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催生

“不、不能报官!”陆映襄连忙制止,倘若事情闹大惊动大哥和母亲都算轻的,就怕祖父也会从军营里赶回来收拾她。

褚蔓舒亦有自己的顾虑,不同意报官,“区区一件贺礼哪里到了要惊动官府的程度,左右这偷东西的贼人就在府里,不若我们抓出来再扭送官府。”

苏酥:“那就按照公主所说的办吧。”

翠雪院的仆奴都集中在主屋,挤得屋子里密不透风,站不下的便站在门外廊芜。

就连小厨房里的厨娘与烧火丫鬟都出来了,全院子二十四个仆奴,快有清辉院的两倍多,眼下整整齐齐立在那儿。

千梨撸起袖子,准备一个一个审问,绝不放过漏网之鱼。

害得苏酥罚跪,找不到始作俑者的麻烦,也要把那个助纣为虐的小鱼抓出来以儆效尤,别以为她们姑娘是好欺负的!

陆映襄不安地看向褚蔓舒,她们心里清清楚楚,哪里有什么贼人呀?

褚蔓舒倒比她沉得住气,招来宫婢细细碎碎地耳语一番。

不一会儿,宫婢代替翠雪院的丫鬟去小厨房温好牛乳,端给三人。

若只是简简单单地想喝热牛乳,吩咐一声便好,没必要窃窃私语。

苏酥留了个心眼。

伸出手的动作有些迟疑,宫婢便将热气腾腾的牛乳打翻,几乎要泼在她脸上。

那牛乳有六七分热,泼在脸上肯定要烫红,好在苏酥及时躲过,牛乳尽数洒在胸襟与膝上。

“奴有罪,惊扰了世子夫人。”宫婢嘴上说着有罪,实则连下跪求饶的动作都不曾有。

冬日的衣裳厚实绵软,不至于直接被烫到,但到底是湿了。

杯盏碎在地上发出响动,千梨寻声望来,“怎么回事?”

“奴不当心打翻了牛乳,弄湿了世子夫人。天寒地冻,要不让奴带世子夫人回去更衣?”

“得了得了,还是奴带夫人回去换衣。”千梨嘟哝道,“怎么宫里来的人都笨手笨脚的。”

她说话的声量掐得刚刚好,那个宫婢能听见,离得稍远的褚蔓舒与陆映襄却是听不见的。

宫婢被她一刺,脸色不太好看。

苏酥也别无他法,陆映襄不一定会借她衣裳,她也不想穿她穿过的衣物。

苏酥与千梨回清辉院了。

陆映襄透过轩窗确认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背影,着急忙慌地对褚蔓舒道:“公主怎么办?”

褚蔓舒摇摇头:“我支走她就是趁着机会使计策,她不是要捉贼吗?我们把贼人送出去不就好了?”

陆映襄大脑空空,还是不甚明白。

褚蔓舒道:“之前你是让谁去藏的贺礼?让她出来顶包。”

陆映襄犹豫不决,“紫蝉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让她出去顶包,不就是要让她坐牢么?”

“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好啊你不让她顶包,你就等着事情闹大被收拾吧。”

褚蔓舒再怎么说都是公主,犯了错也不会怎样。

陆映襄咬咬牙,“紫蝉你出来。”

……

两盏茶后,苏酥再度回到翠雪院,与离开前相比,院子里的气氛要凝重得多,下人们各个都噤若寒蝉。

一个丫鬟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对苏酥道:“是奴鬼迷心窍偷了东西,全都是奴的错呜呜呜……”

“这不是紫蝉么?三娘子的贴身丫鬟,有时在府里遇到都高扬着下巴。”千梨小声告诉苏酥。

“没想到公主与三娘子已经抓出贼人了。既然如此,那就扭送官府吧。”

苏酥下了定论,此事终于彻彻底底揭过了。陆映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心痛,紫蝉最懂她心思,如今就这么折了。

“我便不打扰公主与三娘子叙旧了。”

千梨押着紫蝉去二门外,让下人扭送官府,依大晟律法,偷窃抢夺者以被偷窃之物的价值而顶罪,公主送来的贺礼不会是凡品,紫蝉要被定格处罚。

仆人等在二门外,将紫蝉交出去时,苏酥对她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跟错了主子。”

“奴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与奴的卖身契都捏在主子手里,奴不是故意的……”紫蝉泪眼婆娑,哭得岔气。

苏酥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在显赫矜贵的公主面前,她与紫蝉又有什么区别呢?

下人执着扫帚在清辉院扫雪,簌簌的声音衬托出院子的静谧。

离清辉院还有两三丈,千梨禁不住问出口:“你也不怕那公主是个不讲理的,又以权势压人。”

苏酥也是有赌的成分,“皇家最重名声,虽然她有权有势,也要寻个由头才能寻我麻烦。若是我无缘无故死在她手下,岂不是打英国公的脸?”

