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夏末秋初。我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充斥着谶语阴霾的小镇。带着我的梦想,带着我渴望的自由与干净,离开它,踏上布满阳光的路上。
火车在轨道上急速的向南方飞驰着,似乎要穿过这个无尽的夏日。风从车窗外肆意掠进来,吹乱了我凌乱琐碎的头发,纷飞的发丝在眼前群魔乱舞,使眼前的风景被凭空分割成不同的形状。连同不断向后飞逝的一切形成一片模糊而被无限拉长的白绿色相容的光线。窗外,满世界的明媚。
我在这若有若无,似真似假的天光里去企图捕捉到一个真实的画面。可是无论我怎样去努力,终于还是跟不上时间的速度。
无奈。我放弃。
我看了看对面的潇潇,她正趴在窗前看窗外陌生的风景。偶尔还会伸出胳膊微笑着去感受夏风的温存。我刚刚也想过要这样做,可是,我实在是有些怀疑两道铁轨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可以在我伸出胳膊的同时迎面擦肩而来的火车刚刚好可以将我的血肉在瞬间碾成碎片在风中优美的纷飞。当时一想到这无比壮观的场面,我伸出的手立马缩了回来。我还不需要那么壮观。
她总是这样,在面对一切静或不关己的事物时就以微笑或者泪水来表达自己的感觉。身边的人高兴时,她也高兴。身边的人难过时,她比别人更难过。她从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真实,坦率,不做作。可以让别人很轻易地看到她的喜怒哀乐。有时我想,这样其实也很好啊。
阿蒙坐在潇潇旁边。I服了HE。车厢里热得跟一烤箱似的他竟然睡着了。他健壮的骨架趴在桌子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时不时还会换一个舒服的睡姿。这个平日里无厘头的男生,我看着此刻安静的他微笑不语。
哥在旁边翻资料。是有关海川房屋租售的信息。没来海川之前我们就决定了不住大学公寓,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哥一向很能干,什么事情交给他大家就不用担心了。所以在哥身边特安全,特踏实。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呵呵。哥总说我,想得美,有个这么好的哥还想要个这样的男朋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是啊,我已经很幸福了。不但有一个视我为全世界的好哥哥,身边还一直站着至死不渝的朋友。潇潇和阿蒙。
高中三年我一直很努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考去当时志愿上离家最遥远的大学,海川,逃离这个小镇。我承受着压抑了十几年别人无法体会的隐忍与孤独做着最后的挣扎。我考上了,我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方了。更幸运的是,身边依然有哥哥陪伴。还有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潇潇和阿蒙。哥哥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他是我的全世界。他曾经说过我也是他的全世界。他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也牺牲了太多太多。为了陪在我身边,他甚至放弃了他的理想。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填志愿时的情景。因为害怕哥哥会为了和我在一起填和我一样的志愿,所以填志愿之前很保密,之后我也没问过他填的哪里,他也不问不说。他最爱的是美术,考试之前已经有北京的学校下了录取通知书给他,他是个美术上的天才,那个学校很有名,对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潇潇是一定要和阿蒙在一个学校的,阿蒙是学体育的,应该会去一所适合的学校。就这样分开吧,我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可是却完全不是我想得那样。
录取通知书是我先看到的。竟然是一所学校里的!我拿着通知书哭了很久,然后面无表情地去找哥哥,我把通知书给他然后平静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报海川?哥挺自然的,他说,废话,我是谁啊?我是你哥。我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压抑着自己不可以哭出来,我知道,这意味着他与那所大学无缘了。为了我,他可以连自己的理想都不在意。我比他的理想重要,因为我是他的全世界。
事情到这还不算完。潇潇和阿蒙竟然也报了海川!我指着阿蒙问他,你小子不要当体育健将吗?干吗也报这个学校?喂,你小子不会是暗恋我,舍不得我吧?他说,去你的吧?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暗恋你的人绝对有病!我是舍不得我兄弟行吧?谁知道你也填那啊?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你。再说,我这块金子到哪他不发光啊?你们说是吧?大家伙儿一块嘻嘻哈哈的,我却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们是我唯一的幸福与快乐了吧?我躲出去,在没人的地方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