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数量竟不及得上陈封的军队,不知是皇帝低估了陈封还是怎的——陈封也确实厉害,几下功夫就击垮了几名禁军,直接就与禁军统领交手了,两人势均力敌之余,好像陈封还稍占上风!
虽然眼见着这种情况我心里也有点焦急,想去帮禁军统领一把,但实际上他们人数真的太多了,我们都有点自顾不暇,更何况凛锋寒和沐雨泽这两个人只管对付沐临周围的人,专心地保护沐临,仿佛禁军和叛军的纷争与他们无关一样……
真正能上去打的还只有卜渊和我二师兄,大师兄不知道在想的什么,站在高处的岩石上思考人生似的,没有出手。
不过不得不说卜渊和二师兄的配合倒是很厉害,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一个轻剑一个重剑的到底是怎么配合得这么好的,轻剑快速划过刺伤一片,重剑补上致命一击,很轻易似地便扫荡了一片。
我见状,也想趁着混乱的局面拿起竹笛奏起《摄魂笛曲》,可在此之前,耳畔响起了大师兄的声音:“这次可是皇家的禁军,我们真的要继续吗?”
我拿着笛子的手顿时僵住了,茫然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大师兄,他细碎的头发和肩上的斗篷都随着山风款款飘动,他那双凤眸里闪烁着的平时温柔而坚定光芒,此时却有点飘忽不定。
我忽地就懂了他的意思。
或许这事情当中不乏我们绿苑的推波助澜,可到此为止,是真正的和皇家的人交战了,我们再这么搅和下去,还要不要归隐了?
江湖和朝堂,终归是要有距离的。
可这种距离很快就破灭在我一个没注意手臂上被叛军割了条口子后——大师兄叹了口气,顷刻间便是一声剑鸣,有刚剑出鞘时伴随着强劲的气流凝聚成剑,一下子击退了袭击我的人!
接着,大师兄便提剑俯冲进人群,强大的气剑一下子就撞散了混乱交战中的军队队形——不分禁军抑或叛军,那几道气剑下来,生生割了个地盘似的,冲开两侧的人,下一刻就是大师兄一个人笔直地立在被剑气割出来的地盘上,仿佛是加入混战的第三方势力似的——而且还是一个人的第三方势力,嚣张得不行。
一时间禁军叛军两方都警惕了起来,禁军统领和陈封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地一停。
禁军:“你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大师兄伸手撩过被风扬起的斗篷,遮了遮脸,可似乎没有什么用——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陈封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不,你不想。”大师兄说罢,一剑刺向一个愣住了的叛军,对方无声倒地——顿时,混战又一次展开了!
眼看着禁军统领和陈封也无暇顾及我大师兄,又搏斗了起来,我便舒了口气,而后趁机奏起《摄魂笛曲》,成功命中了叛军的一员,控制他挥舞着□□在周围乱打……然而,虽说是乱战吧,可到底还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一下也并没有多大影响,他周围的同伴发觉不对劲后立刻就采取行动,两三下就制住了他,接着投入战斗。
我见状只得放弃这支操控人的禁曲,转而奏起叶舞——这里处于山林之间,树木繁多,正有利于绿苑的心法,一曲起便是纷纷绿叶席卷而来……
可实际上战况对我们不利——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一声□□落地的巨响把我炸了回神,一看,禁军统领竟是被陈封扫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盔甲也被陈封掌劲震碎开了,衣服上一片血迹!
“小心!”眼看着陈封又是一掌过去,我不禁大喊了一声——“轰!”这掌劲炸了个空,转眼一看禁军统领已经被二师兄迅速抱走了。
陈封看来真的如大夫所说的是个武学奇才,把禁军的统领都伤得这么重,自己却看起来没有多少损伤,一时间禁军士气大降,虽说有我们帮着打叛军,可陈封打倒禁军统领后再无阻碍似地一下子横扫掉一片禁军!
我这才知道,原来之前我们打叛军时没有感受到陈封的攻击,完全就是禁军统领一个人扛着啊!
