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政伟那是场面话,半开玩笑:“都是自己人,别那么见外……对了,我们已经从徐铉亮那里收缴了赃物,只是暂时还不能发还,得走程序。”
虎碧媛笑道:“这个我知道。不急,慢慢来。”
虎平涛问:“徐铉亮收赃,接下来应该就是处理他的问题了吧?”
和政伟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事儿有点儿难。”
虎平涛奇道:“为什么?”
和政伟说:“徐铉亮这家伙口风很紧,他一口咬定不知情。只是看着刘梅拿出来的包都是名牌货,所以才给了那么高的收购价。”
“最高七千,最低三千,这算什么收购啊?收赃还差不多。”虎平涛发出冷笑。
“可他没有参与作案啊!”和政伟耐心地说:“东西是刘梅偷的,无论如何也跟徐铉亮扯不上关系。如果说是收赃,前提是必须知情,还必须有法律依据为原则。”
“打个比方,一个收废铁的,有人拿着偷来的电缆卖给他。电缆是国家明文规定的禁卖品,可他贪图利益,不仅收了,还把包装什么的剥下来,把里面的金属部分熔了,专卖给冶炼厂……这个就是知法犯法,而且一旦被抓住,有法可依,根本用不着他承认,直接就能定罪。”
“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刘梅无法指认徐铉亮是知法犯法,徐铉亮也一口咬死了不知情。就算我们都知道他在收赃,可是从法律层面上,也的确拿他没办法。顶多就是对他进行警告,以及口头上的教育,让他退赔赃物。”
虎平涛若有所思:“这家伙挺聪明,很有头脑。”
“……是啊!”和政伟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儿吧!”
……
离开派出所,姐弟俩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上了车,虎碧媛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虎平涛:“给琳琳打个电话,叫她出来吃饭。我请客。”
虎平涛接过手机,眉飞色舞地笑道:“姐,难得啊!”
“一顿饭而已,瞧把你给乐的……至于吗?”虎碧媛白了他一眼,拉上座椅上的安全带:“还是熟人好办事啊!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不是你出面,恐怕还得拖上好几天。到时候别说是抓人拿赃了,恐怕连丁点儿的损失都找不回来。”
虎平涛没有忙于打电话,他奇怪地看着虎碧媛:“姐,你怎么这么说?”
虎碧媛注视着正前方,淡淡地回答:“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零一年的时候,我住公司宿舍,丢了个镯子。银的,不贵,几百块那种。其实偷东西的人我很清楚,就是跟我同宿舍一女的。我打电话报警,警察也来了……怎么说呢,可能是案值不大的缘故吧!兜兜转转,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把事情查清楚。”
“当时我就说了跟我同宿舍那女的嫌疑最大,后来查了也是这样。等到一个多月以后警察传唤,她承认东西是她偷的……那时候已经晚了,银镯子根本追不回来。”
“我就不明白,很清楚的事实,警察干嘛要那么拖沓?”
虎平涛劝道:“姐你消消气,人跟人不一样。也不能完全说是熟人好办事。这个得看当时的社会制度和内部管理。现在的警察跟以前不一样。我承认,执法队伍里的确存在违法现象,也有各种阴暗面,可那毕竟是少数。”
“就说和政伟吧,他年纪其实跟姐你差不多,大概是小你一岁还是半岁。之警察队伍里,他算是年轻的。人上了年纪,想法就多,做起事情也没了太多的顾忌。尤其是体制内快要退休的那些,很多人都想着趁着手里有权,最后捞一把……这一捞,就把自己捞进去了。”
“以前老百姓都说是“警匪一家”。这种情况在历史上的确有过。但警察队伍也在不断修正自身的错误,清除渣子。上面的态度很坚决,对于贪腐绝不宽容,发现一起查处一起,轻则开除公职,重则立案……姐,咱们是赶上了好时候,比起以前,吏治越来越清明啊!”
虎碧媛偏头看了他一眼,紧绷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一丝笑颜:“你这张嘴……从小就能说会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今天之所以请你和琳琳吃饭,一是因为这案子破了,抓住刘梅,东西能讨回来,我心里高兴。二来嘛,就是你假期快结束了,赶在你走之前,好好聚一聚。”
虎平涛涎着脸说:“姐你那些包包价值好几十万,今天龙虾鲍鱼什么的,我可就随便点了。”
虎碧媛鄙夷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没追求?龙虾鲍鱼……感觉跟暴发户似的,吃不死你!”
“那就八二年的可乐来一箱?”
“滚!赶紧给你媳妇儿打电话,再过会儿就高峰期了,路上全是车,去哪儿吃饭都难。”
“好叻!”
……
虎碧媛选的还是“水中花”。这里环境清幽,颇有格调。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两个字————人熟。
傅跃辉是个精明的商人,对于虎碧媛这样的重要客户,只要有时间,他历来是亲自作陪。
几个人分别落座,刚开始点菜,苏小琳就显出几分不安。
她抬手轻触了一下坐在旁边的虎碧媛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姐,那个……今天我就不喝酒了,帮我要点儿果汁吧!”
虎碧媛侧转身子,颇为意外地看着她:“你平时挺能喝的啊!”
