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应该是飞飞——趴在他房间的地上画画,保姆陈秀红推开房门,拖着吸尘器走进来。她是来打扫卫生的,却被飞飞的画吸引了。地上已经摊了很多张画,没有一张是画完的。所有的画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每张画里总有一个笑眯眯的太阳。
陈秀红对飞飞竖起大拇指,飞飞对她笑了笑,有些腼腆,低着头继续画。正画着,外面传来许小燕的叫声。
“飞飞!飞飞!”
飞飞没停手,一边画一边答应:“妈妈,我在这儿!”
许小燕推门进来了。只要看见飞飞,她总是一脸的笑容。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又躲这儿画画啦。”
“嗯。”
“好了,这会儿不画了,妈妈该给你上课了!”
“马上!”
还是一个笑脸似的太阳,飞飞认真地把它补齐,这才跟许小燕离开房间。临出门,想起什么似地,回头指指地上胡乱摊着的画,对陈秀红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陈秀红笑着打个手势,示意她会收拾好,飞飞才走了。
飞飞的礼貌令陈秀红很欣慰。在这个家当了大半年保姆,陈秀红已经喜欢上这个聪明懂事的小男孩儿。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显得很安静,一点儿都不调皮,陈秀红看见他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画画,就是望着窗外发愣。陈秀红常想,这个家对这个安静的小家伙来说,实在是太大太空旷。虽然爸爸妈妈对他疼爱有加,可那种孤单寂寞,却总是写在他的脸上。
有一个问题令陈秀红很困惑。她不太明白,飞飞为什么总是被关在家里。偶尔出去,许小燕或周海明一定要陪着,而且在外面待的时候不会太长。这使得飞飞每次外出,都像监狱的犯人放风一样。不能出去也就罢了,这么宽敞的家,也从不邀请外人进来。即使是邮局来送信,许小燕也总是在院子门口接收,还把门小心地掩着,仿佛只要房门一开,就会有什么可怕的病毒涌入这个家。
更令陈秀红担心的是,飞飞已经六岁多了,却一直留在家里,没有送到幼儿园。整个家里只有她这样一个既聋且哑的保姆,承担飞飞教育工作的不是别人,正是女主人许小燕。按这个家庭的经济状况来看,这令人不可思议。
因此有一天,陈秀红看见许小燕给飞飞上完课后,忍不住用笔和女主人交流了几句。
“为什么不送飞飞上幼儿园?”
许小燕一愣,脸马上沉下来,一看就很不愉快,很快地在纸上回答陈秀红。
“幼儿园没我教的好。”
“飞飞没有小朋友玩,挺孤单的。”
“你是保姆,做好保姆应该做的事就行了!”
这句话“说”完,许小燕狠狠地瞪了陈秀红一眼,陈秀红有些胆怯了,向女主人道歉:“对不起。”
许小燕已经准备走了,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来。想了想,告诉陈秀红:“飞飞有病,不能出去。再过一阵子,他身体好些了,我就送他去上学。”
陈秀红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可怜的孩子有病啊。难怪他那么安静,眼神里又总是藏着忧伤。陈秀红暗想,这孩子的病一定不轻,要不然他的爸爸妈妈不会舍得将他关在这个豪华但却像监狱一样的别墅里。对一个孩子来说,物质再丰富,没有自由、没有伙伴、见不到阳光的生活,绝对称不上幸福。
从那天起,陈秀红看飞飞的眼里,总会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同情。她能感觉到,主人并不希望她与飞飞过多接触,因此很少和飞飞交流,虽然她知道飞飞已经会写不少字了。这种同情藏在心里,使得陈秀红总是希望能为这个孩子做些什么……而这一天,似乎突然就来了。
许小燕上街买东西,把陈秀红带上,给她开了一张单子,让她按单子上的内容采买。陈秀红买完东西,准备回到停车场和许小燕碰面时,经过一根电线杆。她无意识地瞟了一眼,结果看到了电线杆上的一张纸,陈秀红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愣在那儿了。
那是一张月亮的寻人启事。寻人启事上清楚地印着月亮的照片,以及对月亮特征的描述,最后留着邱英杰和于若华的联系方式。
陈秀红四下看看,悄悄撕下那张寻人启事,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