不一会儿,我们好不容易打倒一众叛军帮忙建立起来的人数优势直接就崩溃了!可陈封运功时的气场太过强大,那气流直接引得周围树木狂摇,山风呼啸,我单是稳住自身已经颇为吃力,没法去帮些什么,禁军们也因为这个气流,一下子战斗力弱了不少,被叛军打得节节败退,更有不少被气流绊在了地上。
而禁军统领伤痕累累,二师兄也只能尽量护着他。
作为一个统领,要是战死了,军队的士气怕是会一蹶不振了。
“你还好吧?”就连卜渊也退回了我身边,运起功来帮我抵挡侵袭而来的重重气旋。
“你怎么帮我挡?”我不禁地,再这么下去禁军们都要被打得重伤了。
“我打不过他。”卜渊说,“打得过他的人,还在想着要不要出手。”
“你是说……”我不禁去追寻大师兄的方向,方才他打起叛军来确实也没有手软的,也放倒了一大部分,可由始至终他却没有去触碰陈封一下。
此时此刻,大师兄刚挥剑扫下一个叛军,转头看了卜渊一眼,便是一剑往我们这里挥来!
下一刻,向我们侵袭的气旋尽数被割断,剑气直扫而去,把晃动的树枝全数折断!
顿时,陈封运功所起的气场尽散。
“没了,你们身为皇家的人,该打的打,该睡的睡吧。”大师兄收剑后,瞥了禁军统领一眼,“收拾叛逆本就不是我的责任。”
……这人态度有点嚣张啊!?
可随即,大师兄语气放轻了:“临京父母官为民舍生,那么宫廷的军人,又为了什么而战?你们心里总会有个信念吧,不为别的,也不依赖什么人。”
紧接着,禁军们本来增添了不少茫然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继而纷纷挺直了身板,重新握起□□,再次投入作战。
禁军统领也尝试挣开二师兄扶着他的手,但被二师兄一句:“该睡的就不要硬撑了。”堵了回去。
可作为统领的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部下拼搏而自己无动于衷?他挣扎着要起来,二师兄无奈之下一把将他按了回去,运起功来为他疗伤。
陈封的武功是厉害,有以一敌十的气势,可到底是两支军队的作战,皇家派来的精英禁军也不是盖的,加上禁军统领恢复后重新投入战斗,陈封带领的叛军也渐渐开始显得疲软……
两军的作战最终结束在近黄昏的时分,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已经全军覆没的陈封被依旧挺直身板前行的禁军们渐渐逼至崖边,逆着夕照的光,脸色惨然。
“十七王爷,随我们回京。”禁军统领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但他一手杆着□□支地,身板不曾弯下过,神色坚定。
陈封惨白的脸上忽地浮现奇怪的笑意,山风吹得他散乱的衣服、长发更加狼狈:“你再逼我,我便跳下去。”
禁军统领便支着□□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禁军也跟着退后。
“放心,事情弄明白了我便跟你回京。”陈封伸手抓了抓敞开了的衣襟,笑得惨然:“我只是想知道,我自以为精心筹备了很久的完美计划,是怎么被发现的,还有——”说着,他看向了大师兄。
大师兄刚刚给人灌输完鸡汤后就低调了很多了,都是默默打叛军而已,现在还缩回了我们这边,距离崖边还是有点距离的……虽然他这是自以为的低调了很多,可他现在靠在树荫下都接受到陈封异样的目光后,他反而不淡定了:“干嘛呀?”
“我们这种宗室内乱,你们江湖人士为什么会参与?”不过陈封也没提及大师兄到底什么来头了,只疲倦似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为了朋友而已。”大师兄说,“本来你们这些皇室的事情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的篡位计划要进行,伤及无辜无可避免我也知道,不过你伤及的无辜包括了我们所在意的人。”
“……那你的理由可真是够简单。”陈封更加疲倦地勾了勾嘴角。
“是啊,挺简单的。”大师兄笑了笑。
“那你们是怎么向皇兄证明的?”陈封说着,看了看二师兄,“那天的龙袍我分明是撇清了关系。”
“我也没想过用龙袍就能证明什么,只是想你追杀我而已。”二师兄面无表情地说着似乎挺严重的话来,特别是那个“而已”,一时间让我陷入迷茫。
想让人追杀自己……而已!?
“我追不上,追了不久就意识到不对,便不追了,折返回京。”陈封道,“难道就在这段时间?”
“对。”大师兄笑道,“你有计划,我们也有计划。我早在这之前,在人贩子管地和天工府挖了块墙角,它们足以证明天工府和其他团伙勾结。”
“然后是你们府上的地图构造,在不是自己地盘的地方布置成那样,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啊!”卜渊一边用手扫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挑衅似地望着陈封:“十七王爷,不斩草除根,落下麻烦了吧?”