傅跃辉坐在餐桌对面,笑着帮腔:“咱们今天不喝白酒。上个星期我进了一批德国冰酒,味道很不错,甜的。等会儿我让他们开一瓶,你会喜欢的。”
说着他转向坐在旁边的虎平涛:“你姐姐和媳妇喝葡萄酒,咱俩喝白的。我这儿刚进了新货,宜良做的牌子,十五年陈,名字叫做“大滇帝国”。”
正说着,服务员拿着酒从外面走进来————大红色箱式包装,看起来很喜庆。图案是一个威猛的古代将军。等到打开包装,看里面的产品介绍,是借用了庄硚入滇的典故。
傅跃辉拧开瓶盖给虎平涛的杯子满上:“平涛你尝尝,味道是真不错。咱们滇省的酒牌子多,很杂。可真正出名的很少。杨林肥酒算一个,这个也是……商家现在搞活动,就是为了打响牌子。”
因为父亲的关系,虎平涛对酒颇有研究。他尝一下,果然如傅跃辉所说,滋味儿醇厚。
餐桌对面,虎碧媛对苏小琳道:“果汁还是算了吧!都是用水兑出来的,没意思。傅老板都说了,他这儿有新进的冰酒。就是上次你在我那儿喝过,还说味道不错的那种。”
“再说了,有我在,你怕什么?我叫了代驾,吃完饭咱们一块儿回去。”
苏小琳脸色涨红,双手揪住衣服下摆不断地拧着:“……我……我现在不能喝酒。”
虽然声音很低,可包房空间不大,包括坐在对面的虎平涛和傅跃辉,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虎平涛奇怪地问:“老婆,你怎么了?”
苏小琳脸红的厉害,整个人坐在那里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实在躲不过,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怀孕了。”
虎平涛顿时睁大双眼,连嘴巴也张开合不拢。
虎碧媛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傅跃辉毕竟是外人,也是过来人,反应最快。他笑着抬起胳膊,对着苏小琳遥遥拱手行了个礼:“这是好事儿啊!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虎平涛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老婆……你真的有了?”
苏小琳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虎碧媛挪了一下椅子,靠近苏小琳,抬手将她搂住,朗声笑道:“琳琳说的没错,她今天的确不能喝酒。那个……傅老板,你这儿有没有新鲜的牛奶,加热一下,给琳琳喝这个吧!”
“还有菜……刚才点的那些我换一下,孕妇得忌口,有些不合适吃。”
虎平涛连忙站起来,走到苏小琳旁边坐下,压低音量,惊喜地问:“你上次说是不吃避孕药,没想到这么快就怀上了?”
苏小琳抓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来回摩挲,不好意思地轻轻地回答:“我前天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去药店买了验孕试纸……验了以后,过红线了。你最近忙,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看着小两口在那里窃窃私语,虎碧媛抬手给了虎平涛脑袋上一个爆栗,用教训的语气道:“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爸妈一声。”
虎平涛捂着脑袋上的疼处,连声叫屈:“姐你又打我。都那么大人了,还敲我脑袋,你就不怕把我敲傻了啊?”
“你就是个笨蛋,连自己老婆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虎碧媛活脱脱一副女王的模样,用细长的手指重重戳了一下他的脑门:“马上打电话。”
“干嘛那么急啊!”虎平涛很是不解:“等吃完饭回去慢慢打不好吗?”
“你没那么多时间。”虎碧媛道:“你自己算算,你假期还剩下几天?你去西洛,至少也得半年或者一年。延长假期这种事,对你们警察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趁着时间还早,跟爸妈说一声,妈肯定要上来照看琳琳。”
虎平涛被这一番话说的顿时没了脾气,只能连连点头。
……
昭城。
李静兰挂掉电话,急急忙忙跑进书房,把消息告诉了虎崇先。
“你要有孙子啦!”她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
虎崇先心中也是充满了喜悦,只是依然冷着脸,淡淡地说:“我可不会重男轻女。孙子……说不定是孙女呢?”
李静兰对老伴的这些话毫不在意,认真地问:“周末咱们去省城一趟,看看琳琳?”
“我走不开。”虎崇先暗自计算着时间,看行程与时间表是否有冲突,然后否决:“部队正在抓越野和射击训练,新装备也到了,必须尽快适应。”
李静兰“哼”了一声,埋怨道:“就知道你手下的兵……你对他们比对你儿子还亲。”
虎崇先瞟了她一眼:“我管着他们,就得对他们负责。”
李静兰从不在做这种事情上与丈夫争执,但口头上的便宜必须找回来:“好好好,你是为国尽忠的大将军,我只是一个没见识的老婆子。反正这个周末我必须去省城。平涛在电话里说了,他后天假期结束,必须去西洛任职。时间上咱们是赶不上了,可琳琳那边必须好好照顾……我想过了,按照政策,我可以提前退休……要不我明天就给上面提交申请?”
虎崇先转过身,注视着老妻。良久,严肃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怎么,你想做个专业伺候儿媳妇的保姆?”
“别把话说那么难听。”李静兰嗔怒道:“琳琳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亲孙子。”
“依我看,退休就不必了。”虎崇先的思维敏锐:“周末你先过去,下个月我和老魏对调一下,咱俩去一趟省城。”
李静兰笑了:“你这人……从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搞得那么严肃。”
虎崇先认真地说:“琳琳这孩子不错。说起来,是咱们亏待了她……可话又说回来,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办。就说生孩子吧!当年咱们还不是自己弄,爹妈都管不了,也没法管。”
李静兰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腰,低声埋怨:“现在跟过去能一样吗?”
虎崇先把眼睛一瞪:“怎么不一样了?现在的人有两个脑袋?以前的只有一个?”
李静兰在这方面根本不是虎崇先的对手,只得摇摇头:“我不跟你扯。反正我要去省城看琳琳。等到孩子生下来,所有的事情我管。”
虎崇先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你都这个岁数了,管得过来吗?”
李静兰狡黠一笑:“你这个倔老头……就等着吧!我保证,无论孙子还是孙女,以后都不会管你叫爷爷。”
这是她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强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