山镇离婚了。

----

人生如戏,可又比戏更生趣。

邬山镇办离婚的?事,去的?是宁火,而非黄一衍。

她那天起了个大早,一下床就在微信上发了一条语音:“起床没?离婚了!”

她忽然感觉,如果不是后面?三个字,这话就像妻子?不耐烦地踢打睡懒觉的?丈夫。

这就是一句油盐柴米的?生活日常。可惜的?是,她和他这一年间,生活的?时间太短太短。短暂的?时间里,又被性/事占据了太长?太长?。

过了二十几分钟,宁火回了一声:“哦。”

她知道,他没醒。要是两人在床上,他会?搂住她,闭眼在她的?肩颈磨蹭。

微不足道的?记忆,在这一天频繁弹跳。人也许走到最后一步,才?能回望前面?的?脚印。可已?经是最后一步了。

黄一衍又吆喝了一句,“离婚了!”

他又回了一个文字:「嗯。」

这说明?他醒了。

她让宁火开车到金边花园。他几百年都不开一回车,她又问:「你开车行不行?」

宁火:「哦。」

「行不行?」

「哦。」

黄一衍:「记得带齐证件。」

「哦。」

结婚证她留在了永湖山庄,但她记得那一张结婚照。

宁火骗她,她喜爱的?吉他手排名向前了。真?实?排名其实?靠后了,不过,她那一刻依然开心。

刘永岩喜欢手速飞跃的?吉他手,她更注重的?是音色与节奏。他以为,她离开山石是因?为两人的?音乐分歧。

然而,懂不懂音乐,从来都不重要。

好比宁火,他连C大调、D小调都分不清,可他尊重她的?喜好,给?予她绝对的?自由。她不受管教,谁要是一天到晚指手画脚,她更加厌烦。

宁火该照顾的?照顾,该放任的?放任。她说不要的?东西,除了上床,其他方面?他很宽容。

结婚不久,黄一衍有一段时间无所?事事,说好听些,游山玩水,其实?就是再走走曾经和刘永岩去过的?场景。

宁火买了一辆车,说是家里有车,出行才?方便。他很懒,不喜欢开车,出门都打的?。这车,就是给?她的?。他不说,她不问。

她开车去相邻几市玩,从不带他。后来,她当了网约车司机,也不告诉他。

黄一衍觉得,自己有时候真?不是个人。

过了四十多分钟,慢吞吞的?宁火发了微信语音过来:“到了。”

黄一衍把证件又整理了一遍,换鞋出门。

她拧一拧锁。

拧不了。

她闪过一个念头,拿出钥匙开锁。

门锁转不动?。

她拍了拍门。

以前这道门,唯恐别人不知道它的?存在,总是吱呀作响,此刻却静谧无声,凝固在时间里。而且,轻薄的?门板陡然增加了不知名的?重量。

黄一衍踢了一脚。她猜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情急之下,她拨了宁火的?电话。

宁火一看这个陌生号码,直接挂了。

黄一衍:“……”她这才?想起,自己这号码,他还?不知道。她在微信发起视频聊天。

他接通了,嘴上叼着一个铜锣烧,问:“下来了吗?”

“我出不去了。”黄一衍又再拍拍门,“你过来看看,这门锁是不是被堵了?”

宁火停车,上了楼。

只见503的?门锁上有一团凝固的?玻璃胶,门缝也被塞满了胶水,绕成一个大大的?矩形。乍一看,老?旧的?木门像是要从玻璃胶脱颖而出。

宁火敲了敲门,“听得到?”

“听得到。”黄一衍贴近门板,“门锁被堵了?”

他抬眼,门角上垂下来的?胶水沿着木板滑了二十多公分,还?有几滴掉在了地上。“门锁堵了,门缝也堵了。”

“……”黄一衍以为,她的?隐私保密到位,黑子?扒不出她这地址。可是这恶劣行径,也只有黑子?才?做得出了。

得知了情况,她平静下来,“看来要把整道门给?拆了。”

“我叫119过来。”宁火也很平静。

“算了,我叫就行。”黄一衍沉着的?声音从门后响起,“你到一楼,阳台那个方向,我拿袋子?装证件,扔给?你,麻烦你先去邬山镇办手续了。”

“哦。”这就是他的?妻子?,无论何?时何?地,镇定得仿佛天塌了都压不垮她。“不过,我们没完。”

“到邬山镇还?要几个小时的?车程,你赶紧出发吧。”她只在谈及二人婚姻时,才?会?逃避话题。感情是她的?软肋。

宁火转身,略有讽意,“我走了。”

----

消防员用电锯将整道木门切割下来。

房子?没了门,上楼下楼的?都停下来打量。隔壁幢一单身汉,嘀咕说:“这就是女人的?闺房啊,也不稀奇嘛。”

黄一衍眼刀一削。

他打了一个冷颤,跑了。

她报了警,做完笔录,房子?依然没有门。她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喊楼下五金店给?门洞焊了几条金属杆,杜绝外人进出。

同样,她也进不去。她的?证件还?在宁火那,酒店住不了,只得回永湖山庄。

宁火去的?这趟邬山镇,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黄一衍洗了澡,正吹头发。头发快到肩了,她又想剪短。听到开门声,她放下风筒,走了出去,“回来了。”

“你在?”宁火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她抱起手,“嗯,我那住不了,明?天去买门。”

“哦,找到是谁干的?吗?”

“没有。破小区,监控只在两个斜对角,8幢没有。”

宁火放下车钥匙,降了调子?,“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不需要我帮忙?”过多插手,她的?硬脾气受不了。袖手旁观的?话,他又看不过去。两难之间,斟酌的?是一个度。

“是。”她差点开玩笑说,他的?黑子?蹦跶得比她的?厉害多了,她还?想给?他解决呢。

“你有自己的?计划?”

“是。”

“哦。”这一个字是他今天的?口头禅。

“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是我的?大忙了。”黄一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不叫她老?婆了。

宁火拿过袋子?,把两本暗红色的?本本扔在茶几上。“拿大红色换的?。”他说完笑了一下,眉眼却像封印湖底的?白无常。

红底烫银,离婚证。

这与黄一衍想象的?情景差了一百七十九度。剩下一度是她知道自己会?离婚。但是这个过程太出乎她的?意料。

“嗯。”黄一衍更没料到的?是,说话时居然品尝到了早熟冬枣的?酸冻。

她的?爱恨无比刚烈,可以为了爱情飞蛾扑火,也可以决然剪掉婚纱。

刘永岩问,“为什么没有转圜余地?”

她反问,“为什么要有转圜余地?”

上一段感情掏空了她的?一切,她只好穿上更加厚重的?铠甲。

如同一个战败的?士兵,吹响号角的?同时,却又带上了一面?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