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元旦(修)

五十层的楼层设计透着森森的冷,也和设计部两个代表的心一样冷。

近一小时的ppt演示,本以为准备得足够充分、拿下简赫延也应该胜券在握。

谁知却被简赫延从天文到地理,从国外的文艺复兴到国内的各朝审美,好一阵怼。

顾零整个都傻了。黎念也没好多少。

从会议室出来,顾零憋了一上午的恶气再也忍不住,几乎当即是压低声音、破口大骂起来:“靠!简赫延他不会是属狗的吧。”

黎念没吃早餐,此时的胃里就像是翻滚着一头野兽。

她掐了掐自己的胃部,而后忍着难受安抚顾零:“额……你猜的没错,他就是属狗的。但他指出的那些点,都还挺干货的。”

“是!都是干货。但你说他一个金融系的,怎么就懂那么多艺术概论呐。”

“大概……是以前去艺术学院上过课吧?”

这时顾零记起一件事:“诶?他不是和你一个大学吗?你俩之前就没有过交集吗?”

黎念一愣,笑说:“北城大那么大,金融系和设计系在东西两个方向,平时教学、食堂还有宿舍的生活轨迹都不一样。四年,我也只在学校贴吧上看过有人在求他的详细信息。”

“……好吧。不过你俩好歹也是校友,他刚在会议上有必要那么不给你面子么。”

说着,顾零轻咳一声,试着学刚刚简赫延的语气说话,“黎组长?你好歹也是北城大出来的,连这些都没学好,以后就不要说是我们学校毕业的,省得给母校蒙羞。”

黎念被她模仿的简赫延给逗笑了,但也确实气得牙痒痒。

果然啊果然。

简赫延这个人,在家里和在公司就是很割裂!更没想到的是,失忆后,他这种情况还愈演愈烈了。

这边两人刚吐槽完,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感知到是五十三层的“西装天团”来了,两人立马端庄如小学生,乖乖站着。只求简赫延经过的时候,不要像教导主任似的,翻她们任何一个人的“牌子”。

好在,简赫延带着一群秘书、助理浩浩荡荡地经过时,完全无视了瑟缩着的她俩。

直到“吱——”一声。

简赫延的皮鞋在冰冷的地砖上,停驻。

过道上,他清晰开口,语气不善:“黎组长,来一下。”

“!!!”黎念的心瞬间被提起,生怕被人发现她和简赫延的那些事。

但她也强行镇定了自己:“好的简总。”

应下后,她求救似的看向顾零。

可顾零只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吧崽,我救不了你”的神情,便将她一把给推出去了。

黎念顺着那道力往前走了两步。

而后抬头挺胸、强忍不适,坚定地朝简赫延所在的方向走去。

直至视死如归地跟他走进VIP电梯里——一座只有他们两人的电梯。

进去后,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等待电梯门关上。

一开始,黎念还可以支撑自己。

可等到电梯开始向上运行,她的身体便受到重力影响,向下坠去。

那时,简赫延发现了她身体的不舒服,于是毫不顾忌地拦腰把她往他身上扣去。

“诶?”

黎念毫无预料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勾引总裁的“心机girl”。

但一想到再怎么勾引,勾的也是自己结婚证上的老公时,这种负罪感就少了很多。

“简赫延,我自己可以……”

男人却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脸都白成这样了,你是想告诉我,你还受得住?”

他发现了?

黎念的声音先于意识出口:“这里是公司,万一被监控……”

“这里没有监控,不会有任何人看见我们的举动。”

想到什么,简赫延蹙眉,有些许不悦,“还有,不管之前的我,在公司里对你的态度如何。但既然我们是夫妻,那么你在我这里将永远会是第一位。”

黎念一愣,水波荡漾的眼眸凝望着他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第一位么?

她在他心里不是第一位……已经很久了。获此殊荣,还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时,电梯刚好到达了五十四层。

简赫延将黎念拦腰扶着,走出了电梯。

说起来,这还是黎念第一次踏足五十四层。

因为在这之前……

于公,她没有资格上五十四层;于私,简赫延几乎不会向她分享他的世界。

没想到失忆的简赫延,竟然对她一点也不设防。

也不知道等以后恢复记忆了,简赫延会怎么面对这个“单纯”的自己。

一路沉默着,被男人搀扶进了一个小玻璃间内。

黎念被放到了沙发上。

那时,她看见对面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堆中式早餐。热气腾腾的,十分勾人食欲。

她不解看向男人。

简赫延也正对她出声解释:“开会时,注意到你的胃有些不舒服,就让助理去买了些。”说着,他又责问,“黎念,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胃病么?”

“知道的。”黎念面色一囧,为自己辩解,“但早上来不及了,所以才……”

“下不为例。”似乎觉得这话不够严肃,简赫延又补了一句,“再有下次,我会直接去十五楼给你送吃的。”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还真是到位。

本想继续辩解的黎念,瞬间怂了:“好的,简总。”

她乖乖喝起了小米粥。

大概把胃填了三分饱,想到他叫自己来,是要聊正事。于是,黎念出声:“简总,关于《一川风雪》设计上的相关问题,你都可以问我,但若是设计并没什么问题,还请你……”别卡我。

最后三个字,她自然没说出口。

因为简赫延那臭着脸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理会她的话。

他抽了张纸巾过来,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掉嘴角沾染的水渍,然后淡淡出声:“我想,没有外人时,简太太大可不必这么见外地叫我简总。还有你的设计已经过了。我叫你上来,只是单纯想让你吃饭。”

黎念:“……”

那就好。

这次的设计,是他们组忙了半个月的。不能就这么被卡了。

又让她吃了有一会儿。

简赫延翻阅着资料,问她:“我看你也是北城大毕业的,所以我们是大学在一起的?”