……怎的,你还想他直接解决你了吗!?我回想了一下之前他被打成什么样,就不禁心想他现在还来挑衅,这心是有多大啊?
不过,大师兄竟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也就是说,事实上虽然大师兄他们似乎互相没有碰见的样子,却早就有联系的?只不过行动起来比较零散。
“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我身上被你打的伤了,我们还专程找了御医作证明,这就是十七王爷下的手。”卜渊说着,脑袋上的高马尾还得意地甩了甩,“至于在那么短的时间赶往京城,也还真是够累人的。”
“怎么可能!?那段时间……我分明追了不是很长的路程。”陈封皱眉道。
“那只是你追得久没留意时间。”大师兄道,“一般来说,对于越是追不到的人,就越想追。刚开始我们家小玉只用了三成功力,你快追上了,就加快一些,距离远了,就放缓一些,不断给你能追上的希望。”
“对吧?我们家美人演技还不错吧?”卜渊说着就自然地要一手搭在二师兄肩膀上了——这次二师兄就是干脆直接地把他甩开了。
我这下懂了,这是在二师兄引开陈封的一段时间里,大师兄和卜渊就把证物呈给了皇帝,没了陈封的辩驳,他们很顺利。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陈封点点头,随后忽然咧嘴笑了,“那我也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好了……不,是告诉军师你一些事情。”接着,他看向沐临,本该是柔和的面部轮廓在逆光下,合着他勾起的嘴角,竟显得有几分可怖。
“从最初的暗中放掉抓来的孩子,到后来放走临京府的人,再到现在废了我布下的箭弩,我所说的可是真的?”
“你已经知道了。”沐临平静回道,意思就是:那又何必再问?
“对,我知道了,从最开始你说要帮我就是个骗局。”陈封语气听来带了几分苍凉,可随即语调一变:“还好我留了一手。”
说罢,他兀自地抬手捂上嘴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地,笑声却让人背脊都发凉——
“没错,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可以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完败至此,也避开了我所有的发难。”陈封笑完了,眼神里带上几分戏谑:“就是最初我给了你毒酒的解药,你还是去找了多位大夫检查,对吗?”
“……对。”这时,就连一贯云淡风轻的沐临也觉得不对劲,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千算万算,有没有想过你漏算了一步?”陈封笑意更深,却又越发地苍凉,“我想没有吧,像你这样的人,又何曾尝过这种失败的滋味呢?”
沐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
陈封便兀自说了下去:“我下的并不只有毒,还有蛊,那些大夫根本就察觉不出来的。”说着,他挑了挑眉,“当然,我也没有给你解,现在的话,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而后,他的语气放轻了些许,可听着越发地渗人:“反正我回京也免不了一死,你就来陪我吧,好不好,我的军师?”
“……!”随即,沐临的嘴角忽地就淌下了点点鲜红血迹,他立刻用衣袖遮了,但下一刻,双眼一合就无力地整个人往后倒!
幸好凛锋寒忙一把将人抱住了。
“发作了啊。”陈封笑得更为戏谑,“看来就是现在去苗疆寻药也来不及了。可惜,我这里就这么一瓶解药。”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小蓝瓷瓶——同时,我见他袖子里有点亮光,像是他的亮银匕首!
接着,陈封随手把小蓝瓷瓶往崖边扬了扬,嘴角再上扬了几分。
这怎么看就是个陷阱!他还揣着匕首,过去的话……陈封太擅长攻击别人要害了,会死的。
可是……我看向凛锋寒怀里的沐临,他从嘴角溢出来的血痕已经渐渐染红了他浅蓝的衣领!
但陈封没有给我们抉择的机会,手上一松,把瓷瓶扔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扑了过去……是沐雨泽!
就在沐雨泽的手触及了那个小瓷瓶时,几乎是同一时间,陈封的匕首刺了过去!一瞬间,几朵红艳的血花飞溅,红得妖艳。
“接着!”沐雨泽拼力把小瓶甩了过来,我伸手捞中瓶子的同时看见了他被血浸透的前襟,这一匕首,是刺中心脏的!
之后,沐雨泽便任由自己无力地坠下山崖,也不多作一下无谓的挣扎,只是在闭上眼睛前向我们挥了挥手,笑得如水般温柔。
然后,他就这样消失在我们眼前。
“雨泽……”服下解药后,沐临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眼睛里流淌出来一道鲜红的血痕,红得妖艳。
就如曼珠沙华一般。