荣嘉公主再恨她也不敢明着来,只能使些见不得光的伎俩,借刀杀人。

“呸呸呸!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好,不说了。”苏酥轻笑,虽然没有直接打击到始作俑者,但削了陆映襄的左膀右臂,她也不敢再在自己面前蹦跶。

正要穿过月洞门入院子,却碰巧遇见姜轻端来茶点。

千梨停下步子望向她,“咦,你倒是神机妙算,我们还没来就刚刚备好茶点。”

“是世子回来了?”苏酥问她,可不也对,还不到下衙的时辰呢。

姜轻摇首,“是少夫人。”

苏酥一进屋,林氏便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里,语调沉沉:“你终于来了?”

“婆母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儿媳,遣下人说一声儿媳便会去照月堂,何须婆母亲自跑一趟。”

林氏声声质问,“你去翠雪院见公主了?为什么要去?你就不怕公主见你就心烦生气,迁怒到英国公府?”

“儿媳是去了翠雪院,为的是上次贺礼被偷一事,儿媳也抓出贼人是三娘子身边的紫蝉,已经送到官府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去?婆母,恕儿媳说一句,儿媳不惹事也不怕事,倘若您走在路上一记板子无缘无故打在您身上,您都不会伸手去挡的么?”

林氏怒气冲冲地拍桌,震得上头的茶点都溢出来,“你是公府儿媳,怎么只能想着自己不考虑考虑公府?你太自私了!”

“儿媳全心全意为公府着想,婆母也说了,儿媳是公府的人,儿媳被欺辱不也相当于折损了公府的脸面吗?”苏酥掷地有声,堵得林氏哑口无言。

林氏胸膛起起伏伏,幅度极大。是了,她被厌恶小林氏的情绪蒙住了眼,若真的坐实小林氏是贼人的事,传出去公府不还是受人耻笑吗?

英国公府的儿媳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说出去脸往哪儿搁啊?

林氏琢磨透了,便觉得自己今儿风风火火赶来叱责小林氏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她心虚不说话,苏酥继续道:“不过儿媳也有错,没有事先与婆母商量,但儿媳也是一心一意为了公府,求婆母原谅儿媳的鲁莽之举。”

先是据理力争、义正言辞地一顿输出,劝服林氏后又软了态度,承认错误,还大大方方的递出台阶,林氏不顺阶下都不行。

“行了,以后再有此事你要想我商量。”

事情已然了结,多说无益,林氏离开清辉院,苏酥相送到照月堂外,做足了孝敬媳妇的派头。

千梨半捂着嘴,“你没看到她刚刚的表情呢,本来还是一脸怒气地骂你,被你点醒后,脸上只剩下尴尬。”

“好了,小点声。”

“好好好。”

苏酥就是聪明灵性,若这一桩桩一件件搁在她面前,她还不一定能做的像她那般完美。

至少做不到呛了林氏,还让林氏反过来感谢她维护了公府的脸面。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光阴如水悄然逝去,日子来到了除夕。

国公爷从军营回来了,修养身体已久的陈氏也出了屋子,林氏也去往春归堂,陆少杰扶着大腹便便的柳氏入堂。

陆少杰一进门就见自己的大哥坐在那儿手执一卷书,“大过年的,大哥还在孜孜不倦。”

陈氏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已经说过他了,倒是你春闱也快了吧,还不上点心?”

“大不了荫官嘛。”陆少杰给自己的懒散开脱。

“你若只想做个碌碌无为的小官,我不会拦你。”陆无咎蓦地出声。

陆少杰叹了口气,“大哥还是一如既往严厉。”

我只是为了父亲。陆无咎唇角微动,没有说出口。

“好了,难得回来一趟,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儿多。”国公爷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挥了挥手。

陆映襄早已从失去左膀右臂的伤心难过里走出来,满脸好奇地坐在长辈膝下的小锦杌上,“祖父说说在军营里的趣事儿吧,给襄儿涨涨见识。”

孙女爱听,国公爷不藏私,将肚子里的事情都一股脑倒出来,说得有声有色,引得众人都抻长脖子去听,春归堂内其乐融融。

苏酥是最晚来的,她去厨房盯着庖厨做年夜饭,将每个人的忌口与喜好都记得牢靠,确保众人都能满意。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吃过年夜饭与五辛盘,喝过屠苏酒,才算真正度过新岁。

人生在世为的不过是全家团圆、儿孙满堂,圆满幸福。

可是如果和和睦睦的春归堂内有他在该多好啊?念及夫君,林氏欣慰的眼眸涌起泪意,用绢帕擦了擦眼角,她对柳氏道:“也快生了吧?”

柳氏抚摸圆鼓鼓的肚子,“嗯,大夫说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了。”

林氏笑了笑,催促陆无咎,“你弟弟都有孩子了,你也该努努力才是啊。”

陆无咎没再看与漏刻制作相关的古籍,身边的妻子温柔婉转,兢兢业业地操持家务,他不是迟钝之人,自然能感受到。

他淡淡地“嗯”了声,不似以往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我下章要写什么的!!(苍蝇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