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了解陈满囤的性格,翻开小本,道:“昨天晚上,你抓了三斤蝎子,每斤十五。”
他从兜里翻出五十元钱,递了过去:“爸,这是五十元钱,你拿着,至于东子的那份,我要留着盖房子!”
“不是每斤四十吗?”陈满囤拿着钱问道。
“到我跟前交蝎子,每斤十五,你要是有本事,可以去省药材公司交,他们给四十!”
陈涛的话,气得陈满囤翻白眼珠子。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陈涛叹了口气,转过头对陈东道:“我们今天再抓一晚上,明天,我们两个负责收就行,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陈东点点头。
离开家,陈东加快脚步,走到陈涛跟前,小声地道:“哥,有个事我说一下。”
陈涛知道陈东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对父亲以后的态度好点。
“说吧。”
“哥,爸没本事,但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陈涛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的意思,哥明白,可是,一想起妈受的苦,姐姐的惨死,我心里就过不去那道坎。”
“惨死?”陈东一脸的惊讶:“姐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惨死了?”
陈涛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呵呵一笑:“东子,你听差了,姐好好的,怎么会惨死!”
陈涛放慢了脚步,将一只胳膊搭在陈东的肩膀上:“东子,哥这次大学考得不错,应该能考上,到时候,哥去上大学,家里就全靠你了。”
“这次赚的钱,不能给爸,要是给了爸,迟早得叫人骗光。哥在走之前,一定要修几间大瓦房,不然,这几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房子,哥走了,也不放心。”
陈涛说到这里,哀叹一声:“再说,你也到了结婚的年龄,那几间烂房子,谁家的姑娘能看得上。”
“还有姐姐,她家的光景一团糟,我看那个李银才短时间也改不好,要是再打姐,就让他们离婚,到时候,将姐姐和猫蛋、狗蛋接到家里来,所以,这房子必须得修。”
“除了这些,还得给你准备彩礼,等等的一切,都要钱......”
陈涛说了这么多,陈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些,爸都靠不住,在不逼的情况下,他能过且过,要是逼得紧了,他就会哭。”
“东子,哥走后,这个家还得你担起来。”陈涛再次拍了拍陈东的肩膀,加快了速度。
.....
由于第二天还要去省城卖蝎子,陈涛和陈东兄弟二人抓到晚上三点就回去休息。
五点钟的时候,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知道李师傅来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奔出院子,果然是李师傅。
“李师傅早啊!”
陈涛抽出一支金丝猴香烟递给李师傅。
李师傅赶紧接过香烟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候,抓蝎子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回来了。
陈涛和陈东像昨天一样,一个记账,一个过称。
今天抓蝎子的人,至少是昨天的三倍,增加了许多七八岁以上的小娃娃。
小娃娃体力好,有几个小娃娃竟然比他们家大人抓得多。
交蝎子的时候,大人一个劲地摸着自己娃娃的脑袋,夸孩子抓得比他快。
昨天交完蝎子,陈涛的纯利润是两千五元,所以,今天早上,凡是一斤以下的,他当场就结了现钱,两斤以上的,等下午回来就结。
那些领到钱的,甭提多高兴。
有几个小孩,不知道是去得迟的原因还是回来得早的原因,只抓了二三两,对于这样的孩子,陈涛直接将钱付给他们。
他们虽然抓得少,可是看见手里的几块钱,非常高兴。
那个年代的孩子,平时手里可没有这么多的零用钱。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进了父母的衣兜。
过完称,陈涛算了一下,今天竟然有250斤。
我的个乖乖,250斤,这卖了,要赚多少钱?
村里人相帮着将蝎子抬上拖拉机。
陈涛坐在前面,陈东和蝎子坐在车厢里。
突突突。
村民目送拖拉机出村。
六点出发,到药材公司刚好十点。
陈涛继续去找李伟河。
李伟河看见陈涛,那一张脸笑成了弥勒佛。
“陈老板,你来了!”
以前叫小陈,今天叫陈老板,昨天给了一百二十元钱,今天连称呼都上去了。
“陈总,今天多少斤呢!”
“呵呵呵,李主任,今天来的时候称了250斤,只不过,我们那边的称是那些粮贩子的称,不太准,还要以你们这边的称为准。”
“对对对,陈老板说得对,那些粮贩子太可恶了,一袋子粮食有八十斤,用他的称,绝对七十五斤。”
陈涛也笑了笑。
他为什么给李伟河报了准确数字,就为了让李伟河明白,自己只要250斤蝎子的钱,至于多出来的,完全可以像昨天一样给他。
果然,过完称,多了五斤。
在李伟河的帮助下,陈涛顺利地去财务室领取了钱,然后,将两张大团结捏在手里,和李伟河握手的时候,将它们塞进李伟河的手里。
“李主任,以后还要你多多帮忙!”
“陈老板,我们是朋友,有事直接来找我。”
经历过前世的陈涛非常明白,这个世界,要真想做点事,赚点钱,就得‘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这次二百五十斤,足足领到一万元,刨去成本3750元的成本,其它的,全是利润。
将近6000元的利润。
我的天哪。
这可是88年,一万元就可以在全村夸富,可他竟然一天转赚到6000元。
陈涛知道,这股风很快就会吹起来,必须速战速决,当别人进入这块领土前,自己要赚足腾飞的第一桶金。
回到县上,陈涛去银行存了5000元,其它的用于收蝎子。
陈涛一回到家,何翠莲就追上来问这次赚了多少?
“妈,你的脸怎么了?”陈涛吃惊地问道。
何翠莲赶紧躲闪:“没事,碰了一下!”
“是不是我爸打的?”陈涛的眼睛里喷着火:“他在哪?”
陈涛说完,就要去找陈满囤,何翠莲见状,赶紧一把拉住:“涛子,没事,妈不疼!”
“妈。你怎么不反抗呢?”
何翠莲擦了一把眼泪:“涛子,没事,妈真不疼。”
这时候,三三两两的人进来,陈涛知道,他们都是来领钱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陈东:“东子,照着这个本子去发。”
陈东顺从地答应。
“妈,以后你躲着点。”
“嗯!”何翠莲抿着嘴唇。
这是九十年代,要是二十一世纪,你打个试试。
陈涛本想这次去省城读书,把母亲带上,可一想,还有弟弟妹妹,只能作罢。
......
晚上,陈涛和陈东都没去抓蝎子。
现在那么多人抓蝎子,他们收就行,不差他们抓的那一斤半斤。
陈东累坏了,吃过饭,呼呼地进入梦乡。
陈涛睡不着,一个人走出破败的院子,朝着三爷家走去。..
陈涛的三爷叫陈拴牢,和陈涛的爷爷是亲兄弟,是村里有名的匠人。
谁家盖房子,都去找他。
一栋高大的门楼,虽然不及杨光年家的,但在村里绝对是数一数二。
看看人家的门楼,再看看自家的破墙烂院,陈涛心里极不是滋味。
陈涛推开红油漆大铁门。
汪!
一只大黄狗扑了出来。
陈涛赶紧后退。
他娘的,这年代,日子好的人家都养狗。
杨光年家养大黑狗,三爷家养大黄狗。
幸亏有狗绳,要不然,非打狂犬疫苗不可。
不知道那个年代有狂犬疫苗没有。
“三爷!”
“是涛子啊!”
一个老头,一边往出走,一边搓着胸口的泥。
他正是陈涛的三爷陈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