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我们竟遇见了风尘仆仆的卜大少爷卜渊——准确来说,是他昨天到绿苑找我们结果吃了闭门羹后,气鼓鼓地追来江州了。
也真亏卜大少爷财大气粗,不知道租了多快的马车,就这么找着我们了。
“快哄我!”这是他第一句话,“你们去玩都不叫上我!”
“……我们不知道你来嘛!”我说。
“不管,哄我!”他还作生气状,甩了甩高高的马尾,“我找你们可找了好久!”
“好好好,哄你哄你。”大师兄无奈地笑了笑,递给他不久前买来的荣记包子。
“连妈你好敷衍啊!”
“……爱吃吃不吃滚!”
将至黄昏的时分,我们找到了供应福记包子肉材料的芸来饭馆,店面挺大的,门前张贴着一副对联:民以食为天,家以安为先,横批:常来坐坐。
店里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间隔不紧迫,看着就挺舒服。
看起来这家店设施都很齐全,还摆了好几个小灶、炉具,看起来还能吃上一顿火锅。
我们到的时候店里坐了两三桌人,老板娘见我们来了,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来。
老板娘应已到而立之年了,眉眼却仍流转着盛年时期的风韵,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挽成一个发髻,上面别一朵艳红的牡丹花,垂下来几缕金色流苏。她身材丰满,走过来时轻轻摆着腰肢,显得风情万种,红唇只轻轻勾起,便是一种成熟的风韵。
“老板娘好漂亮!”师姐赞叹地,对方听罢,便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还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就如同注入在寒冬里的一股暖流似的,还没吃上她这儿热气腾腾的火锅,就已经感觉到温暖了。
“谢谢小妹妹夸赞,这里是餐牌,大家可以看一看。”老板娘说着,递上了一张写满菜名的纸。
我们向来这里,纯属是因为听说它提供了上好的肉料给福记包子,是出于对店里肉类的好奇。
然而,这价格牌也的确是很奇特,蔬菜类卖得偏贵,鱼虾类的次之,最便宜的是红肉类的。蔬菜可卖至十两银子一份,而肉类却能便宜到五两银子两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问起老板娘,老板娘的回答是:“为了让不富裕的人也能尽情吃肉呀!”
可尽管是这样,大师兄还是决定点了鱼虾和蔬菜锅,红肉的他都避开了,面对老板娘颇为讶异的目光,他笑言:“让不富裕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吃上肉。”
但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怀疑这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火锅很快就好了,在这大冬天的能吃上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实在是件幸福事。
转眼间,小阳已经吃得脸蛋都红扑扑的了,刚打了个嗝,转眼又嚷着要我剥虾给他吃,而我马上就捞了一只红通通的大虾,几下就剥开了壳——然后当然是进自己嘴里啦!“好吃~”我还朝着小阳露出一个胜利似的笑容。
然后我就看着他把目光转向大师兄,软糯糯地喊了声:“大师兄,我想吃虾~”那葡萄似的大眼睛还忽闪忽闪的,直接导致大师兄当场被俘获,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剥了好几只大虾放到了小阳碗里。
……我怎么有种大师兄被抢走的感觉?
……错觉!
“我想吃肉……”卜渊单手撑着桌面,拖着下巴,颇为怨念地,“没有肉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可在他说完后,他身旁的二师兄看了他一眼,便夹了一撮菜到他碗里——“菜也很好吃!”于是这个大男孩立马就神色飞扬起来,眼睛都亮了似的。
“我还是想吃肉!”师姐小声地对我说,“为什么不能吃肉嘛?”
我摇摇头,低声道:“听大师兄的吧,他判断很准的。”
“那等下你陪我去买俩肉串?”师姐说,“烤得很香的那种!”
“好!”我点点头,这时,小阳凑了过来,眨了眨眼睛:“你们在商量去吃什么呀?我也要吃!”
“你还没饱呀?”我伸手挠了挠吃得鼓鼓的肚子。
“没,我也要吃嘛!”小阳说罢,看向大师兄,双眼发光似地:“大师兄……”——“行,等下带你去吃!”大师兄爽快地,“带你吃遍一条街都行!”