黎念一怔,看向他“心灵的窗户”——

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但没有的……他的眼底全是认真的疑惑。

所以,他就真一点也不记得他们的过去了?

黎念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但她也不想瞒着。

与其让他困惑地去找别人打听他们的过去,倒不如由她告诉他,万一他自己去调查,查出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那么她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所以她回答:“不,我们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年了。”

简赫延脱口而出:“早恋?”

“???”黎念差点被粥呛到,她急忙澄清,“没、没有。我们就是关系比较暧昧,但肯定没有早恋。”

“哦,所以是你没追上我?”他理所当然地以为。

“……”黎念有被噎到,她下意识地争论着,“怎么就不能是你没追上我?”

简赫延不置可否,嗤笑一声,转而问道:“那我们的初见,是怎样的?”

“这重要吗?”黎念好奇。

“重要。”简赫延的神情认真且笃定,“喜不喜欢一个人,我从来都是一眼定生死,所以我初见你是什么态度,就奠定了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他的一句话,瞬间让黎念心里动荡起来。

倒不是因为简赫延在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产生了危机感。

而是他的这句话,突然就让她意识到了——

好像是这样的。

从他们初见开始,简赫延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清不楚。

她还记得,他们的初见是在一个下雪的元旦夜。

那时,虽然他们是一个高中,但华中不是一般的大,人也不是一般的多。所以开学近四个月,两人基本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学校举办了元旦文艺汇演。

黎念被音乐老师拉去做了一场舞蹈表演的现场伴奏。结果因为小提琴拉得太好,不慎抢了主跳韩梦熙的风头。于是从刚下舞台开始,她就被人记恨上了——

韩梦熙联合了姐妹团,将她推到校礼堂后的小院子里锁了起来。

凛冬腊月,煎盐叠雪,任是现代化建设的华城大都市,也常有流浪汉冻死街头的传闻。

那时,黎念不用想也知道。

如果她在这院子里被关上一夜,估计明早就会上华城日报的头条。

于是,从未遭受过校园霸凌的黎念被吓得又拍门又哭喊,只求有人帮自己出去。

也就是那时,她听到身后奇迹般地传来一声轻咳。

她面上带泪、转头看去,正好与不爱凑热闹所以跑学校后院看雪的简赫延四目相对。

少年坐于高墙上,俊朗的面上如月色清冷,看着她时,那双眼睛就好像神爱世人一样,圣洁又怜悯。

而他手腕上戴着的铃铛珠串,几乎让黎念立刻就认出了他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能惹。

好在高墙上看雪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他的小弟。

那一刻,黎念开口求助的第一人,就是他的小弟。希望那位小弟能帮自己逃出去。

但最终,却是简赫延开的口——

“穿得跟兔子似的那位。”他很笃定,“求他,你还不如试着求我。我脾气……很软的。”

软、吗?

她可是曾在放学路上,亲眼见过他把别校混混亲手揍哭的画面。

那会儿,黎念眼眶挂泪,犹豫了许久。

直到因为单薄的白色羽毛礼服让她受不了冻,于是她求生欲爆棚地诚恳求人:“那、那这位好人,你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想被冻死,求…求你了。”

说完,就像是受不了今夜这委屈似的,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没哭出声,却看着让人怜爱。

“好、人?”

而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

简赫延一举从墙上跳下、走近黎念,然后伸手揽着她的后颈,往他的方向提了提。

那时,他嗤笑着开口:“你这求人,怎么还带讽刺的。”

“我、我没有……”

“我呢,算不上什么好人。会帮你只是因为……你哭哭啼啼地打扰我看雪了。”说完,他的手掐住了她细软的腰。

黎念的腰向来敏感得很,当即诶了一声。

这却换来简赫延的一声嘲讽,他的下巴抬了抬,解释:“这么高,不得抱上去?男女授受不亲在这时候可不兴用。”

“我不是这意思。”黎念红了脸。

简赫延却坏笑起来,最终在把她往上拖时,朝她耳朵丢下一句:“不过,你这腰确实是挺软挺细的。”

“你……”

下一秒,在黎念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伙同他的小弟,将她抱上了高墙。

后来,他翻身又跳到校外,将她稳稳接住。

在她要离开时,简赫延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会儿,雪下得越来越暴躁。

他的身后有远山,身侧有路灯,映出他脸上的似笑非笑。

他在暴雪中介绍自己:“我呢,国际三班,简赫延。”

黎念踌躇了一会儿,也乖巧地向他自我介绍:“我是国际一班,黎念。”

作者有话要说:简赫延:我脾气很软,但我浑身都硬。

黎念:嗯,嘴最硬。

女主事业线大家看看过就好哈,不与现实挂钩。晚上八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