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 阳谋

那一天,我盗走了本应该属于苟圣的身份。

那一天,我明白了人和人维持关系的底层逻辑。

不是血缘,不是关系,而是利益。

......

“对......是我母亲念给我听的,她......经常在我耳边提起您!”

我顺着白风清的意思,往下说去。

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想听什么?

那我就说什么。

白风清颤巍巍地滑动着轮椅,黄色的尿袋在他的大腿上不停地颠簸,颤抖的双手往上抬着,直到触摸到了我的脸颊。

“像!”

“真像!”

他双眼朦胧,嘶哑且使不上力气的喉咙,发出微弱且细腻的声音。

“你跟你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即便我们相隔万里,冥冥之中也有一根丝线,牵引着我们心中的缘分!”

“沈墨,我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等着你的到来!”

白风清坐在轮椅上,深深地抱住了我的腰,他把脑袋埋进我的肚皮上,轻轻抽泣着。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都沉默着,看着,甚至震惊着。

一个管理如此巨大家族的男人。

一个在缅甸白手起家最终称霸一方的男人。

竟然还有如此细腻敏感的一面。

但只有演过戏的人才清楚。

人真正到了大喜大悲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笑不出来,整个人都变得麻木。

此刻的白风清,又哭又嚎,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丧失威严,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目的只有一个。

这里是他的舞台,他在表演。

而观众,就是台下的白振虎,三小姐,还有我了。

谁能看清楚他的戏中戏。

谁就有天资当族长。

我侧过脑袋朝白振虎瞅去。

猛地发现白振虎也正无比仇视地看着我。

他身上的戾气太重,眼里除了仇恨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连他的亲爹白风清,也不看好他。

我在侧头看向三小姐。

三小姐的眼神更是迷离,整个人呆滞地坐在原地。

她的魂儿,早就不在这里了。

这样的人,是管理不好整个家族的。

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了。

白风清哭,不是因为他回忆起了当年跟我母亲的往事,而是故意将柔弱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对他产生同情怜悯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的,被他感染,最后同化成他们白家的人。

这只老狐狸的手段十分高明。

只可惜,他不了解我。

我经历过的背叛,绝望,计谋,是他无法想象的。

我的心智早就成熟到了一种不可比拟的高度。

如果他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那么我就是一只万年老狐狸了。

......

“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苟旦,我们一定可以让沈家再次伟大!”

白家府邸外,陈霏阳激动地拿着手中的文件袋,兴奋的心情,让她本就略显阴郁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阳光。

狸猫换太子。

假王子取代真王子。

我整个人显得无比淡定。

因为我的心里清楚,并不是陈霏阳的计划成功了。

而是白风清的计划,刚好跟她的计划撞上罢了。

一股隐隐的不安感,开始笼罩在我的心头。

“陈霏阳,你真的认为,白风清会把白家的权力拱手让给我吗?”

简单的一个问题,让陈霏阳也发愣起来。

整个白家,带动了多少产业。

掌握了多少权力。

我一个外来者,我一个蓉城人,也想在勐拉扎根?

勐拉的各大黑帮,各种组织,他们认识我吗?

“我打点白家的上下高层。”

“刀哥渗透白家的武装力量!”

“你名正言顺地拿下白家的权力象征!”

“白家早就千疮百孔了,你不必担心那个老家伙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陈霏阳对自己的计划,有着十足的信心。

她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白风清,如风中残烛,活不了多久了。

他再老谋深算,难道能起死回生不成?

“走,咱们去收集苟圣的头发,然后再找个鉴定机构,将他们两个的基因鉴定一下就行了!”

对于陈霏阳来说,那不是基因鉴定,而是通往权力顶点的通行证。

只见陈霏阳朝路边招了招手。

一辆货车便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直接跳了上去。

汽车开始发动,陈霏阳坐在车厢里,开始兴奋地抖动着大腿。

自从我在缅甸见到她以后,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这么开心。

“苟旦,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笑一个!”

大姐大的气质,又重新从她的身上蔓延出来,陈霏阳大大方方地将胳膊勾在我的脖子上,我侧躺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她体内那股充满力量的心跳声。

“霏阳姐,过这种日子,你真的高兴吗?”

我微微抬头,仰视着陈霏阳。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勒住我脖子的手收拢,将我的脑袋跟她的脑袋碰到一起。

“我高兴的不是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高兴的是能再次见到你,能像以前那样带着你成长和经历!”

“我高兴的是,能看见你慢慢蜕变成第二个沈临风。”

像以前那样......

这句话,似乎常常挂在陈霏阳的嘴边。

那些逝去的日子,组成了各种美好的回忆,经常出现在陈霏阳的梦里。

可是时间在变,她在变,我也在变。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时光倒流。

哪怕我们一起回到了蓉城,一起走上了权力巅峰,我也不可能变成第二个沈临风,我们也不能像从前那样。

回不到以前了!

这种话,我暂时无法对她说出口。

我用手,撑住她的腿,却觉得手掌冰凉,掀开她的风衣,发现她的一条腿,已经变成了义肢。

我显得有些错愕。

再抬头,瞅见了她那只戴在脸上的漆黑眼罩。

我不由得发问:“霏阳姐,你的腿,你的眼镜,究竟是谁弄的?”

在我心底,陈霏阳其实跟我的家人无异。

我关心她的状态,关心她的身体。

看见她的身体变得残缺,我也不由得心疼。

只见陈霏阳脸色一沉,朝我警告起来:“苟旦,最好不要跟三小姐打交道,她才是整个白家最没有人性的人!”

“她挖了我的眼睛,斩断了我的腿!”

陈霏阳的话,让我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