……这小猴子!
我们吃完火锅后,已经临近打烊了,食客们都散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整理收拾好了,走出饭馆大门。
出门那会儿,我瞥见了街道暗角处似乎藏着几个乞儿?
出于好奇,我离开这火锅店几步后稍作停留,观察了一会儿:这几个乞儿骨瘦如柴,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而芸来饭馆的老板娘应该也看到了他们,迈着优雅的步子推开了门,带着笑意地对那几个乞儿说:“大冬天的,站在外面多冷啊,快请进来坐坐,我请你们吃火锅。”
虽然相隔的距离不至看得清她的面容表情,但我想她的笑容一定堪比冬日的暖阳。
老板娘心肠真好啊……
不一会儿,乞儿们就都进去了。
乞儿,在这繁花城市里,存在感薄弱,就算哪天他们突然消失不见了也没人留意,就算有人发现他们的不见,也没有人会去担心,更莫说是报官了。
有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同是人命,他们却可被轻视至此?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芸来饭馆外面的几个乞儿,他们走进了店门里后,面前的景物瞬间崩塌,他们顷刻间就坠入了万丈深渊里……
我立刻就惊醒了,一个翻身起来,心里一下子就被不安的情绪填满。我坐不住了,抓了竹笛就从窗户跳出去,运起轻功跑去芸来饭馆。
这时大概已过三更天了,一路上的店铺都已经关上门了,路灯也昏昏暗暗,周围黑压压一片,莫名带来一阵压迫感。
此时的芸来饭馆却仍亮着灯火,在一群黑压压的、关门的店铺群里格外突出,我向着它跑近时,仿佛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照理说,之前我们离开店的时候它就要打烊了,总不会打到现在还灯火通明的吧?
他们该不会在大晚上的杀猪宰肉吧?那样猪肉到早上了也不新鲜了呀?
芸来饭馆的店门前的路上还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中年男子,蓄了胡须,他似乎在和老板娘聊着什么。
我轻轻地靠近,藏在最近的小巷子里,听他们的谈话。
老板娘:“这批小丫头是瘦了点,但底子不错呀!打扮一下,保证赚大钱!”
车夫:“那好,你要多少?”
“五百。”
“行!”车夫一口答应,而后把一袋银两递给了老板娘,老板娘掂了掂银两,笑得妩媚:“慢走,一路顺风。”随后,她便回到了店里,而那车夫一声“驾!”地一挥鞭,马车飞驰而行。
车里的姑娘是那些乞儿里的?
想着,我马上就运起轻功去追马车。
我跟着马车好一会儿,直到它拐进一条空寂无人的街道里,我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其他人之后,拿出竹笛就吹起《摄魂笛曲》,车夫毫无防备之下很轻易就被我控制了,我让他停下马车,把车门给打开——我走过去一看,那是四个衣着破烂的姑娘,头发乱蓬蓬的,还卡了几片碎叶,脸上也还沾有泥灰……看起来,就是那些乞儿!
我先把车夫绑在一边,而后去试着唤醒那些姑娘:“醒醒?”我一边喊着,一边试着轻轻地去摇她们肩膀,可没有反应。我想了想,拿出试毒纸往一个姑娘嘴里轻轻抹了一下,纸仍是白色的,也不是中毒的迹象,那会是迷.药吗?
可眼下就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法把她们都扛回去,再放回暗巷里,我也不放心。于是,我看向被我扔在一边,正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的车夫。
我靠近他,向他笑了笑以示友好——可没想到他直接吓得抖了抖。
“我们商量一下?”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一点。
而他惶恐地摇了摇头。
……好吧,谈判失败。
而后,我为他松了绑,在他拔腿就跑之际奏响了《摄魂笛曲》,强行让他回到驾驶位上。
我就这么奏着笛曲控制着他,他也就只能这么被迫地驾着马车往客栈的方向跑。
这像什么?牧童放牛吗?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这样强迫人的,他要是早点合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